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回家了》周书

5、第 5 章

　　安静的病房里，浓重的泡面味四散开来，掩盖了原本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清秀的青年，只有胸廓轻微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旁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年轻人，手上捧泡面正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美味佳肴，满屋子浓重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床旁桌上摊着一大袋各式各样的辣条，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是多么讨厌这些东西的。
　　朱熙推门而入，似是习惯了这种味道这种情景，没了第一次的震惊，但是积压在内心的烦躁和忧郁怎么也排遣不掉“小震，爸爸病了”
　　坐在凳子上的人顿了一下，把泡面盒子扔进垃圾桶，亲了亲病人的唇角“今天是你最爱的老坛酸菜味的，真的好辣，还是牛肉味的好吃些”笑着帮床上的人拉了拉被角。他的爱人很怕冷，有时候大夏天的都会手脚冰凉。做完这些又坐回凳子上开始每天的对话，说是对话，其实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躺在床上的人从来没有回答过。
　　“小晨，今天天气很好，所以别睡懒觉了，我们一起去晒太阳，你怎么越变越懒了呢，连话都不乐意说了。
　　我们家窗台的紫薇花开了，是你最喜欢的黄色，很大一片，我仔细看了的，每一朵都很漂亮。
　　今天我把我们的家都打扫了一遍，好累！当初就应该听你的买小一点的，还有我把被子都拿出去晒了，等你回家就可以睡暖暖的被窝了。
　　小晨你的指甲长得真快，我要帮你剪指甲了，你别乱动哦。”
　　“阿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说爸爸病了！”
　　“哥，你小点声”
　　“阿振，爸爸病了，朱氏现在没人管了，你们的那些工作哥做不来，哥只是个医生，所以算哥哥求你，别一天到黑围着这个人转了行不行？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他要永远醒不过来呢？难道你要这样一辈子吗？”
　　“哥，小晨舍不得抛下我的，他只是睡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点”
　　“已经一个月了呀”
　　“他会醒的，他一定会醒的！”
　　朱熙柔柔额头，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爸爸病了，朱氏现在乱成一团，小震一副不打算管的样子，自己也快要撑不住了。他又想起了文件夹里的那张骨髓分析报告单，就算醒了，面对这样的结果阿震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上帝啊，你的仁慈到底都给了谁？
　　“震儿？”
　　朱震低着头一动未动。
　　朱熙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拄着拐杖的老人，连忙过去搀扶“爸——，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呢？”
　　朱康摆摆手，盯着朱震的满头白发看了良久，眼角处渐渐发红，挪开眼睛眼睛艰难地说“震儿，你现在连爸爸都不认了吗？”
　　闻言，朱震低低地叫了一声“爸爸”，随即把苏晨剪好指甲的手放进被窝里掖好，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他崇拜了一辈子的父亲，勉强地笑道：“爸，听哥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朱康叹了口气坐在苏晨的床尾，把拐杖递给朱熙放好“老毛病了，人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震儿，对不起，爸爸不该见死不救，你当时应该很恨爸爸吧”
　　“……”
　　“你抬起头来看着爸爸，真的非这个孩子不可吗？”
　　“爸爸，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他与我非亲非故，却愿意无条件地爱我。每天会等着我回家，不管有多晚，有时候一等就是一夜；每天会盯着我吃饭，可是他总是吃得很少；天冷会送衣服，稍稍有一点小感冒就如临大敌，可是他自己发烧感冒却一点都不在意；明明弱小得要命，还发誓说要保护我；整天嘻嘻哈哈地对着我笑，好像和我在一起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我以为这个人会这样陪着我一辈子的，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也会离开”朱震抚摸着爱人的脸，细细地描募着，深情而温柔，眼泪滴落下来也不自知。“爸爸，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的。好不容易他又回到我身边了，我只是想许他一个有我的未来，可是你不让；哥还告诉我，他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我竟不知等待是如此难熬，却让他等了我那么多日日夜夜，剥夺他的梦想，却从未给过他什么，还让他在我的面前一次次地受伤。”
　　朱康看着儿子，依稀想起当年他也是这样泪流满面地坐在妻子的床头，那种心被割去一角的无助和绝望，似乎从记忆深处弥散来开，这张脸是如此惊人的相似“震儿，爸爸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
　　“爸爸——”
　　“但是朱氏是祖辈留下来的基业，爸爸老了，这个世界毕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所以爸爸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朱震看着他们走远静静地笑了。
　　“小晨，你听到了吗？爸爸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所以你要快点醒来。你说我们去哪里结婚比较好，荷兰，法国，葡萄牙，比利时，丹麦，瑞典，德国，西班牙，英国，你喜欢哪里呢？”
　　“……”
　　“你怎么不理我呢？”
　　“……”
　　“结婚可是两个人的事。我一个人结不来的”
　　“只要和阿振一起哪里都行”
　　这久违的声音——
　　朱震的眼泪刹那决堤而下“小晨，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的，我就知道……”
　　“阿震——，你的头发？”
　　“……”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自己，阿振，你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