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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马车到达德州分殿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西天横铺着丝丝缕缕的艳色霞锦,拥着落日酒醉般的酡颜,看起来颇为可爱。
      宋熹跳下马车的时候感觉背上一阵刺痛,伤口似乎又裂了开来,不由得微微皱眉。
      “怎么了?”一只手覆上了他扶住车架的右手。温暖,有力,十指修长,指腹和虎口还留着薄薄的一层茧,显然是常年习剑之人。
      宋熹抽出了自己的手:“伤口裂开了。”
      来人微一挑眉:“伤口?”随即一把抓住他的手,丝毫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强制性地把他往分殿里面扯过去。宋熹被扯得难受,待要生气,又觉得有些心虚:他并不是没有可能不受伤的,说到底,之前还是把这人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于是一个拉,一个要拒不拒,竟是很顺利地就被带进了室内。一干侍从垂眼看鞋尖。
      等到了室内,那人屏退了所有侍从,松开他的手,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怒气,听起来硬邦邦的:“脱衣服。”
      宋熹一愣,抬起头看他。
      半个多月不见,师兄似乎毫无变化——不,变化还是有的,至少现在,那双被手下好多女孩子背地里偷偷议论的桃花眼一点不似平时那样微微地眯着,唇边的弧度也平了,眉宇间那种让人一不留神就会被吸引过去的意味也消失了。宋熹一直觉得师兄比自己长得好看,平时就好看,现在生气的样子似乎更好看了——生气?
      “回神了?”白临负手倚在一根立柱上,将他从上到下地细细扫了一遍,冷笑:“脱衣服。”
      “师兄……”
      “脱。”言简意赅。
      宋熹无可奈何,只得开始解腰带。他素来穿衣不讲究,刚到殿里时手下人不知他喜好,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应服饰都由白临着人置办。这些年来已成了习惯。白临自己衣仿魏晋,向来是外罩大袖衫,内着男襦,看起来十分便利潇洒。却极好为他置办各式深衣,穿起来层层叠叠,极为繁复。
      此时解了半天,衣服也没脱下几件来。宋熹有点不耐,待要唤人,白临已经拨开了他的手,叹道:“我来吧。”温暖的手指挑开他身上的衣结,顺着带子划过去,轻易地就褪下了他的外衣。宋熹猛地一个激灵,想要推开他,手却被制住,只得讷讷道:“痒。”
      “忍着。”
      “……”
      有了白临的帮忙,衣服很快就脱了下来,只剩下一条亵裤。宋熹略有点不自在,正要说点什么,却见白临已经绕到了自己背后,解开了被染红的绷带,顿时心中一阵发虚。
      宋熹常年待在总殿,肤色是种不见阳光的苍白。因此白皙的脊背上多出一条窄小狰狞的剑伤,十分的刺眼。白临的手指轻轻抚上莫清鸢最后弄出的那处剑伤,惹得手下的皮肤微微战栗,开口嘲讽道:“什么时候连一个快断气的人的剑也躲不开了?”
      “……”他就知道瞒不过师兄。
      白临长长地叹了口气,索性解开了所有的绷带,让人取来了药膏,帮他重新上药。宋熹看着他安静垂下的睫毛和不甘寂寞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突然就想起之前在大街上听到过的一支小调: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宋熹被沈延带进浮生殿的时候是十二岁。那时师兄白临已经十五岁,正是男孩子最漂亮的时候。于是宋熹第一次看见白临的时候,十足十地愣了一回神。
      那是一个安静的下午,沈延去向那位报告收他为徒的事情,他一个人在总殿迷了路,不慎闯进一个院子。院中有个池塘,塘边一棵古树,十五岁的白临就坐在树枝桠上百无聊赖地抛着石子玩——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位师兄又在偷懒。听到脚步声,树上的人转过了头,斑驳的阳光里,少年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半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出闯入者的脸。
      唇红齿白。从未正经念过书的宋熹当时的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形容词。
      *****
      就好像现在,看着帮他上药的师兄,他脑海中能浮现的,也就这么一句话罢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宋熹面无表情地思考,自己这么多年的书,莫非就像师傅说的,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师兄?”
      白临懒洋洋地发出了一声鼻音以示应答。
      宋熹斟酌着措辞:“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很漂亮,你会怎么形容他?”
      白临的手顿住,习惯性地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直盯得他有些不安,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帮他上药:“怎么,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是姑娘。”宋熹老老实实地回答。
      药上完了。白临帮他重新缠上绷带:“我不记得阿熹有龙阳之好。”
      “什么龙阳之好。”不学无术的韶华殿首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耐,“算了,就说你是唇红齿白好了。”
      白临手上的动作再一次顿住,唇边隐隐有些调笑之意:“原来你喜欢的人是我?”
      “我当然喜欢师兄。”宋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莫非师兄讨厌我?”
      白临闻言不由得苦笑,摇头道:“算了算了,鸡同鸭讲。起来,穿衣。”
      宋熹顺从地站了起来,张开手臂,任由他给自己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衫。心里又一次想,师兄实在比师娘贤惠许多,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看上师娘。
      “阿熹昨夜没睡吧,我陪阿熹睡一会儿。”白临没有给他穿上外衣,反而拉着他的手来到床前,像小时候那样拥着他睡觉。宋熹经他一说,倒也觉得有些倦意,鼻中嗅到白临身上淡淡的悠远香味——这是早就熟悉了的,也没有觉得二人这样抱着有何不妥,径自在师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他的洁癖对于师兄,向来是不药而愈的。半梦半醒中,只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轻吻。
      “明远。”
      “恩。”
      “你也会像师傅一样,有一天为了别人离开师兄吗?”
      为什么要离开师兄呢?还有谁比师兄更重要吗?宋熹模模糊糊地想:“不会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
      “明远,师兄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师兄了啊。这是宋熹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我们在安远镇发现了叛徒沈延的踪迹,殿首决定趁他还没有走出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前堵住沈延。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只带了我两个人前往安远镇。”
      “……沈延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白临负手站在暗影之中,看不出神色。
      霜风摇头:“殿首不让霜风跟随。”
      “知道了……你下去吧。”白临闭上了眼睛,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霜风应声退了下去,心中有些讶异:长生殿首居然没有责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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