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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夏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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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明德帝的开始声起,殿中乐声随之附上。悠扬的乐声飘洒于大殿。
粉衫美人于大殿中央翩翩起舞,婢女手捧着菜肴、瓜果与美酒置于众人横桌上。
阿晓手托红腮,心思一半放在吃的方面上,一半则是在殿上的舞姿上。
“灏溦,她们跳得真好看,就像嬷嬷说的出神入化。”苦恼地挠头,总觉得好像说错了。
秦灏溦握拳抵住唇,即使这样依然压不住蔓延的笑意,“咳咳,出神入化不是这样用的,不过我记得严嬷嬷好像没有教过你成语吧?”
阿晓听到自己理解错了意思并没有难过,想了一想笑道:“嬷嬷是没有教,她和纯纯说张大伯的那把菜刀耍得出神入化。”
“所以我就学了来,只是用得不对。”说到这就感到难过了,她知道灏溦很好,可她就不好了。以前的那些小孩都说她笨,说她傻。虽然现在没有人说了,可她还是知道记得的。
秦灏溦倒了一杯白籽茶给她喝,“阿晓已经很了不起了,不但会行礼问安,还学会了成语不是吗?”顿了顿又道:“一口吃成个胖子可不成,慢慢来,你现在都学会了,自然慢慢的就能融会贯通了。”
果然,阿晓的难过劲头没一会就过去了。捧起茶来喝,咋咋嘴巴,笑道:“喝过的,家里的味道。”
秦灏溦畅然一笑,对福满点点头,福满便从一个小木盒子里拿出好些个陶瓷娃娃,有捧腹大笑的,提着灯笼的,也有吃着饴糖的小娃娃,各色各样皆有之。
夏宴会虽是宴会,有吃喝有歌舞,可阿晓的情况较为特殊,他怕她会觉得无趣或是因为格格不入而感到伤心难过。
云岫乡的白籽茶颇为出名,每年都会按例上贡进宫里。阿晓一家都在云岫乡,在那白籽茶家家户户都会搁上一些或拿来喝或拿来招待客人。
是以,阿晓远离家乡,除了最想念爹娘和弟弟外,就是想念着那点子味道。
秦灏溦看着小姑娘捧着陶瓷娃娃,笑得很是开心,“阿晓可喜欢?可欢喜?”
阿晓乐不释手,一时看看这个一时又看看那个,听到他的话便笑道:“喜欢,灏溦送的都喜欢,最喜欢你了。”
明德帝看着自家小儿子对小姑娘无微不至的样子,顿觉事情不好办。若是儿子拿出了真心,那他这当老子的也不好强硬着来。
心下有火发不出,在急需发脾气时恰好让他看到了迟迟未到的刘贵妃。
皇后舒心一下,细数历来夏宴会,唯有此次最让她满意。
“贵妃,你来得是否晚了些?”皇帝沉声问道。
刘贵妃一听这话再看明德帝略带阴沉的表情,改了原先想要说的委屈的语气,“这都是妾的不是,妾愿受责罚,但今儿乃是国宴。”看了明德帝一眼,接着道:“过后妾定会自行到皇后娘娘处领罚。”
一番话说得既亮堂又毫无破绽,明德帝微一颌首便过去了。毕竟是国宴不好追究,“贵妃进座吧,有什么事等过后再说。”
刘贵妃知道明德帝是不打算追究了,当下扬着梅花娇纱裙,仪态万千的坐到明德帝右边。
皇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玉指轻抚袖上的金丝袖扣,面上一片和熙。
福王用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玩味说道:“母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端庄啊,皇兄三生有幸啊。”嘴里说着恭维的话,语气却没有多少真心在里头。
张华闻言轻咳了一声,楚王瞪了他一眼,转而倒酒大口饮尽,不紧不慢地道:“福王说得还真对,比起其他兄弟而言,本王运气要比他们好上不止一点两点。”说着瞟了眼凤椅上端庄高贵的母后,“谁叫本王会投胎呢。”
福王笑了声,附言道:“是啊。”可还有一个人比皇后之子还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会投胎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进的了登极之人的眼。
