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1/4》蜚蠊王子

5、1-3

　　敛之选择来北京上大学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北京会在08年开奥运会，敛之想当名奥运会的志愿者，也因此老早就加入了学院的志愿者工作部。但后来才知道场馆志愿者的名额在他们入学前就被学长们瓜分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是些城市志愿者的名额。但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志愿者，总是能为大家服务，敛之也都觉得很开心。

　　年末的最后一天，和别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过了今天就进入奥运年了。吃晚饭的时候敛之收到了志愿者工作部的短信，说是凌晨在中华世纪坛有一个敲响新年钟声的活动，张艺谋、成龙都会参加，北航的志愿者可以去当背景近距离看他们敲钟。敛之问了一下室友，天可和玄晔对在大冬天晚上去看敲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威哥倒觉得还有点儿意思。敛之便和威哥急匆匆地吃完饭往集合地点赶去。

　　两人赶到集合地点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志愿者。两人四下张望想找到领队的老师报个到。

　　“刚到的两位同学来这里签一下到吧。”还是领队的老师先发现了他俩，让他俩签完到后便指着旁边的一个纸箱子对他们说，“晚上天气冷，主办给大家准备了御寒的三件套：帽子、手套和围巾，你们一人拿一份吧。”

　　敛之和威哥连连道谢，心里乐开了花，原来当志愿者还有福利啊。两人往纸箱里一探头，却不禁对望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老师，就这一种颜色了吗？”

　　“嗯，本来五环的颜色都有的，你们来得太迟了，别的颜色都被他们拿光了。这绿色也挺好的嘛，你看这手套、这围巾……”老师说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

　　敛之和威哥叹了口气，一咬牙也就认了。

　　到了中华世纪坛敛之他们才发现，原来不只是北航的志愿者来了，其他好多学校的志愿者更是早就到了。活动也不只是敲个钟，敲钟之前还有个众星云集的演唱会。北航的志愿者因为要中途离场去当敲钟的背景，所以被安排在了观众席的最后面，什么都看不清，但敛之还是特别兴奋，站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地活像个小孩儿。

　　快到12点了，敛之他们被安排到准备好的大钟旁当背景，传说中的大腕儿们都如期而至。敛之放眼望去，总共8个人，张艺谋、成龙、杨利伟、郎朗、邰丽华都是识得的，另外三个人却不知道是谁。

　　“威哥，你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吗？”

　　“我也是刚才在车上听别人说的，那两个中国人一个是许海峰，一个是福娃的设计者——叫啥我忘了，那个瘦瘦小小黑人叫约翰史蒂芬阿赫瓦里，就是那个说‘我的祖国不是派我来听发令枪的，是派我来冲过终点线的’人。”

　　“这个人真的是传说中的人啊！”敛之看着约翰史蒂芬阿赫瓦里，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再看一看别的名人，自己现在离这些传说中的人这么近，却也觉得他们都没什么特别的。传说也都是普通人，嗯，普通人也都是传说。

　　敛之突然想到这种活动应该会在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吧，便掏出手机压低声音给老爸打了个电话：“爸，你们睡了没啊？”

　　“睡了啊，哪门？”

　　“我在中华世纪坛这儿看敲钟，新年钟声，张艺谋、成龙就在……”

　　“这么晚你还在外面啊？”

　　“唉，这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学校等会儿有车把我们接回去。你快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现场直播。”

　　“这两天家里停电。”

　　“又停电啊？元旦还停？那你别挂电话，从电话里听下北京的新年钟声。我们离明星们很近，我不能再说话了，你别挂电话啊。你把免提打开，我妈也能听到。”

　　敛之便举着手机，把新年钟声和自己的喜悦与兴奋传回了家里。

　　回到宿舍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敛之难得参加一个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活动，兀自兴奋得停不下来。

　　“威哥，咱们骑车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吧！”

　　“啊~？敛之你太兴奋了吧，咱们这儿到天|安|门十几公里呢？”威哥惊讶地看着敛之。

　　“对啊，骑过去差不多两个小时，再等会儿就能看升旗了。”

　　“这大冬天、大晚上的，不去不去，别感冒生病了。”

　　“没事儿，哪儿那么容易生病啊？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啊。”说着敛之便从衣柜里翻出了几件厚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带上地图便又出门了。

　　“敛之，你还真去啊？再考虑考虑吧……”

