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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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郁宁这一年的夏天罕见的多雨，温度却不降反升，走在街上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闷热和潮湿味儿，连着蝉鸣也不常有了。
东街柳入海骑着小电驴，左边挂着只烤鸭腿，右边挂着酱牛肉，前头提篮里还放了四两饺子，路过快活街的时候，正赶上路边一句喝：“双将！”
快活街是江畔华府内的一条南北向商业街，除了固定商铺外，常年聚满了流动摊贩。其中开锁的和贴膜的因为生意不景气，几方一拍即合，支窝棚摆了个棋摊，吊起破电扇，没事就聚在一起指点江山。
方才喝“双将”的老大爷，就是开锁大军中的一员，大名李北亮。李大爷走了一步妙棋，心中畅快，自顾自又说道：“咱这局终了再开个！晚了去喝俩小酒，自——在！”
围观的有说了：“你这得意的，我看这刚才老穆要是这么着，再跳个马，老李不得占优势！”
那边接话茬，虚指着棋盘：“你瞅这马腿蹩住了，跳不得跳不得。”
李北亮对面，穆真永默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终而坦然道：“输了。”
柳入海停下小电驴，围观了一阵子，自觉手也痒痒，见穆真永有撤离的趋势，打着招呼上来：“老李还下不？”
“啊呀，柳弟嘛，今晚一个人？”穆真永腾了位置，问道。
“老婆子忙店里去了，这不自个儿买点下酒菜回去准备回去喝个小酒呢。”
“那感情舒服，我这还得接孙子去，累啊！”
老穆收了贴膜的板凳和木牌，往大二八上一挂，哼哼着走了。
这边老柳和老李开了局，观棋的人散了又至，窝棚里头电扇吹开来一股汗味儿。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窝棚里误打误撞进来只蜻蜓，绕了两圈又飞了出去。
站在最外头的人往街上一看，零星飘雨了。
于是一声招呼，收摊的收摊，回家的回家，柳入海拉着李北亮要回去喝酒，李北亮推不过，给开锁的三轮裹上了遮雨布，又压了几块砖，然后被拽上了小电驴的后座。
电驴吱呀吱呀叫唤进了东街C区，刚到楼下，细雨陡然变大，伴随着远处一阵惊雷。
“这是赶上趟了。”李北亮感叹道。
两位年过半百的大爷拎着小菜，又从车库提了两瓶汤沟窖藏，前后脚进了电梯，听着广告屏循环播放的语音条上了十一楼。
快活街上人烟渐稀，只余三两匆忙赶路的行人和取餐送餐的外卖骑手，来去在东西街的居民楼间。
一辆黑色SUV拐进西街B区，盲饶了两圈后，靠边停了下来。
徐临轩拉下半截车窗，倚着车门看了眼外面，别墅区的树木山石错落有致，河中亭内的石桌上卧了只野猫，猫崽子约莫是洗了把脸，下一秒又跃下了小桌，消失在视野中。
忽而起了一阵风，车内刮上一片雨线，徐临轩又摁着合上了车窗。
雨刮器连续高速摆动着，模糊了小桥流水的绿化。
“这雨下的，”徐临轩把座椅往后调了调，半躺了下去，“支恒之前说他家在哪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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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来电提示音第四次响起的时候，支恒刚刚睁眼，正赶上窗外一声闷雷。客厅天花板唯一亮着的一个灯泡忽闪了两下，彻底灭了下去，余下一两簇火花。
这倒免了适应光线。支恒揉了下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感觉肩背和腰腹被沙发硌得生疼。他脚在沙发底缘摸了两下，没碰到拖鞋，干脆赤脚踩上了地板，几步走到了落地窗前，掀了一截窗帘。
雨帘如瀑。支恒看了几秒，自觉没什么意思。手一松劲，帘缝又合了起来，连带着把阴沉的雨声也隔绝在了外面。
客厅里有点闷，又带着些雨季的潮湿味儿。支恒三两步重新摁了开关，灯泡沉寂几秒，终于挣扎着亮了起来，照亮了客厅的一片狼藉。
支恒眯了下眼，看见罪魁祸首轻快地从沙发背上一跃而下，甚是惬意地在地板上伸了个懒腰，而后讨好似的“喵”了一声。
抱枕和凉垫在地板上堆成了一团，肇事者见铲屎的没什么反应，又把自己埋进了枕头堆中，撅着屁股用两只后爪在地上乱刨。
茶几下的半袋鹿肉冻干也被扒拉了出来，被横向两爪子剖了腹，里头只剩下些许冻干残渣。
电视柜上的东西倒了一片。
支恒愣了会儿，感觉自己可能不太好。
他不过睡了一个白天而已，这欠打的玩意儿就把家拆了？
“支付宝，”支恒蹲下来，捏着猫后脑勺把它拎起来，“您老能不能有点身为人质的自觉？”
猫崽子吐了下舌头，用爪子去糊他的脸。