张华觉得当幕僚的都挺操心,夹杂在两位王爷之间既要护主又要挡住主子偶尔的祸从口出。反观福王身旁的郭栋,可真是事不关己,只坐的端正,眼也只是注视着桌上的酒杯。
莫非是因为福王一个能抵两,所以人家压根就不用出手?估计是了。
不管是高座之上还是邻面之人间的暗潮汹涌,无一可以影响到秦灏溦和阿晓间的平淡安然,两人哪怕不说话,仅是一个眼神便能让周遭众人感到潺潺的情意。
阿晓突然手指着穿着红罗裙的正转着圈的舞姬,“灏溦,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秦灏溦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后又笑开了,“当然是你了,除了你再没有其他。”
阿晓只是一时想要问,等得到了想要听到的就放下不问了,只一个劲儿的跟新上桌的鸡翅做斗争。
秦灏溦一手撑头,看得颇为有趣,当感到多数视线都聚拢在阿晓身上时,眼含冷光地扫视了一遍才回首望向高台上的明德帝。
明德帝低目凝视着秦灏溦,一时之间殿中众人都停下杯中盏,乐音清浅,舞姬也从欢快的舞蹈换至轻柔的肢体摆动。
久久才听得明德帝沉声道:“停下作甚,奏乐起舞,夏宴会就该一片欢腾。”说着就盯着乐官奏乐,乐官哆嗦着换别的曲目,舞姬也重拾欢快的舞风。
台下众人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皇帝那是败给了昭王爷,遂都识事务的打哈,打发过去了。
“灏溦,这个鸡翅好吃。”阿晓吃得嘴角都是油渍,想起他没吃多少东西,忙夹了一个肉丸子到他的嘴边,还呼了呼,“灏溦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灏溦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低头就吃了肉丸子,笑了笑又拿出绢布给她擦嘴。
“我这样是不是很笨啊?他们还有你都吃得很好看。”阿晓攀着他的胳膊问道。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她也想要学他们,可她就是学不会。
秦灏溦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若不是这儿不适合,他早就将委屈的小姑娘搂在怀里好生安慰了。“没有,阿晓可不笨,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等以后慢慢就会了。”
“而且阿晓不是说过最相信灏溦吗?”
阿晓点头。
秦灏溦让人传了热汤,边拿起白瓷碗一勺一勺地搅凉,“既然相信我,那就不用担心,总会一天阿晓会变得比现在更快乐。”
况且他认识的从来都是初见她的模样与性情,她如何都不会让他觉得是累赘。
他是昭王。
明德帝在高位看到小儿子巴不得将人捧手心里宠,心里说不出的恼火。现在就要千疼万爱的,等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
昭王除了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外还是他最为看好的下一任国君,他没有得势的母家没关系,他可以给他得势的岳家。
可在此之前,他就不得不跟小儿子斗法。想到这,明德帝头疼不已。
“皇兄,人老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及时行乐不是更好吗?!”
一听这话,明德帝更头疼了,手撑着头看过去,就知道是东平王在调侃他。
东平王的父亲与先帝有过命之交,先帝念及情义便赐了夏昭国自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其后代只要不犯国法不混淆国事不与外敌勾结,闲散王爷的位置能一直坐下去。
东平王一直听从妻子的话老老实实地坐着,之前还觉得无聊,等坐的久了,看了一整套高堂之上的“暗潮汹涌”顿觉得不枉他在这坐了那么久。
明德帝一皱眉头疼,他就乐了,愣的就来了那么一句,随即笑开了。
这一笑,众人觉得东平王说得对。明德帝只比东平王大三岁,可乍一看东平王可比明德帝要年轻十岁不止。
明德帝按了头部一会儿,“东平王,怎么就你一个坐在那?没人和你一起来?”东平王妃人去哪了?竟然将这祸害扔这儿?
