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时光》沈冬禾

3、没有如果的如果

　　从那个夜晚之后，张小奇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拼命的追赶文化课，也开始拼命的加强训练。他的一系列变化，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对此，从父母到老师和教练，都是喜闻乐见的。而他自己，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恐惧起来。是的，他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努力，一定要努力。因为只有自己不断地努力，才能赶上那个人的脚步，才能一直留在那个人的身边。而那个人，就是沈木。
　　张小奇甚至再想，这样的自己，是不是一个变态呢？明明是一个男孩子，居然对另一个男孩子产生了这样的感觉，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这份希望，明明是沈木给他的，可他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误的理解了沈木的意思。也许，沈木只是把自己当成最好的朋友了呢？可是，自己对沈木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不论是哪一种，张小奇知道，绝不会是友情就对了。
　　张小奇的长相挺好的，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小男生，很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可是，他太过腼腆了，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他。女孩子们喜欢的是酷哥型的，再有些坏坏的，爱搞怪的，阳光又开朗的男孩子。就像是，沈木那样的。
　　校园里的女孩子，都身在悸动的年龄里，很快就开始对沈木示好。情书犹如十二月的雪花，飘啊飘啊，没完没了的飘进篮球社的所有角落。沈木收沈木收沈木收，这三个字比教练的黑脸，更让张小奇沮丧。
　　如果沈木真的看上了哪个女孩子呢？如果人家沈木本来就是喜欢女孩子的呢？人家沈木是男孩子，本来就是喜欢女孩子的吧？，谁能像自己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如果，如果，如果。。。。。。太多太多的如果了，还没等张小奇将那许多的如果想完，他已经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了。右腿的小腿骨传来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白皙的脸庞流了下来。而他此时此刻，惊恐的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张小奇，怎么又是你！”教练那冰冷的话仿佛一道决绝的闪电，直接劈入张小奇的脑中，打的他措手不及。
　　怎么又是你！是啊，跟着那些情书一同出现的，还有自己的心不在焉。最近，自己一直都心不在焉，这是第几次跌倒了呢？无法言喻的疼痛感和屈辱感如两块巨大的石板，将他的心夹入其中，用力的挤压、研磨，疼的他快喘不上气了。
　　张小奇将头埋在胸口，看着沈木白色的球鞋停在自己的眼前，胸口就没来由的抽痛起来。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为什么总是这么丢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在他眼圈里打转，可是他还得咬紧嘴唇，不让眼泪留下来。这种无处可宣的晦暗的屈辱，绞得他的心酸痛酸痛的。
　　“沈木你继续训练！你们两个过来，送他去医务室。”教练看了张小奇一眼，看到他那委屈的样子，就更加不高兴了。他总觉得，一个男孩子，腼腆成这样，实在有些不讨喜。于是，他吩咐两个同样不得他心的球员送他去医务室。而沈木，可是他的得意球员呢，自然要抓紧时间训练的。
　　“教练，我和他关系好，还是我来吧。”沈木一向漫不经心的声音焦急起来。
　　还未等教练再说出什么话来，张小奇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等他看向四周时，发现队友们和黑色脸孔的教练越来越远了，还都一脸的惊讶之色。
　　张小奇觉得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忘记了。他脆弱的耳膜里，只留下沈木那句“我来吧”。然后，沈木就在大家面前抱起了自己。张小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幸福包围了自己，即使这幸福只存在于晦暗的角落，只存在于自己的心里。这幸福包围着他，以至于当校医问他哪里痛时，他都一脸笑容的毫无反应。
　　“小奇，小奇！张小奇！你别吓我啊，难道把脑子都摔坏了？变痴呆了？”沈木呱噪的声音响起，唤醒了呆愣愣的张小奇。
　　“没有，疼，按的那里最疼。”张小奇一边小声对校医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沈木的脸色，见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心里又愉快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哎呀，这小腿骨好像裂了，得去大医院仔细检查才行！”校医捏了捏他的小腿，才发现事情有些严重。这种扭伤可大可小，他不敢托大，赶紧对张小奇说道。
　　听了校医的话，张小奇有一瞬间的真空状态。眼看着排名大赛就要开始了，他这个时候腿骨裂了？
　　沈木倒退了两步，撞在了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干干净净的医务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校医的劝说声。
　　张小奇白着一张脸，看向沈木。沈木的脸也有些白，眼睛里同样有些不可置信，却又在一瞬间换上了笑容，以至于张小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事的，小奇，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真的，这算什么啊？来，我背你去医院。”沈木几步走到张小奇身前，向他露出自己的后背，语调尽量轻快的说道：“来，上来啊。”
　　“怎么样，严重吗？”教练黑着脸，犹如天神般张牙舞爪的出现了。而张小奇颤颤巍巍的，冲着沈木脖子伸出的双手，也立刻缩了回来。
　　“教练，小奇的小腿骨裂了，我带他去医院。”沈木焦急的说道。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何心会这么乱，他只是知道，他想要帮助张小奇，想要陪着他。
　　“哦，是嘛。”教练站在医务室的门口，一半的脸都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沈木，就要比赛了，这次排名比赛，对你未来要去哪个大学，可是很关键的，你赶紧回去训练吧！”教练的话刚说完，就从他身后走出两个男生，面无表情的扶起张小奇就往外走去。
　　教练带着沈木往体育馆走，而沈木不时的回头看着张小奇，两个人的目光里，都是说不出的忧愁。晦暗的走廊里，这同样晦暗不明的情愫，就这样被直接撕扯开来，这样一种绝望。
　　张小奇太小看自己的伤势了，他不仅仅是小腿骨骨裂，还扭伤了韧带，以后多少都会留下些后遗症的。也就是说，他基本要告别篮球了。
　　他的母亲还在一边不安的说着什么，而他早已神游太虚了。他回想着在走廊时，沈木回头张望自己的样子。一回头，饱含不舍；二回头，满是无奈；三回头，却成为了终结。
　　张小奇被母亲带回老家养伤，那里空气好，适合一个失意的人疗伤。父亲扶着他上了火车，温和的劝他，复读一年，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他笑着说好，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张小奇的十九岁，因为一个叫沈木的男孩，就这样支离且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