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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去深闭门 ...

  •   “饮鸩自尽……”楚楚突然心口一痛,一股莫名的痛惜之情涌上心尖,片晌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这嫪毐又是什么人?”
      “嫪毐……”李湛微觉尴尬,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楚楚转身出了屋子:“算了,你不必说了,我不想听了……”
      “好,”李湛微笑道,“你不喜欢听,我自然不会说。”
      “我不是不喜欢听……”
      楚楚望着屋外满地的梨花瓣,轻声道,“什么信陵君,文信侯,长信侯,这些名字我……都不曾听过。可我听你说起他们的事情,心中便不由自主地不舒服。”
      她按着胸口轻轻喘气,慢慢地觉得心口稍缓,才放下了手:“他们是什么人,曾做了什么大事情,我统统都不想知道。我与他们本就两不相干,何必无端端为他们伤怀。”
      她娓娓叙来,倒也有几分道理。李湛默默颔首,退出房间闭上房门,伸手按在第三间屋子的门扇上:“若这里的主人真是一位女子,这间大约便是她的闺房。”他瞧着楚楚,柔声道:“可要瞧瞧么?”
      楚楚咬着唇,扭头望着那株七玄古梨。
      昨夜初见那株梨花树,皎洁月光之下,流水潺潺,那一树梨花简直像缥缈的月光仙子一般美丽。
      就这一夜雨催花落,那屋子依然是紧紧闭着门。若是这里真的住了一名女子,她怎会忍心见这满地落花。
      花已落,人已去。
      只是花落还会再开。这里四处灰尘,多年已再无人踏足了。
      那瞧与不瞧,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整个人都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想瞧……”
      她站在门外的青石板上,昨夜的大雨将它们冲刷得干干净净,楚楚光洁的脚踩在上面,沿着青石板缓缓走着。
      李湛瞧着她心事沉沉,不知不觉走的离自己远了。可她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提起裙子便朝竹林外跑去。
      “楚楚,你要去哪里?”李湛立刻跟了上去。
      “我一夜未归,阿爹定会着急,我要回去了。”
      “楚楚,你等……”李湛想唤住她,可只一眨眼,楚楚的身影已经没入了竹林中。
      李湛急步要跟上她,可一入竹林,便觉得眼前失去了方向,四周都是竹枝屏障,明明瞧见楚楚就在咫尺之间,可待自己赶上两步,她又到了前面极远了。
      他空有轻功,却无法施展;楚楚虽没有功夫,在竹林里却来去自如。李湛紧紧跟着她的紫影,左兜右转,片刻功夫,也从竹林里穿了出来。
      他再回头一看,那三间屋子早已在竹林中失去了踪影;绿色的竹枝密密叠叠,在晨风中轻晃,可他竟然再也无法寻见方才的出口。
      而楚楚在前面已经跑得极远,李湛来不及多想,快步追了上去。不过须臾,两人间便只隔了十几步。李湛正想再足下用劲,只见楚楚的身影在前面一晃,竟然不见了。
      李湛心中惊奇,急奔到了楚楚消失的地方,迎面黑压压的一座矮林,四周错落栽着几株松树柳树。他忽地又收住了脚。
      他不是不想再追上去,只是他瞧出来,这里的矮林,同方才的竹林一样,亦是暗含了奇门遁甲之术。他生性谨慎,只怕易入难出,终于放弃了追逐楚楚的念头。
      他站在这桑树之旁,不自禁地一阵怅惘。再抬头望天,乌云已散,日头将出,这一夜宛如做梦一般,可楚楚……
      这个叫楚楚的紫衫女子,她去了哪里,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身为秦人,却连吕不韦、蒙恬、嫪毐这些曾拨弄过秦国风云的大人物都不晓得,更别提当年曾大逐秦军的魏国公子信陵君。
      她的阿爹……又怎会在此?
      莫非她真的只是咸阳郊外的一名不谙世事的村姑?
      可又有谁会信呢?
      她的神态举止衣着装扮,雅人清致,哪有半分村姑的样子?
      他能察觉到她昨夜对自己最初的淡漠疏远,今晨渐渐又有了些亲密之意,他实在想再见到她,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她,可一不留神,她便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了。
      他低声叹了一口气,也不晓得自己叹的是什么。只觉得心事如潮,心中似喜非喜,似愁非愁,回身见到东方霞光满天,这才缓缓朝北走去。

