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可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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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3不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高中的体育课并不是那么正式，排球场上没有几个人认真在练。女孩大多怕被球面上的泥土弄脏胳膊，男孩倒是玩的高兴，可也谈不上专业。
邹学宜和简曦坐在排球场边的台阶上。简曦今天有些沉默，学宜觉得纳闷，捏她的脸，她也不生气，就跟木头一样。学宜看她呆滞的眼神，再看一眼几米外的江一楷，号称体育健儿的他也只是闷闷地倚在墙壁上，叶清溪站在他旁边，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鬼子的好奇心被勾起，拍拍屁股，跟个流氓似的走过去。
“嗨，江指导！”她打个招呼，站在江一楷的一侧。叶清溪别扭的扭过头去咳了一声，小鬼子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和江一楷搭讪“你和简曦怎么了？”
她一向好事，平时江一楷见到她就觉得头大，无一例外的，这次他也抱住自己的头，不耐烦地说“好像也不管你的事吧！”
学宜笑笑“简曦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一楷竟然没多做反驳，看了她一眼后郁郁地说“邹学宜，我要走了，你高兴吗？”
“啊？”学宜吓了一跳“去哪？立陶宛？”
“恩，先去外国语学院待半年，然后出国。”
学宜歪着头，想通之后飞快地瞥了简曦一眼，“怪不得她不高兴，真是作孽！”
“你这样算是始乱终弃吧？”她不赞成地又补充一句。
简曦走过来，沉默地盯着江一楷。她好奇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要怎样处理这些江湖恩怨。后背被人戳了一下，她火大地回头“干嘛？！”
叶清溪直接将她拖走，“真是没眼神！”他嘲笑她，学宜恼怒地看着他“不管你事！”她拂拂衣服，准备离开，就见排球场边人声鼎沸，她好奇地走过去，叶清溪跟在她身后，人群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通道。
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邬梦怡晕倒了。
叶清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只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小鬼子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的眼光全都放在他身上，他这才觉的骑虎难下，毕竟外边关于他和邬梦怡的绯闻传的神乎其神。他无奈地抱起她走向卫生室。
校医检查了一番后才又问了邬梦怡一些问题，叶清溪大概猜的出是为了什么，毕竟他家世代行医，母亲又是妇科的专家，这点小小的问题还是难不倒他的。但他并不会像开邹学宜玩笑那样对着邬梦怡胡说八道，很奇怪，他或许不会对任何女孩说些那样不着调的话，除了她。
吊瓶只挂了一半的时候，邬梦怡的家人就来了。他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就听那男子问邬梦怡“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头晕，然后就晕倒了。”邬梦怡的气质永远是那种柔柔弱肉的，在家人面前更显出了几分娇气。
“哥哥，就是他送我来的。”叶清溪刚想离开，邬梦怡适时一指，他又成了焦点。
那男子站起来打量了他一圈，同时叶清溪也在打量他。不出意外，这就是传说中的邬梦吉。他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只是在社会上混的久了，稚气尽脱，显得有些老成。邬梦吉和邬梦怡一样长的都不错，或许因为经常打架的缘故，他看起来很强壮，其实他五官很漂亮，像是新疆那边的混血儿，但看人的眼神却犀利了些，看到这里叶清溪不自觉地想笑，他也记起某个人想要嫁给土匪或是强盗的愿望。
沉默中，邬梦怡好笑地问“哥哥，你干嘛老盯着人家看啊？”
邬梦吉过来拂拂妹妹的长发，又贴在她耳朵旁嘀咕几句，就见邬梦怡娇嗔地喊“哎呀，我不要听！”她羞涩地看一眼叶清溪，期许得到他同样的回应，而叶清溪只是很有风度地跟她说再见。
“你看，都怪你！”叶清溪走后，邬梦怡忍不住地怪她的哥哥。
“他会喜欢你的，我会让他喜欢你。”邬梦吉说的胸有成竹。
“真的？”她高兴地趴在哥哥的肩膀上。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清溪回到教室，小鬼子早已在位置上，若无其事地读书。他压下一口怒气坐下。就见小鬼子全神贯注地盯着一本复习资料看，叶清溪纳闷，她学习追求不求甚解，看书从来没这么认真过，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他忽的一下夺过女孩手中的书，飞快地扫两眼，然后大喊“老师，邹学宜看武侠！”老师自然不可能在教室里，他只是想逗逗她玩罢了。邹学宜跳起来夺他手里早已被揉的稀巴烂的武侠小说，虽然在女生中，她一直算是比较高的，但叶清溪举高胳膊后她怎样够都够不着，气急地小鬼子几乎整个的巴在他身上，叶清溪仿佛带个球似的走来走去，手一直高举着“来啊，来够啊！”
