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顾》若卿渊

12、第十章：雾影重重

　　乌云散尽的夜晚，星斗漫天，闪烁光辉。似无数冰晶，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银汉宛若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星流，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也有些酷似明教的那高挂明月之天。这么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想念明教了。
　　慕容临江意识恢复之时，首先进入脑海的便是这些想法。
　　就在他想换个姿势继续躺着时，被一双温柔的手所按住了胸口。
　　“摔伤还没好透，别乱动……”一个很轻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透过不远处火堆发出的光，他依稀感觉了这张有些苍白却显得很清丽的脸有些眼熟。慕容临江的视线从那张脸慢慢往下移，发觉了对方身着的赤色剑道服、腰间系着的红柄东瀛刀。
　　“你是……霜……”慕容临江话说到一半，侧过头去“天亮之前把我送出南屏山吧。”
　　“你要走了？”能够听出来这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有些打颤，似在挽留。
　　“慕容将军！”忽然，暗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慕容临江循声望去，那是一名身着苍月军服饰的年轻人，手持一柄朴刀，“柳陌风？”
　　柳陌风显然也很激动，大步跑上前，喘着气“慕容将军，王爷还有其他人都在找你，赶快回大本营吧。”
　　慕容临江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嗯，我这就……”
　　突然间，寂静的夜空仿佛镜湖忽然掀起一道浪花般被惊破，出其不意间，刀锋呼啸而来，年轻女子霜玄白木在仓促之下，避闪不及，被刺中肩部，而柳陌风竟然被一刀穿心，慕容临江瞪大眼瞳惊愕地看着柳陌风胸口那突起的刀刃。
　　“御风刀法……”慕容临江的手臂猛地一抖，霜玄白木腰间的红柄东瀛刀不知何时已落入他的手中，慕容临江猛地拉开柳陌风的身躯，猛挥一道血色闪光，刀锋直刺柳陌风背后的黑色身影，黑影躲闪不及，衣角被撕开一道小口，“残疏剑不在这，那就没必要问你了。”黑影抛下这句话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慕容临江站在黑影原本的位置，从地上拾取了什么东西“衣物中带着沙粒，龙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断气了的柳陌风，不禁攥紧了拳头。
　　“啊？”慕容临江忽然把一枚腰牌一样的东西扔在霜玄白木手中，后者一愣。
　　慕容临江阖上柳陌风那双惊愕而未及闭上的眼睛，“你把他的尸体带给王爷，这是我的腰牌，他们不会怀疑。嗯，就说慕容临江去龙门一趟。”
　　【数月之前，龙门客栈】
　　收到了李吟伤对于玄剑台之赛的邀请，在白龙口训练踏雪军团的宁敬远立刻带上踏雪军团部分成员北上长安。慕容临江一个人浪迹江湖之中，在龙门客栈的凌雪阁联络人手中接到了李吟伤的消息，于是决定星夜前往。他一身整齐的刀宗灰白色道服、外穿着青色的半臂，披散着长发，推开龙门客栈的房门，走出客栈。
　　然而这天夜晚，方才准备走夜路的慕容临江，却感觉刚出龙门镇就被人跟踪了。
　　慕容临江身后的沙土上不断地留下浅浅的脚印，“什么人！”化血镖从慕容临江的手中掷出，没入了那最后的脚印身旁的沙子里。
　　夜幕之下，月光下彻，一名身着白色帽兜长袍的女子缓缓显现。慕容临江转身用狐疑的目光看了过去，竟然有几分眼熟。
　　那女子眼眶中似乎有晶莹的光泽在跳动，她伸手，两柄赤红色的弯刀握在右手中。“这刀……你还记得吗？”
　　慕容临江微微一愣，只觉面前的景象似是而非，却又十分眼熟。
　　“你的名字，是慕容踏月。”那女子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乐极生悲。
　　血夜杀出圣墓山、打伤搭档陆雨眠、重伤于不归之海。突然，一切的一切，都在慕容临江脑海中一闪而过。