      ※※※※※

      楚楚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林间快步地跑着,不过兜了几个弯,眼前便冒出如海繁花,花圃中有一座茅屋。
      屋门虚掩着,四周一点声息都没有。
      楚楚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屋内静静悄悄地,靠窗摆着一张木几,并无它物。她再朝里面去,将里屋左边的门扇,悄悄地推开一条缝,朝里面看去。
      她的目光扫过席榻,柜子,一切都如她昨日离家时一样,四处洒满了药材、药盅之物,杂乱不堪,却瞧不见一个人。
      阿爹竟然不在家里。
      楚楚有些怔愣,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她同阿爹深居在这渭水郊外,阿爹一向将她看的很紧,不许她出门;出门采药,也是两人同行,绝不离开她寸步。不过每隔三个月,阿爹便会单独出门一次,而这一日,阿爹会回来得晚些。
      这两年来,从未有过差错。正因如此,她才特意在昨日三月十五,乘着阿爹出门,悄悄去了渭水旁。
      她想坐一坐,闻一闻渭水边春来花开的气息,再想一想自己的一些事情。只是她不知不觉忘了时日,更没料到会遇上了李湛,耽误到了此刻才回来。
      她一夜未归,莫非阿爹回来见不到她,心中焦急,便出门寻她去了?
      一想到此节,楚楚心中顿时有些后悔昨夜的冒失,想要出去寻阿爹,可一则不晓得阿爹的去向,二则又怕阿爹回来与自己错过。左思右想,一动不如一静,不如等一等再说。
      她支开窗格,坐在窗边,默默地瞧着外面。
      信陵君、吕不韦、嫪毐、弗盈……李湛,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在她脑海里翻飞。叫她心中再怎么后悔,也不能不去想昨夜之事。
      那座叫她心悸不安的竹林,那株一夜繁花尽落的七玄古梨,那长廊那竹亭,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在那里感到心如刀绞?
      楚楚不由自主地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突然间,她又想起了李湛,他晶莹清澈的眼眸,还有他胸膛的温暖。
      还有……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笑着,笑的时候真有些意绪风流。那位蒙茵姑娘也爱笑,不晓得是不是喜欢了他的笑容,才一路嚷着要寻他。
      楚楚不禁也微微地笑了。
      她听到门外传来淅淅簌簌的声音,抬头一看,一名穿着灰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正穿过花圃,朝着屋子气喘吁吁地走来。
      “阿爹……”楚楚高唤了一声,一把拉开门,“阿爹,你去哪里了?”
      男子身上脏兮兮的,左一块右一块尽是污渍;面上胡子拉扎,一双眼睛灰蒙蒙的,像是一直没睡醒似的。他听见楚楚唤他,扯了扯嘴角,想要回应她,可一口气顶在胸口,梗得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又见楚楚面上焦急之色,伸出手来便想抚楚楚的头发,可还未碰到发丝,又赶忙收了回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了许久的气,一开口便埋怨道:“咳……等了一夜,也没见着人……”他见楚楚脸色焦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哦……你担心了我?”
      “嗯……”楚楚心中惭愧,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男子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两声,又慌忙捂住了嘴,他面露尴尬,可嘴里仍是不住地“呵呵”笑着。像是因为楚楚承认了自己为他担心了一夜,他心中十分欣慰。楚楚随着他进了屋,低声道:“阿爹,你昨夜去哪里了?”
      “哎,还不就是那个阿爹的朋友,”男子咋咋呼呼,嚷道,“我这药都配好了,就差一味药引,他本来说要帮我去寻,也不晓得出了什么问题,他没了踪影。这大半年了,他次次都没有来……”
      阿爹喜好岐黄之术,屋内堆满了各种草药,日日只晓得埋头配药,这些她倒是都清楚的。可她从来也不不晓得,阿爹每三个月去见的,原来是他的一位故友,而且还是为了寻什么药引。
      楚楚心中奇怪,不禁仔细瞧了阿爹几眼,这才注意到阿爹满面灰尘,精神萎靡,她转身提起一旁的木桶:“那我给你烧水,洗把脸……”
      男子一听,忙几步拦到了她面前,大声道:“放下放下,这些粗重活哪要你做,我自己来……”
      这样的口吻,哪里像阿爹对女儿会说的话。只是楚楚早已见怪不怪,她默默地将手中的水桶交给男子,男子提了桶便去了厨房。
      楚楚靠在门边,瞧着男子的身影,轻声道:“阿爹,你为何总不肯叫我做事呢?”
      男子闻言干笑了两声:“我阿爹说……我那朋友也说……我要待你好些,不可教你受半分委屈。那这事情,自然是我来干。”可他手脚却不甚麻利,反复几次才生起了火,倒水入锅,又溅出了一大半。他正手忙脚乱,又听到楚楚轻声问道:“阿爹,我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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