本来就是四十五分钟的课外时间，体育课后班里的同学大都留在户外休息，教室里除了他们再没其他的人。
两人一个玩的不亦乐乎，一个气的上蹿下跳，看在外人的眼里尤为的暧昧。
“哟，玩的这么高兴？”一个男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小鬼子停住手上的动作，奇怪地往外看。
一个男子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看着他们，眼神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叶清溪算是同龄人当中比较张狂的一个，但是这个把别人的桌子当自家炕头坐的人则更显得邪气。
叶清溪把犹在好奇打量别人的小鬼子拉到身后“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那人嬉笑着摆摆手，倒退着离开了。
小鬼子不解地问“他是谁啊？”
“不重要的人。”大奸人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将她的武侠小说放在头顶“你能拿下来，我请你吃大餐！”
C14春暖花开，人心浮动
晚自习的时候简曦和江一楷一直不在，叶清溪拿过邹学宜递过来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他们俩去哪了，不会是私奔了吧？”
叶清溪好笑地看她一眼，真不知这人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下课后江一楷一个人从外面回来，邹学宜皱着眉头看他“简曦呢？”
他反而显得很吃惊，“我没有和她在一起啊！”
这下三个人都慌了神，再过四十几分钟，就要熄灯。这大晚上的她会跑去哪里？简曦胆小，万不敢独自外出的，学校虽然一向以安全著称，但四中身处城市的最北边，地方偏僻，老旧的校园里树木丛生，要想干点不为人知的事太简单了。
三人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叶清溪拉住气势汹汹地小鬼子“你干嘛？”
“找简曦啊！”
“你难道不是个女的？你就不怕”他无奈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女孩。
“我头发短，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啊！”
她还想跑，却被他拉的更紧“那也不行！再丑你也是女的，她们该有的你都有…”他打量着她干瘪的前胸后背“跟在我身后！”
小鬼子不屑地瞪着他，也顾不得计较，毕竟找到简曦才是王道。
古旧的音乐楼里，常年不见日光，夜色下显得更加的阴森，是躲藏的好去处。两人沿着楼梯一路往上，磕磕绊绊地还不能尖叫。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是叶清溪这样的男孩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好受。而小鬼子几乎要一路高歌着上去，她对这种诡异的环境好像莫名的兴奋。
两人来到顶楼，叶清溪只是敲了几下门，邹学宜刚要推开房门往里走，就被他拉住手“你今晚怎么这么多事？！”她不满地看着他。
“走吧，她不在里面。”叶清溪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拖住她，对她要往里走的行为大感紧张。
“你都没进去过怎么就知道了？”小鬼子向来如此，别人让做的事她不一定会去做，但别人不让做的事，她一定会去探个究竟。
漆木门没有上锁，她虽然还被叶清溪抓的紧紧的，但脚是自由的，“哐”的一下，叶清溪被吓了一跳，小鬼子趁机逃脱，钻进屋里。
漆黑的屋子什么都看不清，她摸索到开关打开灯，这才见到这个房间的真面目。几乎没有什么摆设，空旷的地上摆满了拆开的纸盒子。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丝丝的纤尘在空气里飘荡，仿佛好久都没人来过。窗子是紧闭的，但关的并不严实，好几处像是被撬开过，四月的风从窗缝中溜进来，一丝奇怪的味道从角落里传出，渐渐传的满屋都是。
好奇心驱使着她走近那个角落，这才看清里面堆积的物体，是类似于橡胶似的东西，又好像不是。形状像是他们小时候玩的气球，但是怎么看都会觉得有些诡异。
叶清溪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看完了，没有吧。还不快走！”他一直站在门口的地方，就好像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小鬼子奇怪，大奸人不像是这么没胆的人啊，他究竟在怕什么？
“啊！”叶清溪看到她手上挑着的东西，大骇。
“你有病是吧？！”在她的进逼下，他连连后退“快，快扔掉！”
“你怕什么？”小鬼子咯咯直笑“这是什么东西？难道它会吃了你？”
“邹学宜你去死吧！”他顾不得男子汉的威严，扶住墙角，脸色苍白，好像要吐出来了。
学宜将那东西从他脸上挑开，“胆小鬼！”她满意地扔掉手里的那根鼓槌，不屑地看着他。