　　敛之现在已经勉强能分得清东南西北了，北京的路四四方方的，也不怎么用得上地图。敛之顺着学院路一直往南骑，骑到长安街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帽子、围巾全被摘掉，羽绒服的拉链也拉开了。凌晨三四点的长安街上没什么车，非常空旷，但仍然是灯火辉煌。敛之一个人在开阔的马路上骑着车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半年前他自己一个人在细雨中骑车穿越金口大峡谷一样，只有天地和他，自己就像和自然融成了一体。

　　骑到天|安|门时刚好是凌晨4点。广场上风大，敛之便把自行车停在了广场东边，自己到地下通道里避风。

　　地下通道里三三两两地也有不少人，有一两处是盖着破被的流浪者，其余的看起来也都是跟敛之一样等着看升旗的人。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广场上便开始先清场再放人进场，敛之因为来得早，排到了第二排的位置。

　　“为什么不是第一排呢？”敛之起先还有点懊恼，在广场上又等了半个小时后看见第一排的人已经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了，敛之便又开始庆幸自己不是第一排。

　　敛之左前方有一对情侣，两人相互依偎着取暖，也一直你一句我一句地开着玩笑。女孩突然指着在前面开过来开过去地播报“游客注意事项”的面包车对身边的男孩萌萌地说到：“我不喜欢这个车，怎么能说我们是游客呢？我们是抱着爱国热情来看升旗的有志青年啊！”男孩把女孩的耳朵堵上：“对，我也不喜欢它，咱们不听它说。”

　　敛之看着这一对有意思的情侣心里特别温暖。

　　国旗护卫队确实威风凛凛，因为是元旦，所以是“大升旗仪式”还有军乐团伴奏。敛之觉得骑了一晚上的车来看升旗确实值了，自己的兴奋得到了充分的释放。但看升旗也确实不只是为了猎奇而来看个新鲜的，敛之的“爱国热情”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回程敛之就骑得特别地艰难了，又冷又饿，没有一点力气。好不容易挨回学校，胡吃海塞了一顿早饭后到宿舍倒头就睡得死死地了。

　　过完元旦就进入了考期，学校里所有的活动都差不多停止了。天硕找班主任老师帮了个忙，在新主楼D座给大家借了一间教室。于是在其他班同学都得背着书包去图书馆、自习室占座复习的时候，敛之他们班的同学就像是中学生一样两手空空不急不慌地走在路上。由于敛之班里的同学都是定向生，毕业时完全不需要找工作，大家都不需要有一份漂亮的成绩单，只要及格就行，所以教室里的复习氛围也非常轻松活泼，时不时就有人放首歌、讲个笑话，一点儿也不紧张。

　　敛之高中时学习也还不错，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爱学习的人。但他把学习和做题、考试是分开看待的，他喜欢看书，学习新知识，却特别讨厌做题和考试。高考完了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再搞题海战术，都不再为考试而学习了。所以大学的课程他学得很轻松，上课听听就拉倒了。现在考期复习也只是把教材过一遍，往年的真题什么的是一概不看的。所以他便把别人做题的时间拿来玩手机、上网了，跟网友聊聊天，去别人的空间踩踩，不亦乐乎。

　　敛之喜欢交朋友，常言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读书、行路、阅人，这三件事敛之觉得自己都要做一辈子，但三件事互相比较起来还是阅人更为关键。读书是为了阅书里的人，行路是为了阅路上的人，而阅人更是为了自己去做人。

　　“阅人”是为了自己去“做人”，这是敛之很早以前领悟到的第一层，后来渐渐领悟到了另一层：“阅人”更妙地是进行一种“印证”。从书里看到一个道理，自己理解了，相信了，这也是极好的。但若是能自己由内省或者自然、生活的启发而悟到一个道理，之后再在某本书里看到这个道理而相互印证，那种感觉着实比“极好”又妙上百倍。“阅人”也是如此，“见贤思齐”是极好的，而“君子所见略同”的那种“印证”则还要妙上百倍。记得高中时有一次做阅读题，阅读材料是季羡林先生的一篇关于“幽默的人生态度”与“消极的人生态度”的文章，问题是作者对这两种人生态度更喜欢哪一种。敛之以往便仔细思索过这一类问题，觉得人生纷繁复杂，积极也好，消极也好，实在说不上个好坏优劣来，与季先生的文章一印证，便觉得季先生也是一样的看法，没有喜恶的分别。那种君子所见略同的感觉让敛之高兴了好长时间。当然，看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也是一种反向的印证，能让自己更多地去思考、辨别。自从知道了“阅人”的第二层，敛之便不再去读过多的“书”，听过多的“话”，而是让自己尽可能多地去接触自然、社会、人，用自己的眼睛、双手、双脚、脑袋去认识这个世界和塑造自己，然后再在“印证”中修正和升华。

