《知名不具》sherry134

7、第 7 章

　　章七

　　假期结束。上班第一天，他到各办公室转了一圈打招呼。小哥同屋的同事还没来，就他一个人对着电脑坐着。见他进来，小哥转头看了看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说了句，哦，你回来了。

　　他上下乱跳的心，收紧的呼吸，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冰水，只能敷衍的点点头，逃兵一样退了出去。

　　小哥下班前也不再来找他。一周后，老板生日会，公司在最大的会议室准备了蛋糕、酒水。他进门的有些晚，小哥也站在门边上。两人并肩站了会儿。他心里砰砰乱跳，寻思着怎么开口，小哥突然侧身去找另个外国同事说话，剩他一个人靠门站着。

　　他像被一记重拳锤在心口，挨到大家一哄而上分蛋糕的环节就赶紧离开了。

　　或许是觉得他休息好了，老板攒了大把项目交给他。他在忙得焦头烂额的间隙，难得闲下来也都在愁小哥到底怎么了。他当然察觉到了对方的疏远。像只一下子被猎人嫌弃的兔子，他傻乎乎的守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看起了星座解读、异国恋情感分析类的文章，希望能在其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证明感情是没有问题，是人性格的问题。

　　他知道这是可笑的。但他却试着用这样的借口，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他还难得的想起了初恋同学。当时哪有这么些情感指南、心灵鸡汤？他和初恋同学不照样在一起了？

　　所以关键的不是他们分别是怎样的人，而是他们真心实意的想要和对方在一起。尽管并不长久的，但相互的靠近也不会像他和小哥这样，百般努力，仍然不易。迈出去十步，对方能退出二十步。

　　好在上天看见他的张皇，没格外让他再就感情问题纠结太久。假期结束后快一个月的时候，公司一堆同事聚餐，小哥没有参加。席间大家照旧各种玩笑、八卦。突然有人提到了小哥的名字，说他最近都不怎么加班，估计过得挺爽的。好几个人都心照不名的笑起来了。他忍不住戳了戳他旁边的人，小声问，你们笑啥，给我普及下。那人附在他耳边说，小哥有女朋友啦，应该就是你休假的时候认识的，没发现他都没那么拼了吗。

　　他脸上挂着笑，像露天阳台的晾衣绳上忘记收起来的衣服。吃完饭，他回办公室闷头加班。接下来的几周，他都保持着高效的忙碌。连一向严苛的老板都夸奖说，就是要劳逸结合，看看休假回来工作的势头多么足。他谦虚的笑着，手上一直没停的改着报告。好容易把报告终稿扔出去，他在不用再早起加班的周末，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他醒过来，明晃晃的阳光穿透玻璃洒在墙上，他蜷在被子里，终于哭出来了。

　　天气凉下来。有天一个师兄找他吃饭。师兄是同道中人，两个人相熟已久但彼此都无意和对方进一步发展，相处起来倒是格外自在愉快。吃完饭他俩又约了其他人一起去了酒吧。

　　他心头有事，喝起来相当豪爽，最后出门的时候几乎站不直身。师兄扶着他一路出来，又打了车送他回家。他酒品很好，眼睛晶亮亮的望着四周，师兄让他干嘛就干嘛，比平时还听话。

　　快到他楼下了，他主动跟师兄说，他能自己上去，能认门，让师兄别下车直接回家。已经晚了，待会儿不好打车。师兄笑了，你都这样了还担心我，一边利落的掏钱，搀着他下了车。

　　师兄一直送他到了门口，看见他落锁了才走。他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醒过来，才看见师兄的微信，叮嘱他醒了要调点儿蜂糖水喝，免得难受。他觉得一向大大咧咧的师兄突然温情脉脉得有些好笑，像个东北汉子开始讲上海话，但也没多想。之后，师兄隔几天就约他吃个饭、看个演唱会。说自己刚换了个钱多事少的工作要带着兄弟享受下生活。