叶清溪只觉一股流气直达嗓门，他难受地看着她“你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什么？”
“避孕套。”
“呕！”这下换小鬼子暴吐。
“你们男人真恶心！”下楼的时候，小鬼子还在喋喋不休。
“哼！”叶清溪抱着一颗受伤的心，尽量离她远远的。
早在她推门前，他已经想到他们去的是什么地方。四中的众多传闻中就有那么一个去处，是普通学生不敢相信的。但凡有恋爱经验的人一定知道，音乐楼的最高层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也一直好奇，这个传闻中让男生兴奋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如今亲眼所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陪着这样一个人，缘分究竟是怎样一件奇异的东西？
音乐楼处在学校的最外围，一条路通往校门口，另一条路通往女生宿舍。邹学宜看看时间，只剩二十多分钟，如果真的找不到简曦，那她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夜晚稍有些凉意，路旁的迎春花半闭了花瓣，只剩些黑漆漆的枝条纠缠在一起，蜡烛似的地灯在草地上撒些黄晕，紫藤架罩住音乐楼的铁门，一切都显得阴森沉郁。邹学宜还在想着刚才的避孕套事件，她也觉得诡异，为什么每次和叶清溪在一起都会发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和男生相同的是女生中也隐隐流传着这样的故事，而且远比那些长纸板和避孕套来的浪漫。少年情侣，月色之下，相约在校门口的迎春花下，然后…究竟他们会做什么，全看讲故事的人的心情。拥抱，接吻，互摸小手…还有其他限制级的东西，则要靠听故事的人自己想象。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如果学校的性教育做的好的话，是完全明白这件事的。就像简曦，她妈妈是一名老师，她的观点是女儿一定要知道这些事情，她有一句很好的话就是“妈妈是你的好朋友，你有什么事可以讲给我听。”无疑这是很正确的教育方法，而小鬼子从小在老人身边长大，外祖父母又是处于分居状态，所以她以前是完全不懂这件事情的。她小的时候看过动画片之后突发奇想，孵了两个月的鸟蛋，最后鸟蛋臭掉，小鬼子苦思好久也不得其解，为什么大象为鸵鸟孵蛋可以孵出带着翅膀的小象，而她邹学宜只是简单的孵一个山鸦雀竟会将它弄烂？
她也疑惑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会相互爱慕？恋爱，结婚，接吻，□□，所有的自然而然的事情在她看来同样的不可思议。麋和鹿上床会生出麋鹿，驴和马会生骡子，而骡子是不能繁衍下一代的物种，它们也会对其他物种产生爱情吗？他们也会有性冲动吗？有句话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么了解的越多，看的越透彻，就会越幸福吗？风流得意之事，一过辄生悲凉。儒家强调积极入世，道家劝人逍遥出世，而世人究竟是要身似菩提，心如琉璃还是要在红尘中摸滚打趴？
十七岁的邹学宜看似简单，脑子里想的却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之类的大玄机，也怪不得雪泥总说她是小孩儿心性，任何一位正常的花季少女都不可能每天只陷于考虑小狗究竟有没有月经，人是不是可以与其他物种□□这样的“大问题”。
她把她的疑问讲给叶清溪听“你说人类究竟可不可以和其他物种繁衍下一代？”叶清溪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应该可以吧，我就怀疑你是老鼠生的。”
难得的，他是第一位听她这样问没有表现出恐惧的人，不过这人的嘴向来毒的很，这不就骂她是过街的老鼠了吗？她还想再问，叶清溪跳到迎春花丛的另一侧，“你不会每天都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吧？”
“奇怪吗？”小鬼子歪着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这是科学道…”
“你！”小鬼子还没讲完，就见大奸人伸手一拉，两人跌进迎春花丛后。
“嘘…”他捂住她的嘴，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照在他们藏身的迎春花丛上，两个保安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才结伴离开。
“噢，憋死我了！”小鬼子扒开他的手，大口喘气，同时觉得他们两人的姿势有些诡异。她压在叶清溪的身上，而他微微喘着粗气，昏黄的地灯就在他们的右手侧，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喉结一上一下奇异地滑动。她伸出手去，抚摸一下，就连上面细小的骨头都能试的出，这就是男孩的喉结，这就是亚当的苹果？它咕噜了一声，是在害羞吗？
小女孩好奇地上下抚摸，身下的男孩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摸够了吧！”他应该很生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低沉沙哑的，怎么也凶不起看来。
