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不具》sherry134

11、第 11 章

　　他去到了新的城市。其实距离原来那个也就两小时的车程。但物理的距离还是增加了心里上的疏离感。

　　收拾、搬家、整理，体力的透支让大脑空置下来。没什么家具，厨具倒是挺多。他曾经有段时间周末就窝在家里试各种食谱。

　　搬家师傅动作迅速但粗暴，好在除了几个袋子被磨损撕拉得没法再用，东西基本都没坏。

　　搬家那天，有几个朋友说要过来帮忙，他都婉拒了。一是觉得这样大家都累，二是潜意识里希望能单独的离开。其实离职那天他也给小哥发了条微信。搬家当晚收拾到快一点多，他洗了澡坐在刚铺好的床边，举着手机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好像又跟小哥说了句什么。

　　小哥都没有回复。

　　跨城市赴任，公司额外给了几天假，等收拾的差不多，他出门买了菜，自己在家做了顿热腾腾的饭，还煲了冬瓜排骨汤，算是暖房了。可能耗在小哥身上的时间，已经太久了。等死局已定，该难过的，他都经历过了，也没有特别伤心，甚至以种意想不到的速度，看开了。

　　在家休息两天后，他开始探索这个新的城市，预走以后上班的路线，踩点周围的菜市场、超市、健身房，可以逛逛的园子。

　　上班前的那个晚上，他重新调了一下闹钟。关灯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小哥了。他慢慢拉好被子，蜷起身。真的，他往记忆深处挖了挖，还能想起小哥经常穿的那件浅蓝色细格子衬衫，但小哥的脸跟模糊处理过一样，怎么都无法清晰起来。他合上眼。

　　好吧，用力过度的折腾自己这几年，他终于认了。他死心了。

　　他翻了个身，毫无障碍的睡了过去。

　　重新开始上班，新团队刚刚组建，人员陆续报到，事情还不是很多。公司远离市区，午饭、晚饭都在食堂解决。回到家，基本已是华灯初上。周五晚上，他直接坐车到超市门口，买肉买菜，以便周末自己开火。明明是一个人独居，却越发有了过日子的感觉。

　　两周以后，小哥生日到了。是个周一。他之前还想过要在零点发条生日快乐的微信。但他现在作息规律起来，十一点多就睡了。周日晚上，他按时犯困了，没怎么犹豫就关灯上床，准备明天要还有这想法再说。

　　朦朦胧胧睡过去，心里还是稍微记挂着。睡梦中他突然惊了一下，醒过来探身按了下手机，十二点半。零点已过。他长舒口气，合眼又睡过去了，这次就睡得相当踏实了。

　　周一一天略有些忙碌。吃完晚饭和同事告别，走到车站等车的时候，他终于扒拉出手机，给小哥说了生日快乐。小哥瞬间回了个“谢谢？”，又发了个“！”，接着追了一句“不是？，是！”。

　　他突然鼻子一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对话了。

　　车开过来了，他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他隐隐还是希望小哥再跟他说些什么，比如换了新城市感觉怎么样之类的。可是新信息的声音再没响起。直到他回家，从兜里再掏出手机，仍然什么也没有。

　　他自嘲的笑了笑。心一点点空了下来，就像个空荡荡的石窟窿。外面看着滴水不漏的，里面却是个封闭的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好。

　　他又看了看小哥刚发的话，随手把信息删掉了。

　　这样也好。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挽起袖子准备熬个粥明天早饭吃。

　　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不论有没有喜欢的人，不论那个人愿不愿意接受你。假以时日，那空落落的洞总会被填满；遇到另一个人，也会继续掏出那颗真心。

　　他已经拼尽了全力，没有遗憾，也没有变得面目狰狞。

　　他把早上出门前泡好的红豆、薏仁和刚淘过的糯米一起倒进锅里。

　　几年以后，讲到自己这段日子的感情生活，他只能说出一句话，那时候我喜欢过一个人，可惜他不喜欢我。轻描淡写的道尽所有的臆想、猜测、大起大落和自我否定。那些偶尔的、微小的甜蜜和意想不到的伤痛、失望，可能连他自己都会忘记。怎么会有那么炙烈的感情，以至于能和一个真实的人，维持一段虚幻的关系？

　　快乐也好、失落也好，总想跟小哥说些什么的冲动渐渐淡了下去。只是偶尔去看看他的微信头像，连头像里小哥的脸都一点点陌生起来，让他止不住的怀疑，现实中明明如此疏离的一个人，之前怎么就让他生出了无比亲近的错觉。

　　春暖花开的尾巴上，好几个原办公室的同事离职了。他在群里跟大家八卦着，觉得几小时车程以外，和那个有小哥的空间余下不多的联系也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离。

　　也不是没有想过以此为由头，再跟小哥说些什么。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不论小哥回几个字，或者不搭理他。他们淡薄的关系永远都保持在原地，兜兜转转，不会往他希望的方向迈进半分。

　　日头越来越长，下班走出办公室楼，天还是亮的。

　　那是个在建的大园区。傍晚，工地的尘土慢慢散去，高高瘦瘦的塔吊安静的矗立在对面大楼的钢筋框架间。天蓝云白得像他看过的动画片。

　　暮色天光里，他仰着头，觉得身体被种无法道明的感觉充满。

　　有些东西，他谈不上拥有，却仍可以失去。也许终有一天，他也会忘记，他把小哥种在心上的事情。

　　所有留下的证据，都送到了小哥手里。那些被他赋予过爱意和期望的物件，最终又会在哪里。

　　他拼命的想了想小哥，但就跟一颗含了很久的梅子，只能泛起淡淡的酸意。

　　我真的要忘记你了。他感伤着笑了起来。尽管曾经千方百计的希望你可以进入我的生命。

　　他继续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如释重负又百感交集。

　　旁观者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在之前的几年里，像座大山一样主宰着他绝大多数时间的心情。

　　暮色从天际爬上来，一点点吞掉昏黄的霞光。他有些张皇的看着道旁驶过的车，迎面走过的人，不知道自己还空荡着的心，是否会被一眼看穿。不知道还有没有像他一样对另一个人抱有如此深刻的执念的人。不知道他们决定放手的那一刻，是不是也跟他有同样的感觉——

　　不言而喻，知名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