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跑我敢追》英小俊

13、013

　　对于夏天来说，夜晚很漫长，可胡家遥家里实在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因为决定退房了，他这个月连宽带费都没交。

　　家里只有一个卧室，也就是说，只有一张床。胡家遥十分后悔收留章小木，就算他再想无视，他跟章小木都有过那种关系，晚上对俩人来说都是煎熬。

　　章小木挺洒脱的，也不知看出胡家遥的犹豫，还是不想他为难，主动说：“我睡客厅就行，你有多余的枕头吗？借我一个。”

　　章小木拿着枕头，就直接到客厅那硬邦邦的竹藤长椅上躺下了，他今晚不是很想干那事儿，他还没没心没肺到那个地步，离开家，以后该怎么办？总该有个规划，胡家遥今天给他做顿饭，不是说以后能天天给他做饭。做一顿两顿是人情，长期供他食宿又算什么？人家也是靠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又凭什么多养一个他？

　　只有一个空调，装在了卧室里，胡家遥就没关门，这样冷风多多少少能出来点。

　　胡家遥心里也在盘算，他可没把章小木归入他的未来。他对T城还算熟，但是人脉却完全没有，这回过去又是重头来过，其实想想是挺令人担忧的。积累下的资历不多，未来也没有保障，还带着个大号的拖油瓶。

　　咦，胡家遥楞了一下，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章小木了？但又一想，虽然章小木看上去对未来挺有信心的，可胡家遥并不看好他，一个少爷，离开家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能指望他一到T城就找到个能独自付得起房租、生活费的工作？还真不是胡家遥看不起他，他没觉得章小木有这能耐。

　　“哎，”胡家遥叫了里声，“你睡了吗？”

　　“没呢，”章小木应，“怎么了？有蚊子？”

　　“没有。”胡家遥道。

　　章小木又应了声“哦。”

　　胡家遥这才又想起来叫他的初衷，追问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章小木答：“宾大。”

　　胡家遥琢磨了半天，这学校在哪个省，特不确定地问：“滨州……大学？”

　　章小木脑筋转得快，知道他误会了，解释说：“宾夕法尼亚大学。在美国，费城。”

　　过了好半天胡家遥才“哦”了一声，他自己也是一路考进大学到毕业的，他读的大学还是不错的，虽然说有钱人喜欢把孩子送到国外念书，但真要说能考上宾大这种学校，还能顺利毕业的，那必须是学霸。

　　留学回来的同事这几年胡家遥多少也认识几个，他们说起自己的学校的名字都恨不得把鼻子仰到天上，胡家遥也只能跟着其他土鳖同事一边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那些人，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什么见鬼的学校，听都没听说过。”

　　从常青藤毕业，说起母校的名字就躺在老旧又硬邦邦的竹制长椅上，随随便便地跟说个不知名院校似的，只能说章小木实在太低调了。

　　低调得胡家遥有点不太适应。他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可能是胡家遥打破了沉默让章小木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他跟胡家遥说：“我去过T城的次数不多，那里是个怎样的地方？”

　　胡家遥想了想，说：“地方很小，反正比这里小，人很好相处。”

　　口气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话。章小木抬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那里黑漆漆的，这里白天阳光进不来，晚上月光也进不来。

　　章小木重新躺了回去，琢磨着胡家遥这几句话。如果直接问他，他是肯定不会说的了。不过，胡家遥明显是混不下去了才离开这里的，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通常会想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换句话说，起码对那里印象不错，是喜欢那里的。可胡家遥的口吻里没有什么感情。章小木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章小木突然问：“哎，家遥，你卖饼干多久了？”

　　胡家遥答：“三个来月。”

　　章小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三个月前正是他们俩初次相遇的时间。

　　胡家遥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闭上嘴，无论章小木再问什么，都坚决不肯回答了。

　　房东把胡家遥住的这个房子租出去了，就是之前被章小木碰见的那一对年轻情侣。新房客很刁钻，占尽了好处，还想提前搬进来。房东斗不过新房客，就来欺负胡家遥，想让胡家遥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这些年胡家遥从刚毕业时的处处忍让到工作这么多年也经过见过，更何况，他当初来租房的时候确实便宜，哪想到后来房东得寸进尺，他也并不是软柿子，本来他是要走的，可还有好些东西要办，比如银行账户的处理、手机卡报停，转社保、退公积金之类的，他最后一份工作什么都没有，但前两份工作都是正儿八经的正式员工，手续齐全的。

　　本来章小木听到房东过来要求胡家遥早点退房挺生气，又想帮他打抱不平来着，可胡家遥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自己跟房东说：“您这么说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快点走？我付没付您房租？我是不是付到月底的？您让我现在走？您要是按照合同付我三倍违约金我就立马就走。”

　　房东有点懵，问：“什么三倍违约金？”

　　胡家遥不慌不忙地把当初的租房合同拿出来给房东看，把他刚才说的哪条哪款都指了出来。

　　这合同都好多年了，还是刚租房给胡家遥的时候签订的，后来还像模像样地更新过一回，后来大家熟了，房东也懒，就不弄了。当初的模板还是租房中介提供的，房东嫌麻烦，连看都没看，没想到胡家遥不仅留着合同，连上面的条款都记得清清楚楚。

　　胡家遥又拿出一个小本子，本子里还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票据，都是这些年他为这房子花的钱，他一张张摆到房东面前，某年某月，疏通下水道的钱，某年某月，买新水龙头的钱。

　　胡家遥说：“这水龙头是我自己换上的，我就不收您施工费了，您把水龙头的钱给我就行，这水龙头不错，陶瓷芯的，现在都特好用。”

　　房东忙拦住他，问：“等等，你这是干嘛？”

　　胡家遥抬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您不是让我赶紧走么？我走之前得跟您把账算清楚啊，这房子里的所有设施按理说都应该是您提供的，当初这些东西坏的时候您怎么说的？您说让我先垫上，您过后给我报销。我可都一笔笔记着呢，您得跟违约金一起给我。”

　　房东说：“得，小胡，你也别算了，你就住到月底。”

　　房东临走的时候还甩下一句：“一个大小伙子，过这么精细，活该发不了财。”

　　胡家遥没说什么，等房东离开了，他才把那堆票据团吧团吧扔桌上了。

　　章小木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也觉得挺不可思议，他以前是有钱，可能花钱习惯了，没有记账的习惯，他想，现在自己口袋里没剩多少，以后也得学着点。

　　这么想着，章小木就把胡家遥那个小记事本翻开了，第一页工工整整写着，哪天买的什么菜，花了多少钱，到第三页就有所涂改，第五页就没了。再后面又重起一页，是新的日期，又写了三、四页的样子，又没了。

　　再捡起来那些票据，一张张展开，用手掌抚平了，前面几张确实像刚才胡家遥说的，维修啊，买东西什么的，后面都是些超市小票还有饭店吃东西开的票，看上去更像报销用的。

　　嘿，这人，看着不言不语的，还会诈人呢！

　　胡家遥出去找纸篓去了，回来正看见章小木扒拉他那堆东西呢，他走过来把那个小本子丢进纸篓，说：“没什么可看的。”说着，又去团那些刚被他团过一遍，又被章小木打开的纸，团完了全都扔进纸篓。

　　章小木坐在床边，看着胡家遥的动作，看着他团完了扔完了，才伸出两根指头，轻拽了下他的衣角，说：“哎，知道吗？据说扔东西之前习惯团起来再扔的人，一般x欲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