　　“冤案已平，教主下令，恭迎影月大弟子踏月归来！”不知何时，又有三个穿着帽兜长袍的人在离慕容临江不远处的沙地上，双手抱拳而跪了下来。
　　【玄剑舞·第五场明教 对雾隐】
　　东洋长刀带起一道红色的斜月，斜刺而下。一柄血月弯刀之背勾过刀锋，顺势向前一跨，另一把血月弯刀之锋旋转而起，刃锋直指对方咽喉。
　　“砰！”
　　长安玄剑台之试已经进入到了第五轮，明教已经杀入前五十，对于一共两百多支队伍参赛的比赛来说，已经进入了后期战斗，然而这场比赛，对手是来自东瀛的雾隐。
　　明教派出的三个人分别是：踏月、沙空风，薛碧空。
　　雾隐派出的三个人分别是：霜玄白木、源氏、江一户。

　　慕容临江此刻身着一袭西域白色长袍，右手臂袒露在外，戴一节寒铁护腕，手持两把赤红色弯刀。无拘无束的黑色长发盖住了身后的兜帽。
　　对方是雾隐武士霜玄白木，一袭赤红色左衽直裾与漆黑的长发衬着一张惨白的脸颊，唯有一点朱唇点缀着她皎月般的面孔。一柄东洋窄刃长刀，赤色的长刀柄被她右手抓在手心扶着左臂。刀长五尺，鞘色如墨，柄色朱红，刀光如水，正与其打扮相符合。
　　慕容临江刚才双刀亦攻亦守的一记斜劈而下，刀身上竟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刀斩下，炎浪四散！然而霜玄白木左手握鞘迎锋而上，在剑鞘触及刀锋之时猛地向旁边使力，一下子招架住了慕容临江之攻势，此时刀刃向上撩起，他不得不举刀回防。霜玄白木趁机顺着向上的刀刃跃起，刀刃回旋一周猛地劈下。
　　慕容临江两把弯刀同时闪烁起了不同的光泽，一赤一蓝，霜玄白木还未看清，慕容临江的身影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消失不见！霜玄白木在刀刃劈空的瞬间，刀入刀鞘，冷静地站在整个比武台的中央，双眼瞑目。
　　空气中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渐渐地朝着自己的身后而去，霜玄白木忽然睁眼，刃出鞘，迅速转身，一刀劲劈！
　　锋利的刀刃撕碎了慕容临江的残像，然而慕容踏月手中的两把弯刀竟刹那间二分为八，从四个方向同时朝着霜玄白木劈来，八把弯刀，同时散发出幽蓝色光泽，旋转的弯刀激发着空气的强烈震动。
　　霜玄白木不紧不慢地拨刀猛舞，一瞬间划开一道蝴蝶型的刀锋，“砰砰！”弯刀被撞得四处弹开，就在这一刻，乱刀之中出现一抹鬼影，从霜玄白木的舞花之中一闪而过。
　　“临江踏月！”
　　一滴血落在了玄剑台上。
　　两人的身影同时停了下来，此时此刻，竟然是呼吸相对的距离。慕容临江嘴中含着一把弯刀，左手握着另一把弯刀，而右手竟持一把细剑。
　　“筋脉被封，我输了。”霜玄白木用乌黑的双眸抬头仔细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慕容临江，脸上并无任何不满，只是相比之前的惨白多了一抹红晕，之后收刀下场。
　　台下抱胸而观的沙空风倒是一副宽慰的神情“想不到，踏月师兄一去多年，竟学得如此武艺。”
　　天宝十二年八月，慕青泽率凌雪阁七名刺客刺杀安禄山失败，仅以身免。同时顾青疏身份暴露，不得不返回凌雪阁。慕青泽从凌雪阁卸任后来到故人凤阳王的白龙口驻地，李吟伤将新军交予他训练。顾青疏在花落禅院接到杨国忠传令，也来到白龙口。
　　——《凌雪阁·档案》
　　“又回到这里了。”拴好马，取下包裹，他抬头望了一眼星空，微微一叹，帽兜下的眼眸中尽是伤悲神色。
　　进入龙门客栈，走上二楼，一间房间内仍旧摇曳着灯火，他二话没说推开了门。屋内两个正在轻声讨论的男子不约而同地站起“月，你回来了。”
　　“空风、碧空，好久不见。”慕容临江此时已不再穿着青色衣服，反而是换了一身洁白的明教长袍，他进屋后关上门，摘下帽兜，疲惫的脸上勉强咧起笑容。
　　“踏月，你是知道我们接到了任务？”上次出现在长安客栈的明教弟子锁焚发话了，他独自靠着墙神情很是严肃。
　　“什么？”踏月看了看面前同样穿着白色长袍的空风和碧空，二人脸上都充满了凝重。
　　“教主命我们调查昆仑一处村落。”锁焚双手抱胸说道。
　　“村落有什么好调查？”踏月有些费解地望去。
　　“前些日子，也许还更久一点。”锁焚脸色有些发白“洪水旗一支小队路过昆仑，偶宿深山，竟听闻惨叫之声。有三个弟子前去探查，却迟迟不归，最后小队深入昆仑寻找，全员失踪。”
　　“可这些事情，你们从何得知？”踏月疑惑地问。