小鬼子忽的坐起，双腿盘在他的腰间“拽什么拽！”她试着跳起来，却被男孩扯住手臂，重心不稳，又跌在他的身上。
“你…你想干什么？”小鬼子颤着嗓子问，她倒不是害怕他会把她怎么样，只是想到自己可能一时失手把他打死再去蹲大半生的牢，她就感到恐怖。
她试到男孩有力的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强硬地将它抬起，带点薄荷味的濡湿划过她的眼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使是再迟钝再不通情事的小鬼子也感到了其中的那一份暧昧。他的手一直微微地颤抖着，皮肤绷得紧紧的，她甚至能感到他的鼻尖在她额头上蹭过时留下的细密汗珠…
这大概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诡异的事。
她不敢轻举妄动，任他那样抱着，等到他的身体不再那样紧张时便忽的蹦起，跳出迎春花丛，而叶清溪躺在草地上，不解地看着头顶的一方晴空。谁能够告诉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春暖花开，人心浮动？
小鬼子跳出去后还在紧张地大口喘着气，她扶住自己的胸口，以一种感叹的眼神看着慢慢站起来的叶清溪。他不好意思地咳一声，然后才厚着脸皮跳过来。
做人是要有一颗敏感的心和不那么敏感的做派。这一向是小鬼子奉认的处事原则。大概她自己并不晓得，外人眼里，她连心也不是那么敏感的。
只剩几分钟就要熄灯，两人各自飞快地跑回宿舍。学宜往简曦的床上一看，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藏在宿舍里。她洗刷完后，轻手轻脚地爬上简曦的床铺，掀开被子，钻到里面。就见简曦张着两颗核桃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一说话，她的眼泪又流下来。
“我不懂，江一楷真的有那么好？”这是最困惑她的事情。老金有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是元好问的一句名言。）只是那么年幼的他们究竟真的懂得爱情的真谛，还是只是少年时的冲动？
“你知道什么呀！”
“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是…”她想了想“正牌的花季少女吧？”
“你充其量只算朵花骨朵，还是那种千年一开的。”伤心的简曦难得言辞尖锐，不过她倒觉得这个比喻不错。雪泥也说过她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天叶清溪为她解答完那首诗后，她给雪泥打电话。她直来直去的问她是不是恋爱了？雪泥愣了一会儿反而问她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张继的人。她有些兴奋“那不是姨婆家的小舅舅吗？”
“小舅舅？”雪泥沉默片刻“那倒也是。”
小鬼子的脑袋转的飞快“你不会说你爱的人就是他吧？”她多么期望能听到雪泥否认的回答，可她只是语带惆怅地说“是啊…”
反而把她吓了一跳。
“雪泥你疯了，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她大为紧张，就怕雪泥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雪泥只是一径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捏着话筒，好久不能消化雪泥的话。难道说小舅舅不是姨婆的亲生儿子？再想想也对，姨婆四十几岁才有了小舅舅，那时姨公公已经年过半百，小舅舅上面的几个阿姨也早已长大成人，一心想要个儿子的他们会去抱养一个也不算稀奇。这么看来，雪泥是可以和小舅舅在一起的。她也替雪泥高兴，鼓励她加油。因为这个小舅舅啊，她还是了解的，性格温吞体贴，用后来的一个网络词汇形容叫“暖男”。再说，从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鬼子不是没有欺负过这位小舅舅，比如拿着绳子轮他，比如把他喜欢的漫画全塞到姥爷家的炉子里，为了这个，姨婆可不喜欢她呢！
雪泥笑笑“你啊，事情没那么简单的。”
多年以后，小鬼子终于明白两个道理，一是，爱情与人品无关；二就是，世界上的事情都是一件连着另一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超脱在世俗的关系之外。
早春过后，华树新发。二月二，三月三，清明，端午，一年的好时光，却总也显得短暂。江一楷是定在五一之后离开，所以他们趁着五一长假的时候决定组织一次自助游。自然不能选择太远的地方，四人商量后觉得附近的一座山还是不错的，山脚下是湖滩，虽然没有什么奇观，但好歹也有个瀑布，山下的动物园里还有些野生动物，不远处就是一所中专学院，食宿也是很方便的。学宜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不过与这些人文气息浓厚的景观相比她更倾向于那些无人去的地方，荒野山岭，密林激流，万事要险才有趣。
他们下午出发，一个小时后到达。下车后在山脚下的宾馆落脚，养精蓄锐。两个女孩住一处，两个男孩的房间就在对过的地方。晚饭时候，四人找了一处饭馆用餐，也没有再出去玩乐，早早地回到宾馆休息。学宜将肩上的旅行包卸下，倒在床上，却不见简曦的踪影。一会儿叶清溪推门而入，她忽的坐起，警惕地看着他，毕竟那晚之后两人也没好好说过话。
