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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王妃有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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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叶去傅家找傅传红,却扑了个空,下人们说,傅传红去西城访友去了。
明叶就坐在傅家大门口的石阶上发了会儿呆,当傅老太君接到下人通报赶出来时,门外已经没人了。
明叶去了西城。
西城很大,想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实事上她也不是来找人的,她只是来,看一看落日。
落日和朝阳很像,却又很不同,朝阳明丽如花,落日浓艳如血。
但不管哪一个,都很美。
人生,总是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啊。
城墙边的馄饨摊子还在,卖馄饨的老板还记得她,给她来了超大一碗,她稀里呼噜吃完,叹了口气,“味道真好,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吃到。”
“想来就来,给你八折优惠。”老板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哎,大叔你是不知道,明天有人约我打架,我很可能打不赢了,所以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顿。”
“呸呸呸,小小年纪说什么晦气话?”热汽蒸腾的背后,老板的脸模糊不清,“打不过就跑啊,孙子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也不是不能走……”明叶托着下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灯火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走……”
景华宫里密室,昭王府的库房,只要把这两个地方搬空,就够飞凤山坐吃山空好多年了,就算一辈子碰不上肥羊也没关系。
为什么不想走呢?
风起了,但碳炉很暖,热汽一阵阵吹过来,她的脑海里懒洋洋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就看到,霞光落下,华灯初上,有人打马而来。
马是高头大马,异常雄骏,马上人却是文雅秀丽,就连下马的姿势都比旁人优雅一点。
他迎着灯火走过来,脸上好像有点儿怒气。
明叶想起早上她本来很生他的气的,可到他塞礼单的时候就完全不生气了,而这个时候,岂止不生气,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往上翘了起来。
元熙本来也是很生气的,可看着灯下一点点打开的明亮笑容,忽然发现自己生不起气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因为眸子太柔和,所以连刻意恶狠狠的语气都变得很像开玩笑。
“因为大叔的馄饨太好吃了。”明叶笑着眨了眨眼睛。
眼睛……眼睛怎么能这么亮啊……元熙身不由已就坐下了,明叶递了双筷子给他,他不由自主接了。
该死,明明该好好教训她一顿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到处乱跑!
可是灯光太柔和了,碳炉太暖了,连风都变得温和起来,她又笑得这么甜,害他的心里咕嘟咕嘟直冒泡,这种情形还想发火,也太难了。
“元熙,要是我死了,下次陪你吃馄饨的人会是谁呢?”
“你个白痴胡说什么?”刚刚还觉得很困难的事,现在做起来毫不费力,元熙眉毛拧了起来,“你是王妃!只要你不应战,难道他们能逼你?!”
“哈哈,随便问问逗你玩的。”
“玩个屁!”
元熙悲哀地发现只要和她在一起,他二十年的教养就完全是白搭。
“这大好头颅啊……”明叶摸摸自己的脖子,“只有头颅待在脖子上时,才能享受大好人生。”
“知道就好!”元熙吼。
灯笼昏黄的光芒下,老板手下不停,飞快地包着馄饨,看着抓狂的男孩子,和笑起来的女孩子,目光顿了一下。
明叶不知道,就在她坐的位置上,一个时辰之前,坐着的是傅传红。
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一壶老酒,一碗馄饨,这是傅传红的老四样,被重重地放在面前,馄饨汤还溅出来不少,“快吃快吃,吃完快走!”
“怎么,就这样对待老主顾吗?”
“你没有烦心事不会来我这里,我最讨厌听你那些烦心事,所以赶快吃完走人。”
傅传红叹了口气,“可我若是不来找你,就只要去西郊墓园了。虽然我每次都带着酒,他们却再也不会和我喝了。”
老板的动作缓下来,最终解下围裙,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盅一饮而尽,“说吧,这次又是什么。”
“翩然和小周的女儿来京城了。”
只有一句话,却让老板很庆幸自己刚才一口喝完了酒,不然一定会被呛着。
“十八岁,那双眼睛和翩然当年一模一样……”
热汽在空气里悄然弥漫,时光在两人之间缓缓流荡,傅传红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老板终于知道了这位老友为什么今天想来喝酒,“明天她就要应战,你这个做师伯的要是还不解开封印,就会害死她。”
“可要是解开封印,我怕她会做出比死更可怕的事。”
“所以我只盼她会害怕,那样她就会逃走。”
“走得越远越好。”
大晏的战神终于醉了,老板叹了口气,雇了辆车让人送他回府,马车带着老友消失在街角,老板想起了今天清晨的第一位客人。
她,会怕吗?
