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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饭的遇上算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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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爷在西门城墙边的老槐树下摆着个摊儿,一边卖凉茶,一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七仙女下凡的爱情故事。当然了,在他说书的同时,不忘吹嘘下自家老婆子熬的凉茶。
唐栗原本正窝在墙角,跟帮里兄弟背对背互相抓虱子,听王大爷讲完七仙女后,又接着讲牛郎与织女。她懒懒地靠在墙根处,斜着眼鄙视了王大爷一番,然后望向他桌上的凉茶砸吧了几下嘴。
“啧……好喝。”王大爷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凉茶,得意地瞟了眼唐栗,挑衅之味很是明显。
“嘁!”唐栗不屑地冷嗤了声,然后两腿一伸,仰躺着靠在墙边,扒拉几下头发,从背后摸出一个有着缺口的瓷碗,看到行人路过便伸出手哭喊,“各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姐,行行好,赏点吧。”
她这边刚开腔,在她对面摆摊算卦的尘虚紧跟着吆喝了起来:“算卦啦,专业算卦二十年,不准不要钱,测字算姻缘,求福保平安。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唐栗抬眼望去,但见阳光下一个身着青衫道袍的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咯噔……唐栗只觉心跳停了片刻,她昂起头,迎上那位青衫道士的目光。
而那青衫道士眉梢一抖,冲她挤了挤眼睛。
嘿!这是跟她杠上了,唐栗胸膛一挺,挑衅地瞪了眼对面一身青衫道袍,手拿拂尘的道士。于是拔高嗓门,连哭带唱的喊了起来:“奴家自幼父母双亡,童年江湖漂泊流浪,长大流落风尘卖唱,如今身残仍然志强。”
她边哭边喊,还双手捶地,可谓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尘虚唇角隐隐翘起,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眯眼看向唐栗,终于没绷得住,“噗嗤”一声笑场了。
而王大爷见有人抢了他的风头,当下便不乐意了,端起茶盅抿了口凉茶,假咳一声清清喉咙,梨花木一拍,扯开嗓门喊道:“话说牛郎遇到织女时,织女那日正在河里洗澡,董永遇见七仙女,小七也是在河里洗澡,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唐栗急忙接上:“告诉我们,要想富,少生儿子多种树!”
紧跟着又是“噗嗤”一声,但见尘虚低着头连连咳嗽,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极力平复住情绪,缓缓地抬起头来,唇角斜斜翘起,笑容里带着一丝痞气,眼睛眯得像只狐狸。
若说很多年后,问起唐栗对尘虚的印象,大概便是那日西门墙角下,风好无云,他一身干净的青衫道袍,头发松散地挽着,慵懒地坐在槐树下,一脸邪气的笑着。只此一眼,她整个人都沦陷了,那淡淡的笑容带着一丝痞气,将她迷得七荤八素。
眼看着已到了中午,斜对面的酒楼飘来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唐栗吞了吞口水,手一抬,带着兄弟们直奔酒楼而去。
一帮乞丐围在酒楼门外,齐齐唱着莲花落,酒楼老板无奈,只得给些吃的将他们打发走。
唐栗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鸭,笑得合不拢嘴,正欲转身离去。尘虚一派悠闲地摇着折扇,笑眯眯地朝她走来,他一身青衫道袍,干净得不染尘埃,青丝绾发,好似九天谪仙踏云而来。
看着眼前这个风流飘逸的男子,唐栗呆呆地怔住,竟生出了邪念,有种把他立即扑倒的冲动。然而只一瞬,她就改变了想法。
“容贫道掐指一算,姑娘这只烤鸭,定吃不完。”
唐栗眼角一抽,刹那间从九天回归到尘土,抱着烤鸭,小心地往后退去:“你……你想干嘛?”
尘虚淡然一笑:“贫道担心你吃撑了,伤着胃,因而施法救你一回,不用太感谢。”
语毕,他一把抢过唐栗手中的烤鸭,掉头就跑。
唐栗整个人都蒙圈了,瞪着圆圆的眼睛,还有些迷糊。反应过来后,她怒不可遏地大喊:“啊!追!给我追,把抢烤鸭的那个臭道士给我捉住!”
奈何一帮乞丐硬是没追得上尘虚,当他们跑进西门里后,便再也找不到尘虚的踪影了。唐栗气得直跺脚,双眼通红地望着城门,恨不得把城墙都瞪穿!
至夜,京城西街巷子中。
唐栗一脸杀气地隐匿在黑夜中,双手紧握住木棍,嘿嘿……她心底得意地笑。白日里时,她就查清楚了,臭道士就住在闲云客栈,而要去闲云客栈,必经过她现在藏身的这条巷子。
巷口处挂着灯笼,隐约可见灯笼下站着一个身着青衫道袍,手持拂尘的男子,唐栗眨了眨眼,确保自己没看错,巷口站着的绝对是白日里抢了她烤鸭的伪道士。
她紧了紧手中的木棍,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待尘虚走过来,劈头就给他一棒,不把他打死,却非得把他打残不可。哼,她虽然是个乞丐,但在西门这块,敢跟她作对的人还没几个。
唐栗屏气凝神,侧耳静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猛吸一口气,举起棍棒乒里乓啷一阵乱打。
一炷香后,京城六扇门中。
“咝……唉哟喂。”陈傲天捂着红肿的脑门痛得龇牙咧嘴,他恨恨地瞪了眼唐栗,“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光天化日竟敢殴打朝廷特设的淄衣捕快!”
