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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银魂/高桂】朦胧细雨,紫阳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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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细雨,紫阳花开】
又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绵针似的落在墨色水面,激起的白色光圈映照着微弱的烛光,明灭闪烁。
高杉晋助怀抱三味线坐在船舱的遮雨檐下,姿势随意的靠着舱门。苍白的手指弹出凄冷的音符合着五月的雨飘散。翠绿的眼睛无焦的飘向雨幕远处,紫色和服上金色的蝶在昏黄的灯光中展翅欲飞。
船只缓缓的在雨夜前行,有破碎的雨滴砸在甲板上湿了和服的一角。
河上万齐行至他身后盘膝坐下,把木制地板上乱成一堆的空酒壶推到一边,拿起高杉身侧半满的酒壶斟满象牙白的杯子。将酒杯推到高杉面前,端起自己的那杯啜饮,同样望向墨色水面与夜空交接处灯火通明的城市。
那座彻夜亮着华丽绝美霓虹的不夜城,那座叫做江户的繁荣之都。
“我们明早就能到江户,要不要登岸去看看?”河上状似随意的问。
高杉将三味线随意的放在一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嗓子因为喝多了酒有些沙哑:“不用,拿了东西就走。”
“那么,这封信呢?”河上拾起地上素白的薄纸,轻轻晃晃。
高杉沉默。
河上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念出信上的内容:“五月初五,浅草一聚,桂。还真是相当简洁的邀请函啊,不用去吗?”
“不用,反正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呵。”河上轻笑,“我听说桂要去长洲了。”他稍微拖长了音调,“带着攘夷残军。”
“哼哼哼,”高杉的笑一如既往的令人心惊,“幕府倾颓,天人肆掠,流派争斗加剧,我已经闻到了战争的味道。假发身为攘夷稳健派的首领,自然要为信赖着他的志士谋划着想,而此时只有回到他们的本部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战乱。”
“那么我们呢?”
“自然是隔岸观火,等待时机。”
“......”河上轻轻摇晃着杯子,透明的酒液荡出细小的漪沦,“可是,晋助。你的旋律错乱得像个迷宫,你在迷茫。”
“你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去了意味着开始,不去则代表彻底斩断羁绊。”河上缓缓起身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我们甘心追随的是杀伐决断的鬼兵队总督,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会誓死追随。”
“离上岸还有两个时辰,到了我会来叫您。”
高杉拿过地上素白的信笺,温雅隽秀的字迹就像那个死脑筋的主人。他微微一笑,将纸揉成一团,手臂划过小小的弧度,信纸落入水面的声音被雨声遮住,高杉抱过三味线继续弹奏。
五月的清晨,天空还是墨蓝色的,但雨已经停了。
浅草寺长长的石阶两旁紫阳花开得正灿,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朵挤在一起,墨绿的叶子上晶莹剔透的雨露悠悠坠下,氤氲的雾气弥漫在周身,如入仙境。
桂小太郎缓步踏上石阶,默数走过的石阶格数。数到17的时候,他停下来抽出怀里的手帕展开铺到地上坐下,望向远处,开始走神。
似乎每一次分离都是在下雨天。
坂本辰马是在电闪雷鸣的雷雨天离开的。他、高杉和银时三个人站在遮雨檐下看着辰马离去的背影,谁都没有说话,任由倾盆大雨穿过屋檐将三个人浇透。
接着是银时。他和高杉站在山坡顶的胡桃树下,沉默的看着银时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本是晴朗无云的天气却突然下起了小雨,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雨停的时候,天边银时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彩虹。
后来高杉离开的时候,紫阳花开得正盛,大团大团紫色花枝簇拥在一起,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墨绿的网状脉络叶片上。高杉戴着雨笠,紫阳花颜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白色的绷带和仅剩的绿碧般的眼睛。桂背靠着湿漉漉的树干,伸出手让细密的雨水自白皙修长的指间穿过,凉意自指缝间一直传到了心里。
虽然后来陆陆续续的再次见了面,却再也找不回昔日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豪情万丈。不论是已经远离战场追逐未来的坂本辰马、得过且过偶尔发疯的坂田银时,还是活在过去自我折磨的高杉晋助似乎都有了自己的路要走,只有他还傻傻的期盼着终有一天四人再度携手并肩。
红樱事件让他拾起了昔日和银时背对背战斗将后背交给对方的记忆,却让他的期望彻底被斩断——他与高杉再无和平共处的可能。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要在最后争取一下,虽然他明白对方赴约的可能性为零。
这次他一旦回到长洲,便意味着萨摩与长洲联盟的成立,同时也意味着明治天皇陛下向幕府正式宣战,紧接而来的便是一场用无数血肉堆积的战争。
他不喜欢战争,却不得不用战争迎来日本的黎明。就如他当年想要跟着高杉一起离开,却不得不躲在树后看着高杉逐渐远去,满脸湿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啪嗒。”
第一滴雨水打在桂的鼻尖,紧接着细密的雨水一起滴落,朦胧了视野。
海蓝色的和服粘了雨水变为深蓝色,鸦羽色的头发贴到脸颊,凉意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头顶的雨突然消失了,雨滴打在油纸伞顺着伞骨滑下。他愣了一瞬,喜悦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上来让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来者:“ta......”