会逃吗?
第二天,王府迎来了特别的客人。
这群客人全副武装,带着兵器,穿着铠甲。
原本没有人敢这样上门,但他们请来了杜家家主作为见证,杜家家主微笑着说:“只是切磋而已,不妨事,听闻王妃善战,老夫也很想见识一下。”
天底下还没有人敢挡杜家家主的路,所以将领们来到了庭中。
庭中,明叶在擦枪。
她擦得很仔细,很缓慢。
如果不走,就要面对。
打败这些人,她才有留在京城的资格。
若没有资格,又何必留下?
“不知王妃何时可以开始?”一名将领问。
明叶抬起了头。
和当天在兵部定约时比起来,除了没穿官服,她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这名将领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位王妃在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也许是装束太过简单素淡,她甚至连发髻也没有挽,只是束在脑后,整个人清朗,清冽,清逸非常。
“何时都不行!”
答话的不是明叶,而是元熙,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只是随便披了件外袍,连头发都没梳,“王妃不会和你们比武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他,十分意外。
谁都知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那是相当的糟糕,眼见王妃有被揍的可能,应该早就端杯茶在边上看戏才对。而管家想的更深一层,这些将领都不属于傅家一脉,几乎都是杜家的人,让王妃去压压他们的威风,便是压住了杜家的威风,有何不可呢?
谁都没有想过,王妃一定会输,而且会输得很惨,惨到京中再无立足之地。
明明最清楚这个结果的人,就是明叶自己,结果她依然一脸不在乎。
“这是为何啊?”杜家家主讶然,“听说前两日王妃似乎在街上被几个混混追杀,难不成真如传闻那样,王妃失了武功?”
元熙无比幽怨地看了明叶一眼,回头面向一片疑惑的目光,咬了咬牙,缓缓道:“因为王妃有喜了。”
“有喜?”
杜府的嬷嬷试探地问。
“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杨玄清高深莫测,他只是说王妃的身体略有小恙,不方便与人言,更不宜大肆张扬。
可在宫里,最不便与人言的小恙,便是有孕。不到万全之时,没有哪个妃嫔敢冒然坦言自己有孕,尤其是在坐胎最不稳定的前三个月。
王妃有孕!久经人事的老嬷嬷怔了半晌,如果这胎是个男孩,那便是陛下的长孙!
她得赶快去回禀这个消息。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消息几乎是和她一起离开这条街巷,像长了翅膀一样,向着整个京城散布。
消息传到御书房,龙颜大悦,有几名官员原本只是赏半品进阶,竟然一下子得了全品。
御花园里,贵妃本来在众人赏花,听到消息后一时怔住,忽然红了眼圈。
傅家,正缠着母亲要首饰的夜婵脸色发白,一跺脚跑回了房间。
杜家,水晶暖房里四角点着碳炉,在严冬也维持着荷花盛放的温度,杜若素剪下一只莲蓬,看着满园荷叶。
花期过了就是过了,荷叶累累,一片绿意,可花再也没有开一朵。
“你是不是傻?你脑袋挂在脖子上是纯属为了好看吧?!”
在王府里,高贵淡然的王爷跳起脚来,恨不得把明叶抓来打一顿。铠甲罗列,刀枪出鞘,众人环伺之中明叶一个人擦着枪,他无法形容这样的画面带给他的冲击,只要一回想,他就觉得自己想骂人。
无论驯猫驯狗驯马驯鸟,总该驯好了吧?怎么到她这里就半点没有长进呢?!还是这么想死吗?!
被骂的那一个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十分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怀孕了?”
“怀孕的人不能打架,这点常识你总该知道吧?”元熙怒冲冲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动手!”
“哦。”明叶若有所思,还在摸自己的肚子,“还有什么是孕妇不能干的?”
“喝酒。”
“啊?”明叶的声音这回是真真切切的不乐意了。
元熙的目光落在她垮着的脸上,摸肚子的手上,忽地,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
这货该不会真相信自己怀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