他手里还抱着宾馆的枕头，看到她的动作后，心里不觉恼火，又有些羞愧，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现在也不能怨别人这样对他。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床上看电视，并没有什么好节目，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注意力自然会被另一边的人所吸引。就见小鬼子悉悉索索地摩挲了一顿，最后终于在书包的底层找到一个奇怪的东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叶清溪感到奇怪，上前娄了两眼，原来是一柄打磨不错的弹弓，一看就知道已有好多年头。她比划两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叶清溪不自觉地嘲笑她“你难道想带着弹弓上山打猎？”小鬼子仰头看着天花板，她自然不能说，那弹弓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守规矩的贱人的，只好翻个身等着简曦回来。
她猜到简曦必定有很多话要对江一楷讲，这才将他和叶清溪支开，只是现在他们会谈些什么？海誓山盟那有意义吗？
两个小时后仍不见简曦的踪影，她有些着急，小鬼子永远无法理解恋人之间的互动，她没有恋爱经验，也不知道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有什么好说的，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类？
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叶清溪拉住她的衣服“你不会吧，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们留？”
“哼哼哼！“小鬼子伸出手去戳他的肚子，趁他防备的时候跑出房间。她敲一下门，没人应，再敲，还是没人应。小鬼子着急之下手一用力，这才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她推门而入，屋里并没有人。叶清溪跟在她的身后，看她疯了似的满屋乱转，指指床上的背包“别找了，钱包都带出去了。”
学宜气恼“你早知道是不是？”原来旅行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给他们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他们都清楚，大奸人也清楚，唯独她一人还蒙在鼓里。
她心里大骂江一楷这个贱人，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这时候老板娘过来敲门，问他们要不要洗脚。小店是不提供洗浴的，两人只能跟在老板娘身后提了暖瓶和脚盆回来洗脚。
洗刷后叶清溪从对过过来，手里还提着他和江一楷的衣物。小鬼子纳闷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要住在这里吧？”
叶清溪耳朵里还塞着耳机，这样也听得清她的话“是啊。”
“你想干什么？！”小鬼子不由得义正言辞。
“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回答的天经地义。
“让人不放心的应该是你吧！”她意有所指，叶清溪看她紧捂自己的衣领，反而轻笑“别担心，看你的裸体还不如自摸呢！”
小鬼子气得咬牙切齿，她一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讽刺她的身材，他们初相见的时候他就曾这样侮辱过她，现在又这样，她气急跳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放，一边还说“你觉得一样吗？！”
叶清溪大骇，拍掉她的手“你疯了！”他后退几步，倚在门上“我告诉你啊，邹学宜，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终于占到上风，她这才满意。
房间里有两张小床，叶清溪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摔到其中的一张上。他带着耳机，闭目欣赏动听的音乐。小鬼子对着他做做鬼脸，爬上自己的那一张，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叶清溪侧过身子，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还真是个孩子，和男生同住一屋竟然还睡的着。她经常自比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也经常拿着简曦的言情小说找他探讨细节，知道人类发育的每一个阶段，了解生育的全部过程，对“性”抱有好奇的态度，但她真的只是个愣头青。试想一个人将这一切只归于“科学道理”四个字是多么的无趣，人类发情只是因为激素的分泌，接吻让人兴奋也只是因为一种叫多巴酚的物质，什么一见倾城，再见倾心，什么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统统都是狗屁，还不如一个科学道理来的让人信服。所以在她眼里爱情才那么低下不可相信…