江面停泊了几只货船,码头工人正有序的将货物搬上船,雨簑下的脸被雨水朦胧了看不清楚。
来岛又子没有撑伞,细雨湿透了红裙。她怔怔的站在船头看着江面,细雨沾湿满脸。
“不知道晋助到没?”河上万斋站到又子身边,悠悠的说。他同样没有打伞,细密的水珠顺着墨镜淌下,同样湿了满脸。
“你不看着对方装货跑这儿来干什么?”来岛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有武市在那里应该没关系。”
“你指望那个萝莉控?”
“下雨的码头萝莉一般都不会来。”河上说,“你以为萝莉会脑子有病下雨天跑出来淋雨?”
“你脑子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我家就我一个。”
又子不说话了。她安静的看着江面远处,像是看着一场旧梦般温柔缱眷。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又子悠悠的问:“晋助大人会不会不回来了,或者带回来谁?”
“不会。”河上没有一点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来岛又子终于看向对方,“那谁说的话分量之重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因为他是高杉晋助,我们唯一所臣服的男人。”河上说,“来打赌吧,又子。”
“赌什么?”
“我赌晋助是一个人回来,没有带任何东西。”
“......”来岛沉吟片刻点头说,“好,赌注呢?”
“如果你赢了,听君差遣。”
“你赢了呢?”
“不要再为了晋助哭。”
又子一愣,随即凶巴巴的反驳:“谁哭了!?老娘这是雨水!雨水!!你个死墨镜给老娘看清了!!!”
“先照照镜子再说吧,”那么难看,“如果连那谁都无法留住晋助,那么就再也没有谁能了。”
“......好,赌约成立。”
高杉缓步行在浅草寺长长的台阶上,木屐敲打着青石板带出一串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清晨细雨朦胧里。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紫阳花叶依旧慵懒的垂着。他走上台阶,站在古朴庄严的庙宇前凝神观望。
他满手鲜血杀戮,寺中神灵大概不会待见他。可是另外一个满手鲜血的家伙却出奇的适合寺庙庄重神圣的气氛。
桂是个苦行僧。这是当时的他们一致认定的事。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正式踏入战场,还没有背负使命,还没有彼此决裂。
他记得坂本和银时因为忍受不了同伴一个个的死去而选择离开的时候,桂每次都会在半夜醒来抱着枕头钻到他的被子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他那时想再也不离开桂,就算桂撵他走他都不走,可是没多久他却决定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在下雨,细雨朦胧了盛放紫阳花的浓烈,温柔而凄美。
他站在雨地里等了很久,衣衫单薄寒意侵入五脏。
微微眯起翠绿的眼,最后再看一眼身后某处,转身离开。
此后一别经年,终于再见却永远决裂。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身后传来木屐敲打青石板的声音,高杉站在神社遮雨檐下,没有前进也没有离开。
清脆的踏声响了十七次停住了,没有前进也没有离开。
似乎过了很久,又下雨了。
高杉看着细雨朦胧的天,微微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又会下一整天的雨了。
“ta......”
伊丽莎白撑着伞,看着桂转过头来。茶色眸子中明媚的光彩在看见他时暗淡了些,未喊完的名字也巧妙的转化:“伊丽莎白,谢谢。”
【回去吧,桂先生。下雨了。】
“嗯,好。”桂动动有些僵硬的腿缓缓站起。
伊丽莎白为他撑着伞,两人缓缓的下了台阶。
神社外停了一辆军用汽车,墨绿车壳似乎融入了紫阳花海中。
伊藤撑着大大的黑伞靠在车身上,看到他出现快步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温开水,关切的说:“木户大人,喝点水驱驱寒吧。”
他摇摇头没有接:“没关系的。”他拿过伊丽莎白手中的素色油纸伞,将它放在了神社门口。
“木户大人?”伊藤不解的出声询问。
“或许会有人需要它。”木户微微笑了,“淋雨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好了,我们走吧。”
“是直接回长洲觐见天皇陛下还是先去萨摩见西乡大人?”
“先去见西乡大人吧。”木户从缓缓发动的车内透过磨砂玻璃望向神社,朦胧的雨幕中紫色人影正缓步踏下石阶,“我相信天皇陛下一定很乐意我和西乡大人一起去拜访他......”
汽车渐渐远走,再也看不到那片紫色的花海。
木户阖上双眼,缓缓入睡......
清点好最后一样货物,武市将黑色箱子交给对方:“货款全部都在这里,你清点清楚,免得到时候来找我们麻烦。”
对方满脸谄笑:“我还信不过武市先生吗?高杉大人怎么不在?我还专门带了礼物给他。”
“交给我...哎?高杉大人?”武市看着不远处缓步走近的高杉手中握着一把伞却没有撑开,不解。那谁没来?
“高杉大人!”送货来的男人颠儿颠儿的跑过去,一脸谄媚,“下雨的天,您出去怎么也不撑伞?生病了可如何是好?我们大人在公馆设了宴准备招待大人,不知大人能否赏脸?”
“不去了。”高杉无视对方遮过来的伞径自上了船,音色淡漠的吩咐武市,“弄好了就开船。”
“高杉大人?”男人欲哭无泪,他家老大可是明确吩咐要把高杉大人请回去的啊。
武市拦住对方欲跟上去的脚步:“请回吧,你家大人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现在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
“可是......”
说话声渐渐模糊,高杉握着素色油纸伞走到船头。
从这里看过去,江户似乎被细雨蒙上一层面纱。
船缓缓掉头,驶出码头,像是驶出一场旧梦,也像驶向崭新的未来。
又子、万斋和武市正踏上甲板聚集到他身边,吵闹的气氛仍旧没有改变。
看着他们充满活力的脸,高杉微微笑了......
留一份期待,等一场情缘。
只要相信,就会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