-都没在你身上蹦迪，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支恒被自己解读出来的猫言猫语气笑了，把不知悔改的崽子丢上楼梯，关上了猫护栏。
“关禁闭去吧你。”
支付宝端坐在第四级台阶上，顶着个死不悔改的小黑脸，脸上写着：he——tui。
也许是蹲下又站起来太猛的缘故，支恒感觉眼前花白了一片，脑袋也嗡嗡地晕。他凭直觉往前跨了几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摸索着解锁了手机。
视觉空白了几秒后，又恢复了正常，紧接着而来的是肩背抽了筋一样的酸胀。
他觉得有点不妙，人发冷得很，可能有点低烧。
沙发垫子这会儿硌得他皮肉生疼，支恒扯了条毯子压在身底，窝了个勉强舒适的姿势玩手机。没什么目的地把一屏幕APP挨个浏览了一遍，终于在右下角的微信里发现了徐临轩的四个未接来电。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被来电铃声闹醒的。
愣了一会儿，他才半眯着眼，顺着那一排的“对方已取消”打了回去。
徐临轩大概在手机里买了套房，电话被秒接起，叭叭叭先对支兄来了十连的问候，开着免提就是村门口绑电线杆上的小喇叭里的村委书记。
支恒感觉村委书记把家里的沉闷赶走了不少，感觉身上也有了点活气，活动了一下筋骨站了起来，先是把空调调高到了27度，然后用膝盖把沙发挪了半米，找到了被支付宝打进沙发底下的拖鞋，哒哒哒进了卧室。
村委书记停顿了两秒，似乎受到了上级指示，废话也终于进入了正题。
“恒啊，你家在哪栋楼来着？今晚涮火锅？”
“滴”一声，体温计显示37.9度。
他把体温计塞回床头柜，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方才聚起来的几分活气又散了，连带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也有点模糊。
“大下雨天的，不太想动。”
可能是雨天的原因，电话里滴一声，弹出了“网络信号不佳”的字幕。支恒举着手机转身出卧室，走了三两步，正巧碰见支付宝弓着身子蓄力待发，一举跃过了一米五的猫护栏，在空中与支恒的手机撞了个满怀，抱着手机稳稳落在了地上。
手机迟半秒地在地上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支付宝大概觉得铲屎的丢了个球给他接，带着被当成狗子的愤怒控诉地叫了一声，而后扒拉了一爪子一旁的手机。
-叮-
-通话已结束-
-聊天时长 06：41-
支恒：……
他垂下眸子，看了一会儿不通人性的小家伙，想起了什么，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两下嘴角。
大概某个时候，也有一个人像这样，打乱他的生活。
人不在了，留了一只猫继续祸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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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临轩和支恒是高中同学，用徐村书记某次醉了酒的原话讲：
“我跟支恒那是，十几年的塑料兄弟情！绝情一把手，仗义也是真仗义，呃……虽然我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啊呸，孩子还没有老婆马上娶，但是！没有恒哥，就没有我和我、我未婚妻无数次成功的约会！托恒哥的福，我大学从未花钱找过代课，表白墙三天两头被点名……支恒你啥时候找对象啊！”
然后徐酒鬼就被颜竹女士领走了，据颜竹后来的吐槽，徐临轩还打算在婚礼上讲述支恒翻墙头帮他代课兼念两所大学的光辉事迹。
支恒为此把徐某丢进了黑名单长达一星期。
两人的学校门对门，曾经有次上完课翻墙出去时，路过的路人正好是徐临轩的辅导员，把支恒抓了个正着，然后以“出去玩完回来突然不想走正门想翻墙回学校结果翻错学校了只好再翻出去”的奇葩原因被辅导员送去青志联做了一个星期的义务劳动。
劳动内容：巡逻学校的墙头。
据说那段时间试图翻墙的女生特别多。
窗外一声闷响。
支付宝撒丫子就往阳台跑，比吃饭还激动。
支恒愣了一下，慢吞吞地跟在猫崽子后面，拉开了客厅的窗帘。
从二楼的角度看过去，院子里站着个穿紧身牛仔裤的女子，撑着伞看不清面容。
支恒神经一紧，正准备下楼，而后墙头又跃下来一个人，躲进了女子的伞下。
警报声中，支恒的手机收到一条语音，他看了眼备注，把它转换成文字。
徐临轩：下来开门！我和颜竹手一痒把你家院子的墙头给翻了。
支恒：就他妈离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