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热》狼之缱绻

17、第十七章

　　入夜，南玄亦像上班打考勤一样再次到来。待夜深人静，我们一人分一半床铺躺着。
　　“明日有戏班入宫，可有兴趣观赏？”南玄亦突然问。
　　“怎么突然叫戏班来？”
　　“媛妃的生辰，”他很自然的说，“她喜欢看戏。”
　　“你的妃嫔生辰喜宴，你叫我去？”我赞叹他的恶搞能力，“你不怕她们气个半死，我还怕被三千佳丽五马分尸呢。被争宠的妃子灭掉太丢脸了，我不要去。”
　　“我说过，你不会无谓的死掉，而且，这是圣旨。”
　　“知道了，我领旨还不行吗？”我认命的叹气，“媛妃家底怎样，你就明说了吧。”
　　“柳学士的独生女儿，”他看着我，“这还不够吗？”
　　“原来如此。”
　　想起在御花园听到的谈话，这个媛妃定是他最重视的妃子了，这种场面还要我去，不懂他的用意。
　　唉。这种事我可想不明白。
　　不如想想明日媛妃生辰，会有多少像蔺妃那样的女人在等着我。
　　晨起的时候，身边照例空空如也。云雅说皇帝每日卯初便要起床，就是现代的5点钟，还真是早，去练功房练武之后，辰正时分早朝，雷打不动，全年无休。亏我从前还羡慕古代的无污染和悠闲生活呢。
　　才吃完早饭，云雅就兴致勃勃的折腾起我来。
　　这才知道皇帝早前已经跟她说了生辰宴的事，还要她给我准备行头。于是热爱女红的小丫头有了用武之地。也亏她沉得住气，到今天早上才显山露水，把礼服拿给我看。
　　埋怨她不早点透露，她却振振有辞的说：“若是早些让大人见了，定要嫌这式样花哨，少不得改来改去。”
　　“怎么能因为不想改就无视当事人的感受？衣服可是穿在我身上！”
　　“当事人？说大人您吗？可是云雅所做的花样一定是最时兴的，大人却只喜欢那些素衣简布，真真糟蹋您的风流气韵。”她嗔怪一般的说着，手脚麻利的给我穿衣。
　　还风流气韵呢。哑然失笑，这张脸顶多也就算中上吧，清秀则清秀，可跟洛离清隐南玄亦一比，根本没的看。
　　给这小姑娘一打扮，镜中出现了一个纤瘦高挑的年轻男子。墨绿色锦缎，领口用不知道怎么做成的编织带子绕着祥云一样的图案，隐隐泛着亚光的光泽。同色腰带上挂着左右对称的长串玉佩装饰，走路叮当作响，轻纱层叠之下，满布着暗银色的栀子花。一时恍然。栀子花，花语是“一生的守候和喜悦”。
　　“原想用更吉祥富贵些的花样，可是想一想大人，还是作罢了。”云雅一边在我的腰上用细细的针线作最后的战斗，一边半开玩笑半是惋惜的说着。
　　我回过神来，冲她一笑：“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谢谢。”
　　她的脸泛起了红晕，一脸孩子气的笑容，继续低头苦干。
　　原本随便束在脑后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起，用镶翡翠的纯金发箍结成发髻，戴上南玄亦赐下的宝石簪子。金光亮霞，就这两个小装饰已经很重。可不管我怎么抗议云雅也不让步。
　　从头到脚换上新行头，一切准备停当。
　　除了我。
　　南玄亦要我自行前往否泰宫，摆寿宴的地方。还真有点紧张。
　　深呼吸。看一眼不知何时候在一旁的清隐，轻吐一口气：“我们走吧。”
　　一路都很安静。隐隐约约听到从远方，逸越斋的东面传来的喧嚣声。清隐一如既往的沉默着，走在我身后。今天，这种沉默里似乎又参杂了别的什么东西。可我无暇去想。小禄子似乎很怕他，总是离他两步，保持距离跟在后边。
　　否泰宫平日里并不重要，只是它很大，所以常常用以作为宫内建物的坐标，描述方位。其实是一座可观的城内城。听小禄子讲来，我感觉它像一个放大版的四合院，中心由几座连着的小殿围起的天井，非常适合表演之类的活动。
　　远远的走在通往否泰宫正门的拼花彩石路上，能看到中央搭起高高的戏台，下面人影攒动，规模比我想象的大很多。走进去，看到南玄亦和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端坐上位，其中包括蔺妃。看来这些就是他的妃嫔当中的几位了。南玄亦与身边一位着红衣戴黄金头冠的女人轻声交谈着，眼神却很锐利，一眼就看到在门口迟疑的我。
　　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他用眼神叫我。于是我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当我穿过一桌一桌围坐在一起的人群，四周无心的噪杂似乎变成了别有用意的窃窃私语。当我走到皇帝陛下面前，向他鞠躬行礼时，周围才又恢复了吵闹。
　　南玄亦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叫我“清潜”，然后一脸“慈祥和蔼”的在我和媛妃之间充当介绍人。
　　红衣女子颔首一笑，除了端庄，我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丹凤眼，瓜子脸，好一个古典大家闺秀。她笑容温和，神色恬淡，只这一眼，与旁边几位妃子一比，媛妃的气度便不言自明。若不出意外，这个女人会成为大垣皇后吧，我这么想着。一边自动忽略掉那边厢蔺妃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
　　“久仰萧大人之名，今日赏光本宫的生辰宴，欢迎之至。”
　　客套话，却说的很诚恳平实。
　　“臣冒昧前来，事出仓促，未能准备寿礼，实在无颜面对娘娘。”我也诚心诚意的弯弯腰，心下歉然。
　　眼角看到靠近皇室座位的一桌，坐着柳闻直等人。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文武百官都来参加的寿宴，难怪这么多人。排场可不是一般的大。正准备离开上位，去找个空座时，南玄亦叫住了我。
　　“你的位子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右手边，只隔一张小矮桌的一张檀木椅子。
　　一阵犹豫。
　　这个位子，亲密的太危险。
　　下意识瞟了一眼媛妃，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眼神祥和，柔软。
　　既然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我坐便是。清隐和小禄子早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到一旁候着了。仔细一看，在座的全都是主子级的人物，奴才和下属一个也见不着，只有在四周排排站的宫女做侍应工作。
　　现在是丑角在台上演独角。我不懂戏，只看到他蹲着身子在台上晃来晃去，表情和动作都极尽夸张，观众轻松的哄笑着。
　　拿了桌上摆的蜜饯果子，有一样没一样的往肚里塞。
　　南玄亦忽然靠过来。
　　其实他也只是以非常微小的动作往这边挪动了一下。但是我就好像气场受到破坏一样明显感觉到了命令的气息。他看着我手里的蜜枣，眼神里有一种冷然。
　　把蜜枣递过去。
　　他没有接，而是勾唇一笑，我居然在其中看到某种邪魅的气息，就我的手将可怜的蜜枣吞进嘴里，似乎还有意无意的舔到了我的手指。我的心很不争气的一悸。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我现在肯定已经成了马蜂窝。
　　不用看，不用听，不用说也能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这只手。有多少双眼睛，大概就有多少怨恨和鄙夷。而我后来才知道，这其中，还有好奇和刺探。
　　大戏开场，戏名叫做《牡丹亭》。媛妃自始自终泰然自若，仿佛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剧情中不能自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