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望人间三十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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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青灯点亮，无数因果之线随之幽幽亮起，一条若隐若现的蓝色因果之线从虚空中凸显，一端系在少林寺前的小孟奇身上，另一端通向遥远的星空之中。
孟奇闭上眼，感受到了那根因果之线上传来的熟悉的烟火红尘气息。
幼童坐在冷饮摊门口，嗅着小巷里飘来呛人的油烟味；初中生无精打彩地进行着学校晨跑，眼神随着前方少女飘扬的马尾起起落落；高考结束后，少年和他的朋友们在教学楼顶撒下无数教科书碎片；酷热的夏天，青年穿着闷热的西装独自奔波在招聘现场；深夜，孟奇抱着西瓜冷饮泡面看世界杯……
——是地球。
是故乡。
孟奇怀着复杂的心情伸出手，握住因果之线，诸果之因全力运转，法身依附因果之线，转瞬间横渡无尽虚空。
阔别三十年，游子归乡。
孟奇降临在自己家旁边的一个黑漆漆的小巷里，运转□□改换容貌，转眼从外貌三十来岁的道袍男子变作西装革履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相貌平凡，戴一副金丝眼镜，脊背挺直，顾盼间有着上位者的威严。
……想想我都五十多了，为什么大家还叫我小孟。
孟奇扯了扯领带，又理了理袖口，望向自己的家：
那是一栋五层楼高的居民楼，建成于四十年前，他穿越的时候，这栋楼还是很新的，现在爬山虎已经爬满整面墙，绕上错综复杂的电线，一条条垂下来，在夏暮的凉风中摇摆。
他家的窗户在爬山虎的掩映中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不需动用任何超凡的能力，孟奇可以用肉眼看到厨房中忙碌的白发苍苍的身影。
孟奇的父母很早就生了他，他穿越的时候父母也就四十出头，现在已经是古稀老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么多年里，父母过得怎样。
孟奇又扯了扯领带，确保自身形象足够得体，走出黑暗的小巷，走向熟悉的楼道。
“小孟？”忽然有人叫破他的名字。
孟奇回头，发现竟然是儿时玩伴刘韵陶。她比自己大五岁，离开时她还是个清秀大姐姐，现在已经发福走形，烫泰迪同款卷发，笑起来满脸皱纹，穿着玫红色紧身衣，抗一台低音炮，和一群或眼熟或陌生的老姐妹一起往广场走去。
孟奇驻足微笑，和她打招呼。
“真是你呀孟奇，你消失这么多年，是到国外当大老板去了？以后可要多多提携我们这些老伙计……”
孟奇点点头，糊弄过去。
刘韵陶向他摆摆手，转身和那群老姐妹加入广场舞大军去了。
孟奇继续往前走，楼道还是三十年前的老式声控设计，一边走，每一层的灯泡就会自动亮起。
回想起刘陶韵的样子，孟奇不由有些唏嘘。
如果自己不是阿难的鱼，只是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工作，相亲，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过年回家和父母团聚，假期和家人朋友出门旅游，闲暇时读书和上网，和网友一起痛骂一年不更新的混蛋作者，为了沙加和撒加谁更强这种问题战个通宵，在琐碎的痛苦和幸福中消磨时间。
这样度过三十年之的自己，大概会和那群坐在广场边上看老伴跳舞的老头们一起，一边啃西瓜，一边畅谈自己愚蠢又热血的年轻时代吧。
这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人生。
“弟子，弟子，想留在家乡。”
二十年前敢于闯荡的南宫冲，在安定下来，有了妻子儿女和挚友之后，不再愿意离开家乡。
在红尘中与深爱的人平凡终老，还是抛开生死、孤独地在武道之路上走下去。
孟奇对留恋家乡的南宫冲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但如果一开始就有选择呢？
一边是平凡幸福的凡人生涯，一边是大起大落、将身边人卷入危机的武道之路。
孟奇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但他随即清醒过来：