“不不不……老陈,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唐栗连连摆手,“现在明明是晚上,你怎么能说是光天化日之下……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本来不是要打你,我是要打……”
说到这,唐栗立马停住了。她还能再蠢点吗?竟然不打自招。
“那你是要打谁?”陈傲天并没被打傻,抬起肿成猪头的一张脸看向唐栗,等她回答。
唐栗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她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说话。这种事,要她怎么解释得清楚,大晚上的,抄着木棍躲在西街巷子处,最要命的是,还把陈傲天给打了。
恰在此时,忽听得外面响起一道妇人的声音:“陈铁柱,你个挨千刀的,还回不回来吃饭了!”
陈傲天面色不佳,唐栗假装没听见,偏过头去一副很茫然的表情。其实她心底早就笑翻了,每次听到陈田氏,也就是陈傲天的夫人,喊陈天傲的本名时,她就忍不住想笑。
啊哈哈哈……但她没敢笑出声,别过头去,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陈傲天本名叫陈铁柱,京城的人都知道。
而他改名字,是做了六扇门淄衣捕头后。男人嘛,都有一个江湖梦,恰好朝廷设立了六扇门,一个介于江湖跟朝廷之间的机构,陈铁柱侥幸进入了六扇门,于是便认为自己也算半个江湖人了。
江湖人,尤其是血气方刚的江湖男儿,那得有个侠骨柔情的名字。
比如白衣飘飘的无情剑客,人家那名字多响亮,西门吹雪。
再比如风流倜傥的盗帅,楚留香,这名字一听就让人想入非非……
而他呢,陈铁柱……跟乡村二狗子有何区别?
于是他决定改一个霸气响亮,要流芳千古,要有英雄气概的名字,遂,改成了陈傲天。
这段关于陈傲天改名的传奇经历,唐栗也是从别人那听说的,当她来到京城时,陈铁柱已经是捕头了,并改名为陈傲天。
眼看着陈傲天被他夫人揪着耳朵拽了出去,唐栗弯起眼角,抿嘴偷笑。她打算从后门开溜,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后门走去,刚跨出门槛,便撞进一堵厚实的肉墙。
“唉哟喂!”唐栗捂着脑门,被撞得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她,“谢……”她刚想说声谢谢,一抬头看到笑得跟只野狐狸似的尘虚,后面那个“谢”字立即缩回了喉咙。
当真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尘虚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薄唇轻启,吐出清润动听的声音:“舵主,我们又见面了。”还不等唐栗回答,他话锋一转,邪笑道,“你把陈捕头打了?”
虽然他是用了问句,但听在唐栗耳中,这分明是就陈述句。难怪她今夜会打错人,想必这道士早就看穿了一切,所以故意设局,就等着她钻。
看来臭道士,有点道行啊,她下次一定要紧密筹划,狠狠地报复回来。
“让开。”她一把将尘虚推开,小跑着离开了六扇门。
唐栗回去后,盛怒之下,吃了三个大馒头,一只怡红楼的油酥鸭。她一边用力地咀嚼着鸭肉,一边在心底谋划,怎么兵不血刃地报仇解恨。
突然间想起正事,她头也不抬地吩咐:“老九,你明天继续去西门城墙下蹲点。”说完后,她一抬头,便看到老九正在抠脚,于是她颇为嫌弃地挥手,“没看见我在吃饭,你竟然对着我抠脚,给我出去。”
“老大,俺平时不都这样吗?”老九抠完脚闻了闻,又挠了挠脖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唐栗。
唐栗也懒得解释,她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又转头吩咐另一个乞丐:“姬小二,你继续守住阵地怡红楼,还有,谨防有东门的奸细混入。”
“好的,老大说什么,我就照做。”
“栓子,明儿黄昏时,你把咱西门的兄弟都召齐,老地方开会。”她捡起石头,砸向蜷缩在角落正打瞌睡的另一个乞丐。
大概是还没睡醒的缘故,栓子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呼哈……老……老地方在哪儿?”
姬小二提醒他:“自西向东数,护城河第三棵老槐树下。”
一想到上个月她们西门分舵这边的业绩最差,她心里就凉嗖嗖的。
“咳咳……”唐栗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正色道,“洪长老说了,若是我们这个月再垫底,就要被派去塞北,而他们那边的将会接管我们京城西门的地盘。”
这话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顿时将另外三个人都炸清醒了。尽管他们是要饭的,可在京城要饭跟在塞北要饭,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再者说,唐栗小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她千辛万苦来到京城,还没找到她的东西,怎能够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