　　“数月之后，有一名弟子返回明教，报告了此事。然而他在光明顶陈述之时，竟突然袭击教主，被空风当场正法。”锁焚身体有些颤抖，他抬头看了一眼空风。
　　空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然而那名弟子无法被刀杀死，直到圣女殿下赶到。用圣火将之活活烧成灰，死前那名弟子居然在狞笑，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空风眼睛睁得很大，仿佛那一刻的画面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幽深的南屏山弃谷之深处，由于正值午夜，根本寂静无声。唯一能听见的，便是风吹草动。
　　剑圣，左手抓着右肩上的狼皮披风，右手握黑龙斩铁之剑，肃立无声。
　　琅无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右手握金蛇残剑，缓缓转身。而另外两个人，身披与琅无相同的黑羽披风，其中一人手持漆黑色长剑全身墨衣，另一人须发斑白，身穿白衣手握赤色长剑。
　　“皓天君，忏悔吧！”
　　那围绕着剑圣的三人同时一跃而起，紫光如电，赤光如炎，暗潮如漆，形成三角之力，朝着剑圣冲击而去。
　　剑圣猛地握紧手中的黑龙斩铁，弃谷之中顿时被剑气所形成的蓝光所照得光芒四射。
　　“呵！”随着剑圣一声大吼，黑龙斩铁上布条脱落，一把寒芒四射的重剑曝光于汹涌的剑光之下，骤然而来的还有三把巨型气剑，均有长三丈宽三尺，分别朝三名裹着黑披风的人刺去。
　　紫衣持金蛇剑之人，右手握剑柄，左手按住剑身，金色细剑爆发出的黄色光芒在这蓝色巨剑冲击下显得极其渺小，而她的身躯还在冲击下不断后退，地上出现了两道鞋子的划痕。
　　三个人的状况几乎相同，竟有一瞬间完全被剑圣的巨灵剑气所压制。
　　“嘣嘣嘣！”三声巨大的爆裂之音响彻于弃谷之中。当弃谷重新恢复黑暗之时，剑圣的身影，已经消失。
　　“追！杀他就只有现在了。”那个须发斑白之人瞬间跃上山坡，疾步在陡峭岩石之上，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天行者，等等！剑圣还未受重伤，你未必是其对手！”天字零零壹，也称为天行者，原本就是速度极快之人，这时候喊住他已经来不及。
　　逐日三人，所用之代称全部来自于前朝逐日派《逐日夜雪式》中的武学名称，分别是第三式“天行之剑”、第四式“紫夜朝圣”、第五式“艳雪无归”。而剑雪的赤雪九剑也是从逐日武学中引申而出的招式。

　　“找不到，到处都没有。”李吟伤与数十名士兵在南屏山的营地暂时休整。几日来深入南屏山深渊寻找慕容临江，竟然是无果而返。南屏山范围并不算大，怎么可能把一个活人愣生生变没了？
　　“那这次剑赛？”顾青疏仍旧是有些着急，但想着慕容临江曾经只身一人从明教杀出的实力，心情还能暂时缓缓。
　　“京城传信说，此赛终结。”李吟伤抚着只剩两尺剑刃的残疏剑，淡淡地说。
　　突然，有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天而降，顾青疏顿时一惊，拔剑斜撩而起！待那道影子落地，剑已是抵在了来者的下颚处。再看来者，腰间别着一柄东洋刀，身穿暗红与漆黑两色的紧身夜行服，披散的长发下是一张近乎惨白的脸，配合那血红的唇，若在晚间，总会让人联想到阴森的女鬼。
　　“青青，没事，她并不是坏人。”李吟伤起身，按下了顾青疏持剑的小臂。
　　说时迟那时快，横空飞来一物，李吟伤迅速抬手，牢牢地将之揪在自己手心“慕容的腰牌？”他柳眉微动。
　　“他让我告诉你们。柳陌风死于刺客之手，他已前往追赶。”声音不大，也无起伏，却让李吟伤与顾青疏两人同时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
　　苍月军四营长之一的柳陌风，就这样死于意外！李吟伤的拳头猛地握紧，却忘了自己手中那枚青玉腰牌，“砰。”一声低沉的碎裂之音，刻着踏月二字的玉腰牌被他不经意地握碎，碎玉屑从手缝间悉悉索索地落下。先是宁敬远，又是柳陌风……李吟伤只感觉一股无力袭遍全身。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吁！”一名信使突然策马赶到李吟伤的营地，“王爷，苍月关有八百里加急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