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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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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婚礼过后,日子又前进了十几天。这天早晨醒来,发现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颜磊一大早就上班去了,剩我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中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
我一时愣住,没有回过神来,可是外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我转过头,盯着大门,很久才意识到,外面有人来了。
我仍是坐在窗边没有动,敲门声仍然响着,一声接着一声,和着窗外哗哗的雨声,一声一声敲进我冷得麻木的心上。门外站着的是什么人?表姐?表姨?还是表姨夫?我不知道,可是我已经可以隐约猜测到来人会是和我和颜磊有关联的人,因为他敲得那样坚定而持久,在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天,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很长一段时间后,敲门声仍未停止,我终于走到门前,停在那里,我说,你是谁?
门外的敲门声在听到我的声音后终于停止,很久以后,从那里传来一声我所熟悉的叹息声,我听出来,那是孙刃的叹息声。他说,聂婧媛,你果然是在这里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听着这个似乎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而那个世界已经离我太远,如今想起来,恍若隔世。
聂婧媛,你把门打开,我要带你回去。
不,我不想回去,请你不要做说客。
你以为你这些天来的放肆还不够吗?
这不是放肆,这是我踏出表姨家门时就做的选择,我没有别的路了,孙刃。
你有的,我说你有的!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
我没有。
可是你明明就是。你这样跑出来是潇洒了,可是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有想过你会给你表姐、表姨和表姨夫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
……
而且,聂婧媛,今天上午你妈妈就到了。
他们通知她了?
恩。
他们让你带我回去吗?他们想怎么样。
……把这件事解决了,说白了,就是不能让你和颜磊在一起,让你把他还给你表姐。
我沉默,半晌才说,如果我说不呢?我说,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孙刃说,聂婧媛,你必须得同意,而且我也相信你会跟我走的,因为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难道真的认为你表姐和颜磊相处了这么久,一点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猛的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孙刃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所以他站在我面前,有点惊讶。
我说,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成他沉默,他看着我,后来说,你表姐怀孕了。
……
我刚一进表姨家的屋,妈妈就冲过来甩给我一记巴掌,能看出来她特别的生气,因为她全身都在颤抖,她说,聂婧媛,你还有脸回来?当初我带你到这来是干什么的?让你像现在这样瞎胡闹的吗?
我看着她,没什么好说的,打我决定跟孙刃回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情节了。刚刚回来的路上,孙刃问我怕不怕?我摇头,一个曾经连生命都可以放弃的人,还有什么能事能吓倒她呢?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一个心如死灰的人。
妈还想再给我一巴掌,她的手刚抬起来,我就被孙刃拉到一边去了,妈看了,愣了,她盯着我狠狠的说,真没想到,你在这过的还真不错啊!不亏是你爸女儿,他那点“优点”你还真没给浪费了!
我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她在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说我跟我爸一样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到处留情。这些话说的刺耳,可是在我听来却毫无意义,因为再也没有什么比孙刃刚刚在颜磊家门口对我说的那些话来得打击更大。
其实,在我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麻木到没有思想了。孙刃说的没错,我听到后的确是跟他回来了。我无法忍受这样一个事实,我无法接受一个说爱我的男人还曾经上过另一个女人的床,而且还有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生命,这些这是让我恶心。
我让自己不去理会周围人投来的各式各样鄙夷的目光,径直走到表姐面前,我看到她轻蔑的看着我,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是在乎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我问,真的有孩子了吗?
……我紧张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宣判,我那么希望她说一个“不”字,可是到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熄灭了我黑暗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她掏出医院的化验单递给我看。
我没再说话,只是眼泪开始流了下来,我从前几乎是不流泪的,打我9岁开始选择沉默的对待这个世界上一切属于我的不公、选择与世无争后,我就很少流泪了。可是,到了这里以后,遇到了颜磊和孙刃后,我又变得情绪化了,我又有了这些久违的喜怒哀乐,可是我宁愿还像从前一样,戴着一张只有一种表情的面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当时那一到割得再深一些,让我在那时就平静的死去,也胜过现在成千上万的刀痕布满我的身心。
妈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她的手机很少关机的,因为她是女强人,女强人可以少休息多工作。她掏出电话,接通,表情在下一秒又恢复了以往的淡定和自然,她对着那边,只是说是或不是,行或不行,然后不知道那端说了些什么,她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她快速看了一眼我,最终收回目光,说好,然后挂了电话。她的脸再转过来时,已经换上了抱歉的表情,那是对待客户的表情,老道的商业表情,她对表姨一家解释说公司有事,,员工出了状况,她一个人太难,左右都要兼顾……其实她想说的,只是她现在必须要走了,因为公司那边有太多的事等着她回去处理。
她把头转向我,她没说话,她只是等着我给她做一个表态,可实际上她早已知道了答案。她知道我会跟她回去的,因为打小到大我都是对她惟命是从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次的原因和以往不用,不再是命令和服从,而是心甘情愿。因为现在,我无法一个人去面对他们抛给我的这个难题,一个既成事实的生命的难题,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心乱如麻,我无法评定在这件事中孰是孰非,这太难了,即便我曾是那样坚定的要和颜磊在一起,可是我也不知道颜磊在听到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后会做何选择,毕竟这对他来说也太难了!我无权扼杀一个还未到来的生命,所以我只能扼杀我自己的爱情。可是如果这时颜磊站在我面前,握紧我的手可,让我感到他的存在和依靠,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这般勇气,决定离开他。
除了离开和祝福,其实我根本就是无从选择,这个结果是他们所有人都能预想得到的,他们要做的,无非也就是让孙刃告诉我这件事,把我带到这来趁机再给我最致命的一击。
可是,在打定这个主意的时候,我发现我其实不恨颜磊的,虽然乍一听孙刃带给我的这个消息时,我上那样的震惊和怨恨他,可是,当我决定真的离开他时,我发现我一定也不恨他。如果没有我,也许他现在已经在兴高采烈的布置新房,准备迎娶表姐了。而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人,恰巧歇脚在这里,于是经历了一场不属于我的风景,像是一粒无心的石子投入到水里一般,搅乱了那一池的清净,而等到涟漪散了,池水终究还是会恢复平静的。
我说,妈,你先走吧,我得收拾收拾东西,不像你,要赶时间。
妈看我,她说,婧媛,你像我保证,你一定会回家的。
我点头,说,我保证。
她看着我,她是知道只要是我保证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于是她放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