他想着想着竟然也渐渐入睡，或许这就是和邹学宜在一起的好处，什么都不用多想，再复杂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笑就痛快地笑，哭就晶莹的哭。小鬼子看来是个泥巴捏的丑娃娃，却原来有颗能照亮别人的剔透水晶心。
第二天一大早，叶清溪挖起还在熟睡的小鬼子，两人背着背包来到山脚下。简曦和江一楷早就等在那里，两人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小鬼子气哄哄地对着简曦做鬼脸，二话不说就往山上走。
叶清溪跟在她身后，拿着相机不住地拍照。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一路上去，迎春还没凋谢，梨花白，柳叶青，一些不知名的山野花也开得异常的热闹。小鬼子不一会儿就忘了生气的事情，在山间的秋千上荡来荡去，一会儿又站在乌龟铜像前合影。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山腰的寺庙里，游客几乎都涌在这里。庙堂的正殿是如来佛祖，东西两个侧殿里分别供奉着财神爷和送子观音。听说这里的送子观音是很灵验的，不少人一大早乘车，专门来还愿。
学宜和简曦跪在正殿的蒲团上，简曦双手合十，闭目许愿。小鬼子是被叶清溪摁在地上的，也只有学着简曦做做样子。她从小到大，除了想要去流浪几乎没有其他梦想，所以她在心里诚心地对佛祖说“我没有什么好求的，如果可以的话那就让雪泥学业有成，爱情甜蜜。还有让简曦快乐点好了。”她高高兴兴地将香插进香炉里，又拜了几拜，回头发现简曦正在台阶上等她。而两个男生早就冲到西门的财神那里上香了。
简曦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一个字，最后只是轻轻地笑笑。她将她拉到佛祖看不到的地方，装作很凶狠地问她“你昨晚去那里了？”
简曦也不反抗，反而很淡然“就在对面的旅社里。”
“好好的房间不住，你们去对面干什么？”她狐疑地问她，然后恍然大悟似的“你们不会…江一楷他…天哪！疯了疯了！”
“学宜…”简曦拉住她的手，“我想让他永远记得我..”她说得语气平淡，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笑容。一夜之间忽然成熟的简曦让她很不适应。小鬼子拍掉她的手“你傻啊你！”
“学宜，你保证不找他的麻烦。”简曦再次拉住她，学宜仰头望天“真是服你了！”事情已经发生，她还能怎么做？
她看一眼那边的江一楷，他的目光也恰好看过来，粘在简曦的身上。她想起他们刚好的那些时候，晚饭后扬声器里播放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声音开得很大，班里的男生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着大声喊，那时候就属江一楷喊得最卖力。她戳一戳简曦的后背，两人一起回头，那家伙几乎要撕破喉咙似的狂叫，每天晚上都是如此，那时候简曦笑的尤为的开心。再看她现在郁郁寡欢的样子，学宜也觉得难过。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简曦就去了东殿，学宜几乎是跳进去的，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简曦拉起“呸呸呸！菩萨，她刚才说的话都不算啊，都不算！”简曦好笑地看着她，反而招来她凶狠地回瞪“你傻啊，竟然还敢来送子观音的庙里上香！”她小声的埋怨，拉着简曦就往外走，恰巧碰见叶清溪站在庙口张望，她绕到他身后，恶作剧似的一把将他推进去，正好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叶清溪抱歉地上去跟人赔礼道歉，同时不忘埋怨小鬼子“万一是孕妇怎么办，你瞎推什么！”小鬼子跳进来，搀着那个女人，她也没想到这一推会撞到别人，不好意思地对人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那女人一直低着头，听到她的话后急忙摆手“没..没关系，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她面前竟然有些胆怯，小鬼子奇怪地看着她急急对他们打了招呼走出去，好像见到鬼一样。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置于吗，我又不是鬼？”她不顾叶清溪的怒视，跳到简曦身边，“在看什么？”简曦被惊了一跳“没…好像…我认错人了。”最终平淡的语气让小鬼子不疑有他。
四人继续往山上走，在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段是一座大开的坟墓，传说里面躺的是唐末的一位道士。狭窄的隔板只能允许棺木左右两侧的两人一同进入。简曦一向惧怕这些东西，今天却很勇敢地拉着江一楷的手，钻进洞里。小鬼子从外面清楚地看到她一只手紧捂自己的双眼，另一只手被江一楷攥住。他逗她一下，简曦才肯将指缝稍分开一点，两人在里面呆了一分钟后出来。江一楷对着叶清溪耸耸肩“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待到小鬼子和叶清溪一同进去的时候，后者竟然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小鬼子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弹弓，左敲敲右敲敲恨不得将棺木拆掉，将里面的人挖出来一鉴真伪。叶清溪拉她一把，她反而变本加厉，隔着玻璃盖顶，脸几乎要贴上去。从干瘪的只粘一层皮的骷髅盖头，到木乃伊身上穿的明黄色道袍，细细看来，不住感叹。叶清溪不屑地看着她“你不怕他记清你的样子晚上跟你回家？”小鬼子镇定地拍拍棺木“不会，我刚才跟他商量好了，他今晚跟你回家。”