东平王跟明德帝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直拍大腿笑道:“有啊,本王和王妃一起来的,现在王妃在岳母那,我去不大方便嘛。”
明德帝额头一抽,真想将琉璃盘往东平王头上扔去。
东平王的岳家沐侯府的老夫人自是从容淡定,事儿经多了习惯了。
明德帝觉得还是等宴会结束后再找小儿子谈谈算了,若是昭王真喜欢那小姑娘不肯丢手,那么他也可以让步,但只能让一步。
明德帝摆手让高贵同见机行事,他实在是不想再搭理一根筋不着调的东平王了。
东平王有三大特点,惧内、好酒和赏古玩。刚好近日有一批从属国进贡的酒,入口醇香且伴有淡淡的凉丝丝的口感,最适合现在这个时节饮用。
东平王有酒忘事,沉浸在酒海里徜徉。不过在看到秦灏溦时狡黠一笑。
秦灏溦从容地执起酒杯与他对饮,东平王没有野心,为人自由洒脱惯了,最喜欢的莫过于闲散王爷的头衔,有尊荣钱财无权,于他极好。
夏宴会结束时并不太晚,路程遥远的被安排在特定的驿馆,也有一些被安排在宫中歇息,都是位列妃位岳家当家夫人。
大太监高贵同硬着头皮去请昭王爷进去内殿觐见明德帝,说实话他心里头直打鼓。不是怕昭王爷会一脚将他给踢开了,而是担心明德帝两父子会说错了话伤感情。
到时候遭殃的左不过都是奴才。而且在刚才他可以看得出昭王爷是真的很珍惜很宝贝着那小姑娘。
秦灏溦看到高贵同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敛敛衣袍,淡然道:“高公公稍候片刻,本王叮嘱家奴后便进去。”
高贵同笑了笑退到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昭王一行人的盘龙柱旁边。
“灏溦,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那我可不可以在这儿等你?”阿晓说得急切还举起小手保证不乱跑。
自从阿晓被他带来上京后,他越来越发现阿晓有时候说话还挺能举一反三的,语调有时还挺快。
秦灏溦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筒形的纸筒状的物件,伸手将阿晓容进怀里,“这个叫万花筒,从西洋那边过来的小玩意。你就跟着福满他们,在外面等我吧。”
阿晓偏着头点了一下,又见他教她怎么看,学会了就一直在摆弄着万花筒,完全没注意秦灏溦对福满他们恩威并施的一幕。
“不要让她去那个地方。”秦灏溦意有所指的说道。
福满点头恭敬地说道:“王爷放心,奴才会看好各处。”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秦灏溦按捺住想要和阿晓回去的心思,阿晓抬头摆手,“快去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玩万花筒,往里看可以看到许多不同的花。
秦灏溦随着高贵同进到静思殿,静思殿少时他去过不少,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明德帝除去了朝服,相较之前随意多了舒适多了。扬手让儿子坐下,“溦儿,你想好了吗?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眉头紧皱,双眸紧盯着秦灏溦。
秦灏溦不慌不忙地坐到明德帝对面,正色道:“父皇,儿子从来都没有儿戏过。”所以不会儿戏。
明德帝脑子里不停回荡着小儿子的那句“儿子从来没有儿戏过”,喘了口气说道:“你是认真的?!”看到儿子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他一下子就火了。
“胡说八道!你……你别以为朕疼你惜你……你就惹毛朕!”说起话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看到秦灏溦干杵着一句话也不说,明德帝想起孩子的母妃,还是让一步吧!
“溦儿,让她当侧妃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了。”更高位的想也别想。
秦灏溦抬起头看了眼明德帝衰老的面容,眼波微有动容,但一想起阿晓又低下头,不发一言。
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仅此一人。
明德帝颓然地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儿子,他也心疼儿子,可有些事他不能再让步了。
一时之间,静思殿无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