　　敛之有很多朋友，现实生活中的，网络上的。敛之在网上交朋友从来不问对方的真实姓名，姓名没什么用，真名也可以改啊。敛之喜欢看对方写的日志，通过日志去认识对方真实的内在。

　　敛之点开一个网友的日志：

　　我要疯了
　　谁也不要再和我谈找对象的事了
　　真很烦
　　我很想好好地度过大学生活
　　不想找男朋友
　　好烦

　　“啊，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呢，不是每个人上了大学就都想谈恋爱呢。”敛之觉得找到了个知音，便看了看她的个人资料：

　　姓名：如妍性别：女
　　年龄：19岁地区：黑龙江鸡西市
　　现居地：黑龙江哈尔滨

　　敛之有了点儿印象，记起来自己应该是高考结束后便加了这个姑娘的。当时自己刚申请了空间，在“推荐好友”里看到这个姑娘的头像很清纯可爱，便加上了。敛之接着翻她别的日志：

　　到大学了不要谈恋爱
　　因为没有真正爱你的男生
　　记住

　　“唉，还以为是个想单身的人呢，原来只是个怕上当受骗的小女生。”敛之觉得这姑娘的想法不好，便在日志下留了个言：“好男生还是很多的啊，只要你是个好女孩儿，怎么会没有真正爱你的男生呢？爱情还是很美好的，当然——单身更美好！”敛之看了看自己的留言，觉得自己既赞颂了爱情，又宣扬了单身，感觉很满意，便接着看别的日志：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究竟有多远
　　我来到了我梦想中的天堂
　　却发现这里是张满蜘蛛网的地狱
　　心情一落千丈
　　说不清来几天了
　　反正在大学的日子总是那么慢
　　每天吃着很难吃的饭
　　像小学生一样被老师管着
　　日子过得真的很苦
　　在家的时候总像一个骄傲的公主
　　觉得自己很漂亮有很多人喜欢
　　可在这里发现在乎你的人少了
　　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什么
　　总觉得很自卑吧

　　敛之看完后想了想，又留了个言：“刚进大学的时候大家都会对大学失望的，我也是，身边的同学也是，清华北大的同学也不例外。慢慢地开始学习生活，对自己的学校熟悉了之后就觉得自己的学校也还不错，有很多可爱的地方，身边的同学也都是些可爱的人。自卑人人都有吧，自己调整调整心态，多去认识些人，多出去走走，多参加集体活动和公益活动，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强大就会慢慢变得自信了吧。”

　　敛之留完言便关掉网页继续复习，毕竟这是考期，第一学期就挂科的话实在不好看。

　　“订火车票了啊！”刘鑫走进教室对大家说。

　　“星星，知道什么时候放假了吗？”

　　“25号。上午考完高数后侯导给大家开个短会交代两句，下午就可以走了。”

　　听刘鑫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围到他身边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回家的时间和车次。

　　敛之问了好几个同学，大家都是归心似箭，一考完试当天就走，当天没车的也都是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学校。敛之不想25号急匆匆地走，便也打算订26号的车票，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发现27号是自己的生日，突然便想要不27号再走吧，自己还没在火车上过过生日呢。到时候自己还可以买几个小蛋糕——算了，蛋糕不好拿，还是买几块巧克力吧，分给自己周围的人吃，真好。

　　“星星，给我订张27号到绵阳的硬卧吧。”敛之看着大家都订完了才过去跟刘鑫说。

　　“学校订不了卧铺，只能订硬座。”星星给敛之一个遗憾的表情，“要订卧铺只能去火车站排队自己买，而且学生票的预售期跟普通票的一样长。”

　　“这……”敛之犹豫了一下，又问星星“你跟力哥一个宿舍，力哥是回成都吧，他打算怎么回去啊？”

　　“力哥有钱，买飞机票飞回去了。”

　　“哦，这样啊，我可飞不起。”敛之吐吐舌头，“那给我订张硬座吧，不就24个小时嘛，又不是没坐过。I’matoughman!”

　　“你可以先在学校订张硬座，再去火车站排硬卧，排到了再把硬座退掉就行了。”

　　“不去了，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