下山时已近中午，四人在小瀑布旁合影后便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山风拂面是说不出的惬意，旁边的小摊上什么都有，刀剑，套娃，泥塑，挂饰….热闹的程度不比庙会上差。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男人蹲在那里，脚边摆着一溜的石头，还有紫色的玉石。小鬼子一下看中其中的一个，拿在手里把玩。那是一块长方形的玉石，顶部有着美好的弧度，紫色中稍带些杂色，但不影响整体的感官，她拿在手里抚摸，觉得拿来做印章最合适不过。如果在上面刻上“月落乌啼霜满天”这几个字寄到雪泥手里，她一定会高兴。
她把那石头放下，准备和老板讨个价钱。叶清溪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插句嘴，最后硬是把那小小的东西提到一百多块，还一脸纯良地看着她。小鬼子气急之下将东西扔给他转身就走。叶清溪看一眼拿在手里的东西，问老板“她刚才说要刻哪几个字？”
老板将邹学宜留下的字条递给他看，叶清溪顿觉好笑，一向追求彪悍人生的邹学宜竟然喜欢这么寥落的诗句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片幽朦的月色之下，小鬼子头顶一片荷叶，嘴上叼朵石榴花，拿着弹弓对着在大雾中啼叫的乌鸦开打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一扬再扬，想笑又怕别人觉得自己诡异，因此故作严肃地对老板说“价钱不变，不过你要给我换成这一句。”
四人吃饭后休息了一下，趁最热的劲儿过去才敢往回走。离开前去附近东西最齐全的超市里买饮料。超市建在那所中专院校的校园内，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里的人并不多。许来路过的外地人也在这里购物，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两三个穿着灰色道袍，打着头巾的道士，看来应该是从山上的庙里过来置办生活用品的。学宜他们见怪不怪，可是她身后的外地人并不知道这道士从哪里来，因此奇怪地“咦”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问“小姑娘，你们学校还有这个专业？”显然是把他们当做了这个学校的学生。
简曦一愣，江一楷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就见小鬼子眼睛一转，勾起一个微笑“是啊，三年专科，包分配的。”
“我知道现在的和尚有本科学历，可是道士竟然有专科学历，这实在是…”那人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后，终于有点回神，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
“您这就不知道了吧？道士是我们国家土生土长的宗教，和尚是外来的。政府要保护国学当然要小小地支持一下了…”她看那人满脸的不信，又补充一句“相信我啦，我家有人在教育部门工作，我很清楚的。”
那人不疑有他，信服地点点头。江一楷结完帐后，出了超市的门就哈哈大笑，一会儿简曦也出来，轻轻责怪他“别笑了，你知道她疯起来就爱胡说八道。”
小鬼子没事人似的继续结账，她把东西放在柜台上，收银员一件件地放在计算机上核对好后，说“是九块零八毛。”因为听到她的“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收银员对着她笑的格外地灿烂。
小鬼子从钱包里拿出十元钱，交给她。收银员刚要为她找零，一双手按住收银员的手，脸却对着她，笑眯眯地从柜台上拔下一只棒棒糖“来，哥哥请你吃！”
邹学宜奇怪地看着对面一张笑的过分灿烂的脸，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下他手里的东西，不客气地对着他说“那就谢谢了。”
“没事儿，才女，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一喊不要紧，学宜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尤其在那句“才女”后，脸上竟然还有热辣的感觉。再细细看看对面的人，直觉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她刚想戏谑地问句“兄弟，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可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