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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危机四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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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进屋时,明楼正在打电话。阿诚等他放下听筒,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跟你了解的差不多。”
明楼神色凝重:“这个叛徒,是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的成员。特高课里面潜伏的日本共/产/党/员为了上海地下党不遭受损失,准备开枪击毙他。”
“结果没打死他,自己也牺牲了。”
明楼点头,沉痛道:“但是事发突然,他打偏了,只打瞎了他一只眼睛。”
“那个叛徒呢?现在怎么样了?”
“被南田洋子安排在了日本陆军医院的高级病区。据说伤势很严重,已经感染了。如果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日本人在全力抢救他。”
“我认识这个叛徒。他叫许鹤,在列宁格勒伏龙芝军事通讯联络学校学习过。我跟他不同期,但是有过一面之缘。”
明楼沉吟片刻,蹙眉道:“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这个叛徒的级别并不高。论重要性的话,潜伏在特高课的日共应该明白自己的任务和价值。哪怕来不及传信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到底有限。他为什么一定要舍了自己的命去灭口?”
“大哥的意思是……”
“这个许鹤,想必还知道些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你马上去查一下他的档案,还有那个日共的情况,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明白。”阿诚应着,说:“我安排行动组去处决他。”
“当然要处决,但是不能贸然行动。日本人知道他的身份很重要,并且又遭遇了一次刺杀,把他安排在日本宪兵把守最严密的区域,就是为了防止我们下手。你安排他的上下线立即撤离。处决的计划,我们来安排。”
“是。”
阿诚跟着明楼走到沙发前坐下,接着说:“还有,雪豹送来消息:孤狼在明家,汇丰银行231。”
“真是桂姨。”明楼叹道:“没想到农夫与蛇的故事,在我们身上重演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大发善心把她给留下来!但是谁能想到她的身份转变这么大,从一个普通的妇女,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隐藏这么深的日本特务。即使我现在得到确认,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好在雪豹的消息来得及时,没有在她面前露出太多的破绽。不过大姐这个银行保险箱被她发现……”明楼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
“我去通知黎叔,这个保险箱不能再用。”
“不,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个保险箱,来显示孤狼情报有误。”
“大哥是想?”
“先让他们盯一阵子,我们再来安排一出戏。”
明楼答道:“目前的要务,是解决那个叛徒。”
“那,要不要去问问雪豹,看她知不知道更多情况?”
“好。我明天直接去找她,当面问。”
“她今天正巧给我打电话,说等你不忙的时候一起去喝咖啡,好像有话说。”
“会不会就是这件事?”明楼问。
阿诚想想,摇头道:“听她口气,不像是万分火急的事情。倒像是私事。”
“私事?”明楼有些奇怪:“什么私事?”
“去了就知道了嘛。”阿诚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们的事,我才不管。”
午后,天色阴沉。
临街的咖啡厅里正放着一曲古老深情的西班牙情歌。仿佛是被那缠绵忧伤的旋律打动,汪曼春一向冷漠的眼神也浮起淡淡的悲伤。
“对不起,有事来晚了。你没等太久吧?”明楼在她面前坐下,挥手叫了杯特浓的ESPRESSO。
“你没吃午饭吧?这里的法式牛角包很好。”
汪曼春一看就知道他定是一直忙到现在:“空着肚子不要喝那么浓的咖啡。”
“好。”明楼微笑,点头示意服务生加一份牛角包来。看她的杯子差不多空了,又为她叫了杯拿铁。
汪曼春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情形简直就跟当年上学时一模一样。就连说的话,点的东西都不曾改变。仿佛她还是那个刚刚下课的学生,在这里等她的师哥明楼。他们倾心相爱,说着一道周游世界的计划,谈着一起强国救民的理想,许诺着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当时只道是寻常。
快了。汪曼春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也许很快,她便可以兑现她全部的诺言,一身轻松了。
其实这是她一直想要的解脱,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异常平静。
她问:“师哥,明台回来过年了?”
“是啊。这小家伙越学越鬼精灵,除夕夜偷偷跑回来,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汪曼春又问:“那他最近都在做什么,你清楚吗?”
