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章七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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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既然答应了，就不再磨蹭，带着胡亥给的人马，当天就启程了。
胡亥给了一个营的兵力，看架势，只要扶苏抗旨，就强行正|法了。除了星月乘坐马车，两人骑马之外，剩下的兵都浩浩荡荡的走在后面，一眼望去，好不壮观。
星月挑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望去，此时刚出了城，一大片一大片的黄土铺满视野，只有星星点点的杂草，还是去年冬天没有凋败完全，此时仍是枯黄的。虽说入春，但身处北方，绿色的植物还是生长的较慢，再加上少有人烟，整体看上去，有些荒凉。
骑马的将军见她挑开帘子，瞥了她一眼，那眸光带着漫不经心与毫无掩饰的轻慢，当即让星月凉了目光。
她掀唇，唤道：“喂。”
避无可避，对方终于缓缓从队伍前方退到了她的窗户旁，哼笑一声：“星月大人有何指教？”
阴阳家与诸位大臣共同辅佐秦国王室，按理说，并无上下尊卑之分，只是为了客气，来往之间相互颔首称一声“大人”算作礼貌。
不过星月既然已经无礼了，也就打算无礼到底了。
“你叫什么？”
目光被一大片阴影挡住，她抬了抬眼皮。
青年将军模样不算多好看，但略显黝黑的脸上一双虎目炯炯，头盔上的璎珞随着风飘扬，飘出了一种别样的意气风发。
“星月大人出发前竟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说吗？”
星月有些不耐，“你很有名吗？”
对方对她的态度倒也不恼，只是神情高傲，一字一字道：“王家王离，算不得有多大名气。”
——王翦之孙，王贲之子。
脑海中不期然飘过了这八个字，令星月不由得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似乎在临行时在星魂的嘴里听到过。
“王离，秦国名将，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王家战功赫赫，不过可惜……”星魂笑笑，“他父亲此次是始皇帝的随行将军。”
随行将军。
始皇帝病逝，赵高为了秘不发丧，必然会清除始皇帝身边的知情者，王贲作为随行将军，怕是同样凶多吉少。
只不过不知道身边这位下巴都要仰到天上去的王将军，知不知道此事。
不过如今她对自身的过去一无所知，人本就傻了大半，另一半更是懒得不行，因而实在没有告知真相的兴趣，当下便转了话题：“此行到上郡要多久？”
她这话题转得突兀，对方看了她两眼，才道：“约要七天左右。”
星月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又道：“你是否曾经识得我？”
话题转得再次突兀而猝不及防，以至于对方没有来得及掩饰面上的诧异神色。
“关系不好。”星月看了他片刻，道。
——不然没理由同僚初见第一眼便满是轻慢与嘲讽神色。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但对方应当已然猜到了她的想法。
王离摸了摸下巴：“大人误会了，我们之间，可从未有过交集。”
话音一顿，他又笑了起来，眼神意味深长：“若要说关系不好，顶多，是与之前那位罢了。”
东郡本来势在必得，若不是白芷通风报信，扶苏也不可能横插一手，从而使得他仓皇退出。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那些人，都将为曾经的事付出代价。
窗外的人笑得阴骘而危险，星月背后一阵恶寒，当即放下帘子，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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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行军打仗之人对路程的估量都十分精确，果然，第七日傍晚，星月一行人到了上郡将军府。
扶苏是半路上被发配来戍边的，并没有自己的府邸，因此星月带来的关于两人的圣旨只要在一处宣读就可，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①。”
星月语气平淡地朗读完圣旨，屋内许久都没有人出声，亦没有人动作，安静极了。她看向前方跪着的人，漠然道：“公子，接旨吧。”
那人抬起头来，眉目间是显而易见的哀戚，那是一种心如死灰般的绝望，衬着一身清浅的白衣，越发显得整个人萧索了。
他还没说话，身旁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满面怒色的朝着星月冲了过来：“这不可能！你们伪造圣旨，我要见陛下！”
那人本就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此刻发起火来，更犹如一头发怒的猛兽，铺天盖地的威压迎面袭来。
星月原地不动，甚至连神色都未曾变过，只将手中圣旨携着劲风朝他飞去：“将军不信，那就自己看吧。”
