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原来你在这里》山河故人

5、第四章

　　民国二十七年12月24日礼拜六晴
　　今天，那个男人又来看我表演了，就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一声也不吭，仿若整个嘈杂喧闹的舞厅都不存在，他的眼神很温柔，好似一汪清泉，清澈透亮，让人不住地往下掉。除了母亲和死去的姐姐以外，从来没有一个人拿那种柔情万千的眼神看过我，包括那个生理上所谓的父亲。呵，父亲，多么高贵的词语啊，可是那个住在雕镂秀户的男人不配，他配不上那么高贵的词语，不值得去尊敬。因为他的霸道独断，毁了母亲的一生，因为他的冷酷无情，我需要去出卖自己的尊严来赚取那一点点的生活费。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雪姨，如果当初不是她，我和妈根本不会落魄到需要住在这种破败不堪的房子里勉强度日，如果有天我找到了打败她的方法，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当初她加诸在我和妈妈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地还给她，因为那是她应得的。
　　我知道如今的我早就失去了骄傲的资格，为了生存，我抛弃了我的尊严，可是我无法不去坚持那已经支离破碎的骄傲，那是陪伴了我十九年的东西。如今的我除了这点点的骄傲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而那个男人的出现在我黑暗的天空里破开了暗夜，射透进那一缕阳光。他仿佛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可是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是没有结果的，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了我的一生要在苦难中度过，注定了我的一生围绕着冷眼与仇恨。美好总是与我格格不入的，这段美好或许就在不久之后便会无疾而终吧，与其到时失去时神伤，不如就此斩断，不要再放任下去。
　　停下笔，看了眼墨迹未干的日记本，依萍微微叹了口气。不是没有怨恨过，不是没有质问过，可是这一切在现实面前都不值一提，如果连生活都成了问题，爱情这种美好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呢，它既不能治好母亲的病，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可是总有那么一瞬，在那个只有他和她的天地里，她想要拉着他的手一辈子就这么过着。他是那么的优秀，是那么的绅士，与那个陆家的大少爷完全是天壤之别，他会为了她天天去大上海听她唱歌，耐心等她下班，会为了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特意带她去外白渡桥上感受落日的余晖，那一刻她觉得她就是个被呵护在掌心的小公主，不必担忧日日拮据的生活，不必烦恼如何对母亲坦白她的工作，可是梦总是要醒的，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她，需要为生活四处奔命的她，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姐，她只是个被父亲抛弃，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落魄女。
　　夏夜，月凌空高挂于天际，洒下清冷的光，点点的星光在皎洁的月光的相衬下显得黯淡无光。风拂过依萍的脸颊，耳鬓的碎发随风舞着，衬着清冷的月光，似是一位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也因了这清冷月光的缘故，平添了一丝寂寥。或是被风吹得有些发冷，依萍随手将写好的日记塞回了抽屉，略微理了下被吹乱的碎发，望了眼那轮皎洁的明月便将窗户关了，同时也关上了心中那扇向往美好爱情的窗。一切都会过去的，安安心心睡一觉，醒来就回归正常了。依萍心中暗自催眠着，仿若将这句话重复了千遍万遍便就真的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情爱，向来多是伤人。
　　古往至今，多少英雄深陷美人关含恨而逝，多少佳人倾慕英雄不得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