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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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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府外的大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
三月跟在李元春身旁,不断地用手帕遮在额前,给李元春指路。李元春虽然说出了风荷楼,但是她根本忘记了风荷楼的位置在哪里了。
风荷楼,上辈子李元春来过的,还不是一人来的。
午后这个时辰,刚好是风荷楼最热闹的时辰。午睡过后,众人闲散,吃茶的吃茶,听书的听书,交换茶余饭后之话的交换。李元春到风荷楼之时,已经看见里面人头涌动,人声鼎沸。
李元春微微眯着眼,瞅了四周一眼。在她惯用的窗口位置刚好没人。
李元春跟一旁领路的店小二说了一声,店小二立马带她们上了二楼去。
刚喝了口凉茶润下喉咙,李元春看向了站在她身侧死活不肯同桌而做的三月。
“三月。”
“主子?”
三月偏过头看她。
李元春抿着嘴,皱着眉头,瞅了一眼店里毛笔红字写的菜肴名,单手撑着下巴,一脸无奈地说道。
“三月,我想吃书院巷的栗子酥,我上次听别人说书院巷那里做的不错,还没试过呢。风荷楼这里没有呢。”
三月细而婉约的柳叶眉皱了下,她透过敞开的雕花红木窗子看向外面。
李元春口中的书院巷是指白鹭书院附近的巷子,以靠近白鹭书院而得名。书院巷里的吃食很多,可以供散课后从书院出来的学子解馋。书院巷的吃食三月吃过几次而已,只是觉得口感一般。而且,那书院巷距离这风荷楼还有些远,在西城那边。
一时半会,倒是没能那么快回来。
三月纠结了一番,主要是担心李元春一人在这里的安危。三月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那主子你便在这里等着三月回来。”
李元春用力地点点头。
李元春含笑目送着三月远去,嘴角的笑容在看不见三月身影后渐渐收敛了。
李元春唤来了店小二,叮嘱他守住她这里的位置,并从怀里掏出了银钱递给店小二。在店小二满心欢喜地应下这事后,李元春这才离开了风荷楼。
时间有限,她必须在三月回到风荷楼之前先回来。
李元春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循着过往的记忆,走入了一条与三月截然相反的方向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通往另一条热闹的街市。
在这条街市的尽头,有一间布庄。
李元春在布庄门口伫立着。
她抬头看了看那悬挂在头顶上的牌匾,又看了看那布庄里头,犹豫不决。
这布庄并不是东城那些装饰好看而大气的百年老铺了,是近几年才开的。布庄里面的布匹,穿过不少上等的绫罗绸缎的李元春一眼望过去,便知那些布匹所费银两不多,成色不好。布庄里头只有一个守着钱柜的掌柜,加上一个招呼的仆人,便没了。
店里的客人门可罗雀,寥寥几人。
这生意看来是不大好的。
李元春心底有点谱了,便缓了下脸色,抬起脚迈进那门槛里。
希望她要找的人便在这里面,别让她白忙活一场了。
一见李元春进店,原本守着钱柜的掌柜立马眼睛一亮,亲自从钱柜后面走了出来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请问是看中哪匹绸缎?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下。”
李元春闻言,看向这掌柜。
掌柜岁数不大,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生得白净俊秀,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病色,神情疲倦。
李元春干脆直接坦诚自己此番来这里的目的。
“我要找陈妈妈。我记得她的夫家姓朱。”
不是李元春想难为这掌柜,而是她根本就不知晓那陈妈妈唤什么名字。这陈妈妈是她身为李云新之时伺候在旁的老人了。
陈妈妈不是李云新的乳娘,而是乳娘在府中犯事后被逐出府,由母亲认识的嬷嬷唤进府中,顶替了那乳娘专门伺候李云新起居教养这类事情的人。
陈妈妈虽说不是府里签了死契的仆人,但对李云新较为忠心,性格也憨厚老实,手脚干净是母亲喜欢陈妈妈的原因。然而,她与陈妈妈亲近的原因是。
陈妈妈当她是女儿般得疼爱。
陈妈妈比母亲年长了十岁,虽是仆人,却不会骄纵着她,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她做错了事,该斥责的还是照样斥责。该赞同的,陈妈妈同样不吝啬。可惜的是,陈妈妈在她身边待了短短几年便出府回老家了。
若不是后来在街上偶遇了准备回乡的陈妈妈,并把陈妈妈带进宫里伺候,她估计上辈子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陈妈妈跟着相公回了卞安城开了布庄谋生。
当年也是因为这布庄生意不好,赔了不少银两进去却始终不见起色,陈妈妈也不会跟随她进宫继续伺候她了。
李元春说出要找的人是陈妈妈后,布庄的掌柜先是一愣,尔后,才徐徐回过神,多看了李元春两眼。
“你是谁?找她何事?”