凡人自有凡人的痛苦，仙人也有仙人的悲哀，况且——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只能竭尽力量心神，杀出一条生路！
想通了这一点，孟奇只觉豁然开朗，心灵活泼，五脏六腑隐隐而动，距离化作诸天又进一步。
回一趟地球，果然对清除因果、圆满心灵有极大帮助。
转念间，孟奇已经走到门口。
外层是绿色的栅栏门，已经不是原来那扇了，隐生锈迹；内层是深棕色厚实防盗门，猫眼中透出温暖的亮光。
孟奇伸出手，抓住绿栅栏上的拉环，敲响。
“马上就来——”
苍老了很多的熟悉声音从门后传出。
听到这个声音，已经超脱肉身凡胎很多年的孟奇居然有些紧张。
“……孟奇？”
母亲的眼睛在猫眼后窥看。
孟奇露出笑容，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门背后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内层房门拉开，苍老了很多的母亲的面孔出现在孟奇眼前。
她看起来竟然很镇定：
“你个死娃娃，欢迎回家。”
外层房门也开了。
“鞋子记得放鞋架上。”
孟奇进了房门之后，扫视一周，家里格局和三十年前没有变化，只是多了许多科技产品。餐桌上放了一个保温罩，里面有饭菜。
一人份的。
“你爹出门打麻将去了，”母亲解释道，“我只煮了我一个人的饭。”
所以？
孟奇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是：“泡面吃不吃？”
妈……你这敷衍的语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孟奇虚着眼睛看他妈，他妈眯着眼睛看他。
孟奇服了：“泡面就泡面吧……我自己来煮。”
在厨房里折腾出一碗香喷喷的泡面（写到这里我忍不住下厨房煮了一锅番茄鸡蛋面，放了脆脆的白菜和饭扫光，耽误十五分钟），出来一看，亲妈已经自己吃起来了。
两人相对，一个吃红烧鸡腿蚝油生菜，一个吸溜泡面。
不多时，母亲大人吃完了，筷子一放：“说，这些年你都干嘛去了。”
很好，重头戏来了。
孟奇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脑内的说辞：
“用比较适合理解的方式，我仔细说一下……”
“三十年前，我因为和一个海外不法组织“灵山”的二头目“阿难”相貌相似，“阿难”想把我秘密培养成他的替身，于是我被绑架到了国外。”
“我并不知道自己会被培养成替身，刚被绑到国外时，我被剥夺了身份证明，送进了一个类似、宗教组织的地方，那里被一个潜伏的、和“阿难”有关的邪恶头目所把控。”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名为“六道”的组织就会出动，把我和另外一些被选中的人集中在一起进行秘密训练，学习做一些很难的……关于金融的题目。做不出题的人都会被辞退掉。后来我们发现自己做过的“题目”都是各地的真实事件，而我们做出的选择也对当地情况造成了确实的影响。”
“做完题目之后，我们会各自被送回，继续生活。说回那个宗教组织，虽然头目是邪恶的，但里面其实大部分是好人，有一个叫玄悲的大叔，说我很像他失散多年的外甥，把我和另外一个呆呆傻傻的小孩子一起收做徒弟，教授知识。”
“我在秘密训练中认识了很多同伴，有天才物理女博士，有阿拉伯小国王子，有音乐世家的小姐，有党员，有学术界的老前辈，有机械大师，有……和我一直争斗的邪教头目的女儿。”
“有的学渣做不出题目被辞退，有的学霸一路升迁，像我这种学神，升迁速度跟坐火箭一样。”
“玄悲大叔虽好，小师弟也很可爱，但是我想取回自己的身份，想摆脱这些束缚，也怕被这些友善的人发现“六道”的秘密，我后来想方设法离开了那个宗教组织。但我一直处在监控之中，没过多久，“六道”又找到了我。”
“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完成“题目”，渐渐声名鹊起，脱颖而出，名声传到了上位者的耳朵里。”
“一个辈分最高的老头目，什么组织都有他的势力在，他的名字叫做“原始”，他看中了我，想让我做他的传人，还让我的小师弟给我取回了我的身份证明。”