　　他正不想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除非工作抽不开身，都赴约。每次师兄都让他挑喜欢吃的店，还抢着买单，让他攒钱下顿请自己吃好的。他暗想上天也是公平，爱情上失去的，也能在友情上补回来。

　　一个月后，师兄又约他吃饭，这次他坚持让师兄选个好的，他来买单。师兄那边仿佛考虑了很久，终于发过来一条，吃你。我们滚床单吧。他呆了半天，把这些天的交集串了串，突然意识到，那么多暗示他竟从来没意识到。

　　他看着师兄的头像愣了好一会儿，猛地想起原先朋友用来劝他的骑驴找马理论。是呀，他也想呀。可以一想起小哥，师兄的头像就自动变成一只硕大的驴。他苦笑着，几乎又快掉下泪来。

　　他之后又和小哥做了个大项目。老板对那客户尤其慎重，配备了所里各路精兵强将。项目定在除夕前一天出报告，对项目组的人像是年关一样。小哥要做报告的统稿，每个部分都可以抛出无数的问题。他对收到小哥邮件的敏感性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近乎疲于应付、恨不得一次性清空。

　　周末自然是不休息的。小哥一个给项目组所有人的邮件发出去，五分钟后除了合伙人全都回了他。其实是同一个问题。他埋头看文件，对小哥回复的谢谢都兴趣缺缺。等他重新对着电脑屏幕，这才发现小哥其实单发了一封邮件给他。

　　“只有你明白我在问什么。谢谢你。”

　　他对着那封邮件看了几秒，回了一个笑脸，然后便删掉了。

　　他不会多想了，但无可抵赖的，这封邮件在他快熬不住的加班日常中燃起一星火花。待他终于挨着枕头可以睡的时候，那简短的话一闪而过，清空所有对项目、文件的浅层记忆，他一夜无梦，睡得无比香甜。

　　除夕前夜，同事陆陆续续的撤了，剩下统稿的小哥、最后审阅的老板和帮着Double check的他。十点多，老板给客户邮件发出去。他长舒口气，关上电脑准备回家。小哥转了过来，远远朝他一挥手臂，你看到没，终于发出去了。

　　他点点头，嗯，我已经开始收拾了。

　　小哥走到他跟前，笑得无比轻松，仿佛他们这几个月的生疏一掠而过。你知道吗，小哥正色叫着他的名字，我真的特别累了。

　　小哥暴躁、抱怨，他都见过，但小哥很少示弱的。他眼神柔和下来，但是你的假期马上就开始了不是吗？他听同事提起过，小哥要坐火车去莫斯科。

　　嗯，小哥点头，一路上都没有网，谁都找不到我！

　　他俩都笑起来。

　　小哥继续问他，你父母过来过年吗？

　　他没跟小哥交流过年的计划，想来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对，到时候这里就是座空城了，可以好好陪陪他们。

　　小哥两手又搭到他桌前的挡板上，那他们住哪里？

　　就跟我住。

　　睡你家地板吗？

　　我租的房子有两间。即使需要睡地上，也应该是我睡呀。

　　他们退休了吗？

　　我妈已经退了，我爸爸还需要上班。

　　嗯，上班好，毕竟养你是他们的责任。

　　我都这么大了，养他们是我的责任才对。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等聊差不多，相互说了春节快乐才分头回家。他一个人坐在出租车上，一路车辆寥寥，通行顺畅。他对着窗外的街灯，脑子里都是刚刚和小哥的对话。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他对小哥用情过深，连这样一通对话都能让他产生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的错觉。但小哥脑回路为什么又跟其他人不一样，总能问出别人都不关注的点，搞出仿佛真在乎的样子。

　　“前面右拐对吧？”师傅连叫他两声。

　　他应了一声，重新把围巾系上。之前听同事说，小哥和他传说中的女朋友干柴烈火一番后，已经分手了……

　　不论怎样，他已经度过这个最难熬的冬天了。他推开车门，寒气从四面袭来，倒令人清爽起来。

　　明天爸妈就过来了！他想着，终于有些要过年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