眼见掌柜眼底的防备已显现,李元春只得说道。
“掌柜的,你只需跟陈妈妈说,李府的小姐来找她了,有急事要商量,她肯定会见我的。”
说罢,李元春从怀里掏出了银两,指着掌柜放在桌子上的绸缎说道。
“这些,我都买下了。”
李元春朝掌柜柔和地露齿一笑,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那掌柜看了看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等下,我这便去叫姐姐。”
李元春含笑点头,心底却一目了然。
果然,钱能使鬼推磨,这世道,人心皆靠不住,唯有银子行得通。
不多时,李元春便见到了陈妈妈。
陈妈妈与当年相比,此刻年轻了不少,眼角的褶皱少了一些,嘴角的笑容却浅浅地挂着。
慈眉善目,说的便是陈妈妈了吧。
陈妈妈在看见李元春的时候显然很意外,愣了下,疑惑地瞅着。
“你是?”
卞安城姓李的有两家,她却不是陈妈妈以为的那人,会吃惊也是必然的。
店里人多口杂,李元春很快便随着陈妈妈去了后院。
后院很杂乱,地上堆着一堆东西,还挂着湿哒哒的衣服正在晒着太阳。显然,陈妈妈正忙于这事。
李元春将后院的宅子默默地尽收眼底,将自己的来意直接开门见山说了一遍。
她不是想加害李云新,相反的,却是想要把李云新从穷途末路给拉回来。陈妈妈会守着李云新,让李鱼无法得逞。
每每思及李鱼,她胸口原本已经只剩了疤痕的伤口又是一阵隐隐作痛。
提及李鱼两字,李元春脸上的神情抑郁了不少,原本平静的声音多了一抹低声下气的哀求。
只要能帮助李云新好好活下去的法子,她都会去做的。
陈妈妈因为李元春神情骤变,在府中伺候的人往往比旁人多一抹精明,立刻便留意到李元春的脸色怪异,也知晓李元春是诚心诚意求她帮忙的。
不需多费口舌,陈妈妈很快便答应了李元春。
然而,李元春临走前,转过身又掏出身上所剩银两,一齐塞进了陈妈妈手中。
陈妈妈曾经告诉过她。
陈妈妈有一个弟弟,三十岁的人一直到死了都未娶妻。因为家中贫寒,娘胎里带了病,身弱体虚,在三十一岁那年便去了。
这让陈妈妈一夜间白了头发,生生老了十岁。
既然陈妈妈答应帮她看着李鱼,守着李云新,那么她也要略尽绵薄之力,帮陈妈妈守住陈妈妈的弟弟。
一物换一物,人情两不欠。
……
从布庄的后院走了出来,头顶的艳阳高照,李元春没有用手挡着,反而直接迎面望去。
她的心情总算能稍微好受一些了。
按照陈妈妈与母亲身边的刘嬷嬷交情,只要陈妈妈开口跟刘嬷嬷说一下,刘嬷嬷肯定会说服母亲让陈妈妈回去伺候李云新的。
母亲对陈妈妈也是没有一丝挑剔的。
与其让李鱼远离李云新,还不让李鱼待在李云新身边,让陈妈妈盯住李鱼的一举一动。只要李鱼有一丁点儿的不对劲,陈妈妈会立刻告诉她,那么,她便能知晓李鱼上辈子究竟是几时要加害自己了。
思及此,李元春便加快了脚上的动作。
她要赶在三月回到风荷楼之前回去。
她选择风荷楼听书不过是个幌子。风荷楼在陈妈妈所在布庄的附近,这才是她选择风荷楼的真正原因。
很快地,李元春便到了风荷楼。
在发觉三月还没回来的时候,李元春悄悄松了口气。
书院巷的栗子酥是在卞安城出了名的难买到,光是排队都要排上好久。按照这个时辰,三月也快要回来了。
李元春连忙坐回了靠窗的位置。
然而,就在此刻,李元春的眼睛顿时睁大。
在她的对面桌子,有两个人,一个坐在背对着她的位置,另一人则直接迎上她的目光,与她对视。
那人不是崔钰还能是谁?
天杀的,卞安城怎么这么小?
李元春直接想掩脸走人了。她连看崔钰都不想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要跑上去掐死这人。
“怎么了?”
一道声音,在李元春与崔钰对视之时徐徐响起。
那声音直接让李元春双目刺红。
那人来了!
李元春攥紧了双手。
喉间很多话想要吐出却硬生生哽住了。
云娘,你长得真好看,连天上的月儿都没你好看。
云娘,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曾经多少句甜言蜜语掩在对不起三个字里。
一句对不起,被逼的,她活该成了该死之人。
她信他,爱他,恨不得与他携手共此生,白头到老。为了这个人,她将自己的亲人,她的父亲母亲都搭进去了。
到头来,她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李元春忍了忍,却无奈心中的掩埋已久的愤怒,至死都尚未瞑目的不甘心与滔天恨意,在这个时候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就在李元春的脚刚朝前迈出了一把,她的耳边恍然听到了一声叹气声。
“这个说书人故事说得真不错。”
李元春僵住身体,连迈出的脚都停止了。
她的头颅缓缓地转动,极为艰难地看向那发出声音之处。
在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李元春一双杏眼陡然瞪大。
李云新!
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元春陡然想起了一件事。
李元春又扭动着脖子,眼睛重新落回了那人身上。
二十年前,风荷楼,她与这人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