““阿难”很不甘心，想方设法想让我安心成为他的替身，我当然是不愿意，他就用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我有点犹豫。”
“期间发生了很多窝心的事，我在国外打下了一番基业，有了新生活，新朋友，也失去了很多，最后，我在公司即将上市的时候和“阿难”对簿公堂。”
“我告赢了。”
“我拿到了阿难的一部分财产，公司成功上市，“阿难”元气大伤，但他底蕴深厚，只等一批被冻结的财产走法律程序解冻，之后就要再次进入市场，和我对峙。”
“我主要经营互联网和物流，公司发展势头很好，“原始”也更加关注我，给了我很多资源。但我开公司的过程中得罪了很多人，我不敢联系你们，也没法回国内。”
“但是我也不虚，我在多年的打拼中结识了很多人脉，有当朝大总统，有身份超然的物理界大拿，有一心一意的的警察头目，有只能用金钱打动的机械大师，有继承了毛爷爷思想的革命领袖，有精通算经的经济学家……他们都给了我很多帮助，最大的帮助来自于那个和我一直争斗、被我敌视的邪教头目的女儿，直到……”
“还是说回我的公司吧。我找到了阿难以前的替身留下的关键证据，刚掉阿难之后，终于摆脱了“六道”，但是我的一些朋友还在“六道”里，我不得不在“六道”的另一个老板手上接外包，每完成一个外包，他就归还身份证明，放走我的一个朋友。”
“做外包对我的新公司也有很大帮助，公司力量进一步壮大——哦，忘了说，我的公司名叫“玉虚宫”。”
说着，孟奇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淡青色名片，在灯光下略一变换角度，就露出白色庆云图案的底纹。
名片正面用简洁的纤黑体印出公司的名称：玉虚宫。
下面是“董事长：孟奇”
翻过来：“本公司经营互联网及物联网，具体情况请咨询“万界通识”分公司与“玉虚快递”分公司。”
最下面还似模似样地列了一串网址。
梦琪的母亲接过名片，戴上老花镜，瞅了又瞅：“不错，没脱框，哪个打印店印的？”
“妈……我没骗你。”
“之后我的公司成了一方大势力，和当朝大总统谈笑风生，被钦定为总统之位的第一继承人；跟当初那个把持宗教组织的邪恶头目称兄道弟；跟物理大拿、警察头目、机械大师们多有合作；资助革命领袖建设根据地，帮经济学家假死脱身……”
“停！”母亲竖起一只手，赶苍蝇似地摆了两下，“别编了。”
“妈，我真的没……”
“我就问一个问题，”梦琪的母亲再次打断他，“有对象了没？”
“……”孟奇竟然无言以对。
母亲眼一横：“你说你也这么大个人了，长得也不丑，一个对象都没谈过？”
“以前表白过一个姑娘，”孟奇眼神飘移，“……她说她已经嫁给了科学。”
母亲呵呵。
“后来又谈过……算是被谈过一个，”孟奇开始四处看风景，“……她妈妈不同意。”
母亲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找个新的？”
“……但是我喜欢后面那个姑娘啊，”孟奇看着窗外，“我一直在找让她回到我身边的方法。”
“……你们就这么互相耽误到了五十多岁？这姑娘还没嫁人？”
孟奇一脸崩溃：
“求你了，妈，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哦，儿子大了，管不住了，你开心就好。”
“……”
他们又聊了很多，关于琐碎的家庭日常和孟奇神奇的故事，再没提他惨不忍睹的婚恋状况。
聊到老孟从麻将桌上胜利归来，父子相见，又是一番悲喜。
“这次回来住几晚？”
孟奇的母亲麻利地铺好了床。
“……一晚。”
其实当晚就该走的，末劫将至，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清晨，吃完了带两个荷包蛋的面条，孟奇留下了一笔钱，和目送他离开的二老挥手告别。
离家不远是一所大学，孟奇的学生时代曾多次路过，校门口翻修了，铁栅栏也换了新的。
此时正是开学，阳光明媚，许多年轻鲜活的面孔在校门口来去，孟奇觉得每一个人都像过去的自己。
人生多岔路，如果留在地球，孩子也该读到大学了。
一对小情侣谈笑着走过孟奇身边，女孩穿白裙，男孩穿黑色运动衫，走出不远，女孩忽然伸手指向孟奇：
“你看那个人，好像一……”
孟奇霍然抬头，一眼把下半句瞪了回去。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回望人间三十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