明楼意识到什么:“你想说什么?”
“我见到他了,在一个……他不该在的地方。身边,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她说得非常隐晦,而明楼已经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神色间不再掩饰担忧与沉重。
“还真是?”汪曼春急了:“你怎么不好好看住他呢?他才多大?又要走这条路!”
“你以为我想?”明楼伸手按住额头,担心气恼又无奈:“他决意要走我有什么办法?小时候粘你太久,学的都是你的倔强脾气。”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的性子分明像你大姐,可不要怪到我头上!”
汪曼春不服气地把他顶回去,却又感叹道:“你们明家的孩子啊……难怪你家大姐,这么骄傲。”
明楼深深叹了口气:“我和阿诚都罢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大姐交待?”
“都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汪曼春忍不住握他的手安慰道:“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明台那么聪明,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也不简单。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搭档么?”明楼被她说得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你好像很欣赏她。”
“漂亮,机警,身手也好。”汪曼春毫不掩饰她的赞赏:“我知道,她会用生命去保护明台的。”
明楼笑了。反手握住她,问:“只见了一面,你就看出了这么多?”
“女人间的直觉吧。”
汪曼春也笑笑:“不过,我在烟花间找到了陈炳的尸身,手法干脆利落。而且她突然见到我,毫不慌乱,应对自如。反倒是明台这小家伙,聪明反被聪明误。”
“哦?怎么说?”
“按他的真性情,现在见到我,就算不指着鼻子骂,至少也该拂袖而去。可他反而不断地示好,专往我最软的地方戳,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到底修行不够啊,在你面前班门弄斧。”明楼笑着摇头:“忘了谁从小看他长大的。”
“一转眼,当年的小囝囝都这么大了。”汪曼春忽然伤感起来:“我弟弟要是活到现在,应该也像他这样吧。”
“曼春,”明楼不禁握紧她的手:“我知道你一直把他当亲弟弟。其实我大姐跟他更像母子,你跟他才更像姐弟。”
“他怎么会要我这样的姐姐呢?”汪曼春的笑容中藏着苦涩。
握着自己的手猛地收紧,她感觉到他脉脉如诉的目光,连忙换了轻松的口气:“我只盼他给我规矩一点,别闯祸就行。”
“还不止这个。”明楼轻叹,说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忧虑:“我希望,他不是一腔热血,却误入歧途。”
汪曼春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别想那么多了,先把当下闯过来。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以后,不是还有你给他指路?”
明楼点头,默默握着她的手不放。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汪曼春觉察到他的沉重。
“我听说,特高课昨天抓捕了一名共/党。他要招供,被一个潜伏的日共打伤了。”
“这个我刚知道。”汪曼春非常镇定:“他现在在陆军医院的高级病区,南田课长已经派宪兵把那里守得跟铁桶一样了。我想,至少是近期内,别人想要接近他是没有机会的。”
明楼紧紧蹙眉,没有说话。
“不过,我听说他受伤很重。所以,审讯也会延迟。”汪曼春又补充了一句。
“可他只是上海地下党里一个很普通的情报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共/党可能也已有所察觉。南田课长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明楼终于问出他的疑惑。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汪曼春答道:“这段日子,抗日分子活动猖獗,我们的行动接连受挫,特高课的压力不会比我们小。所以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他们都会像落水人捞稻草一样地紧紧抓住不放的。”
明楼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最近事情乱糟糟的,你要小心些。”
“知道了。”
她乖乖任由他握着,没有挣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指指他面前的盘子说:“快吃吧。每天这么辛苦,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
明楼笑了笑,依言拿起面包。她眼中话里不再掩饰的关切暖暖地流过他的心。可同时,却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笼罩上来。从她今天的言语口气,到她伸手过来握他的那一瞬,他都清楚感觉到她跟往常不同。自他们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以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着距离。而现在,她却不再刻意掩饰真情而主动对他做出亲密的举动。这是为了什么?
明楼悬着的心,越揪越紧。握着曼春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