蒙恬双手抓着圣旨，看了又看，无论他怎样不相信，那玉玺印章就在其上，明晃晃的、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他怒目圆睁，额头青筋直露，拿着圣旨两端的手不断握紧，指节发白，仿佛下一刻就能将那锦布撕成碎片！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握紧的手上，扶苏已经站了起来，此时正立在他身边，“我想和星月大人单独谈谈。”
——这话却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那个从到这里直到现在都一脸漠然的阴阳家大人所言。
一瞬间就明白了扶苏的想法，蒙恬急忙道：“公子，不可。陛下从未立太子，令公子监督臣戍边统领三十万兵力，这是天下重任。如今这么一个使者来，就令我们自杀，其间定然有诈啊！等到亲自见过陛下，再行处置也不迟啊！”
星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
扶苏摆了摆手，神色间俱是疲惫，他叹了口气，低声道：“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①。”
不过赵高胡亥正是料定了扶苏的性格，才敢下这道圣旨。
蒙恬：“公子！”
“蒙恬将军抗旨不尊，”星月叹了口气，垂下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倦怠，她朝身后招手，“来人，将蒙恬将军‘请’下去，好生照顾。”
五个官兵一拥而上，直接将蒙恬按在了地上。
“滚开！”蒙恬身体不停挣扎，一双眼睛几欲喷火，却在看向扶苏的方向时带了一丝悲意，“公子！不可啊！”
扶苏闭了眼睛，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看他一眼，直到那人被一群人拖了下去，他才好像脱了力似的跌坐在身后的矮榻上，暮色四合，烛火渐亮，他的面孔映在昏暗的火光中，有种超脱人世的朦胧。
他的目光是朝着星月的方向，实际上却是落在虚空，星月没有动，负手站在原地，低垂着眸光，看起来……倒像是要睡着了。
“白芷姑娘，”他没有看向星月的方向，轻声说道，“时隔多年，我未曾想过还能再见你一面。”
他抬眸看向星月，但那人面上无甚表情，甚至是有些冷漠的，“知晓你过得很好，我便放心了，如此，也算报恩了吧……”
“白芷……”
哪知他说完半晌，对方却只默念那个名字，直到他奇怪地看过去，那人动了动唇，突然困惑道，“白芷……是谁？”
扶苏一愣，心凉了半截，他的唇微有些抖，缓缓问道：“你……你不记得了吗？”
白芷歪头，“很重要吗？”
“怎么会不重要呢？！”扶苏站起身，过快的动作使得他身形不稳，忍不住踉跄，他朝她走过去，不可置信地道：“那些事情，在桑海发生的所有事情，你曾救过我，后来我们在小圣贤庄正式见面……”
他的话语明显混乱，或许连他自己都并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听到“小圣贤庄”四个字时，星月的脑中突然一阵炸裂般的疼痛，就像是直接插|入了数十根冰锥，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捂着头，对面那人不间断的话语都成了嗡嗡的背景音，眼前闪过一些破碎而苍白的画面，但出现的一瞬间便散为尘沙，分毫都抓不住。
“你可不要在这里哭！我可哄不了你了！”
“方才或许吓到你了，我并非有意。”
“……而且，此事只有你我……绝无第二个人知晓。”
是……谁？
“我记住了……师妹，你也要记住。”
这些……都是谁啊？！
星月慌张后退，身体撞到墙壁，手臂挥动间正好碰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把长剑，“呛啷”一声清脆的撞击，猛地将她混乱地脑海震了一震。
她喘着气，眼前逐渐清明，将军府屋内的结构摆设再次映入她眼中，苍白的画面就如同梦一般消散，唯有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留有阵阵余响。
提醒着她，那些都不是梦。
接受控心咒这回事，真的如星魂所说，是她自愿的吗？
若是，她为何……会这么痛苦呢？
对面的人看起来比她还要惊慌，星月垂下羽睫，稳了稳心绪，缓缓道：“公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扶苏还保持着伸手想要搀扶她的姿势，闻言，终是缓缓放下了双手。
他低眸苦笑，良久，叹道：“星月大人，望你看在昔日师徒之谊，对子婴照拂一二。”
子婴……又是谁啊？
星月抬手按了按额角。
罢了，应当是这将军府中的某个人吧，出门后问一问便知晓了。
她如今实在是……有些累。
“我尽力而为。”
她应了一声，见那人再无话要说，便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只是方才迈开两步，对方突然又唤了一声：
“白芷姑娘。”
星月无意识地顿了下步子。
但身后却再无声音传来。
她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屋内传来清脆的出鞘之声，而后烛火中刀光一闪，血色喷溅，最终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章七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