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原来你在这里》山河故人

46、第四十五章

　　东边，一缕金色的眼光从山顶漏出，破开灰暗的天际。清脆的鸡鸣声响彻整个弄堂，沉睡的人们慵懒地睁开眼睛，张开双臂拥抱新的一天。
　　依萍站在镜子前比划着手中的衣物，这一件不合适，那一件不稳重，总归是不满意。依萍有些丧气地将衣服扔在床上，望着满床被自己淘汰的衣服犯了难。天还蒙蒙亮之际，她便洗漱完毕挑选合适的衣服。可是当她打开柜门，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在自己身前比划却找不到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不是太艳俗就是太朴素，都不适合今日的场合。
　　“依萍，起来了吗？”傅文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倒是让依萍吓了一跳，赶忙把那一床衣服胡乱塞回了衣柜。
　　“马上出来。”依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云淡风轻”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哎呀，你怎么还穿着睡衣呀？你不是说今天中午要去见杜飞的母亲吗？就这么打扮不是显得失礼吗？”傅文佩见依萍仍着睡裙便出了房门有些嗔怪道。今日的见面这么重要，按依萍往常的性子，断不会如此失礼才对。
　　“砰、砰、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早，到底是谁呀？你先进屋换件衣服，免得失礼了。”傅文佩推了推依萍，转身跑去开门。
　　“杜飞？这么早！”刚一开门，杜飞清秀的面孔便出现在傅文佩眼前，倒是让她吃了一惊。依萍这孩子往常都让自己挺省心的，怎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脱了链子，杜飞都跑来接她了，她却才刚睡醒。傅文佩全然没想到她那宝贝女儿已经为了这次重要的见面将自己满柜的衣服都拿出来试了一遍，昨晚也紧张地到了半夜才睡，不过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从容才勉强做出那副淡定的表情。
　　“佩姨，我是不是来得有些太早？”杜飞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其实他从黑夜刚褪去它的幕布便起了床，匆忙赶来依萍家的门口却犹豫着怕惊扰到她们的睡眠，愣是在屋外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才鼓起勇气敲了门。
　　“傻小子，怎么会呢！快进来吧，依萍等会儿就好。”傅文佩有些嗔怪地看了杜飞一眼，看着满脸憔悴的杜飞有些心疼地揽过他的肩膀让他进了屋。
　　“依萍，你快点，杜飞来了。”傅文佩回首往屋内喊了一句。
　　“马上好。”屋内传来依萍有些焦急的回应。
　　“进屋吧！”傅文佩转身关了门，和杜飞进了厅。
　　杜飞进了屋便很是安静地坐在那张木制沙发上，然十指交叉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翻涌的内心。今日他想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就要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了，事情的发展会到如何地步他也没把握，接受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接受他又该如何自处……让他放弃依萍，他自是不愿，但若叫他违抗母命又是万般不肯的，只能希望事情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否则……他真是不敢再想下去。
　　“杜飞！”依萍一开房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杜飞，有些疑惑地走到他的面前，轻声唤了他一句。
　　“啊！依萍，你出来啦！”杜飞被依萍突如其来的叫唤晃了心神，行为上有些激动。
　　“你在想些什么？”依萍拿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杜飞。
　　杜飞目视着眼前这张美丽的面容，有些发痴。今日的依萍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以往素颜对人的依萍今天却是破天荒地花了些许淡妆。浓密的睫毛微卷起，细长的眼线勾勒出她那双流光潋滟的大眼睛。脸颊擦了少许腮红，白皙的皮肤越发衬得她双腮粉若桃花。薄削般的嘴唇仿若清晨长在枝桠的樱桃，挂着几滴晶莹透亮的露珠，鲜红饱满，望人采撷。淡黄色的旗袍上面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合身的剪裁将她修长的腿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曼妙玲珑的曲线直映入杜飞的眼眸中，不禁在他原本紧张不安的心上多添了几分蠢蠢欲动。
　　“杜飞！”依萍有些气恼地又唤了他一声，继而又伸出白皙的藕臂在他眼前晃了晃，却不想叫他抓了个正着。
　　“你干嘛？”依萍不安地望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母亲心中松了一口气，气呼呼地瞪了毛躁的杜飞一眼。
　　杜飞抿了抿自己干裂的嘴唇，若闪电般快速地伸过头去，在依萍樱红饱满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
　　“你……”面对这突然的袭击，依萍脑中有些发愣，吐出个“你”字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双眸之中带着似三月阳春，白雪消融后的透亮，双腮粉嫩若四月的芳菲，一时间竟是分不出是腮红还是娇羞。
　　“今天，你很漂亮。”杜飞由衷地赞叹道。
　　“来，吃早饭吧！”傅文佩及时地从厨房之中走了出来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杜飞随即拉起失神的依萍走到桌前。
　　早饭过后，杜飞和依萍就匆忙离了席，随意地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出了门。
　　“杜飞……”依萍有些欲言又止地拉住了杜飞。
　　“别紧张，迟早都要见我妈的。我妈很和善的，放宽心！”杜飞安慰地拍了拍依萍的手臂，镇定自若地说着瞎话。如果苏愈站在自己的身边，估计会因为杜飞刚才所言破口大骂杜飞睁眼说瞎话。苏愈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是真怕杜飞的母亲，倒不是杜飞的母亲有多凶狠，恰恰她长得很是温婉，极像个旧时大家闺秀。然有句古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长得温婉不代表性格上亦是如此，小时候苏愈很是调皮，苏家无人可治便将他送到了段家，希望段家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可以将他养得服帖些。结局确实服帖了，但却是被段母整的，而且用的全是阴招，一整就是一个礼拜。自此苏愈见了谁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唯独见了段母，用杜飞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当然，现在的依萍还是蒙在鼓里的。
　　“走吧！”杜飞有些心虚地拉起依萍的手，朝着预定好的地点走去。
　　不多时，杜飞和依萍便来到了约定好的饭馆门前，两人握紧了彼此的双手，视死如归地跟在店小二身后。
　　“妈，你这么早就到啦！”杜飞讨好地朝段母笑了笑，拉紧了依萍的手朝段母走去。
　　“伯母好。”依萍面带僵硬的笑容，微鞠了个小躬。
　　“坐吧！”段母平静地开了口，语气中听不出是满意或是不满意，让依萍原本不安的心更加不平静了。手上已出了些细密的汗，脸上却还是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妈，这就是依萍。”杜飞似有意缓解尴尬，有些殷勤地向自己母亲介绍起依萍来。
　　“听小……杜飞说，陆小姐家以前也是军阀，不知道是不是啊？”段母有些别扭地叫起自己儿子的假名，虽说她现在的身份设定不过是安徽小乡村里一个平常的小杂货店老板娘，但多年来的修养习惯却依然气势不凡，不过所幸依萍今日一门心思放在如何给段母留下个好印象上，因而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是……是啊！”依萍有些磕磕盼盼地回答道。听得依萍的回答，段母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循规蹈矩固然是好，不过过于循规蹈矩就是呆板了。脸长得确实不错，不过性格上有些木讷，照自家儿子的性子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姑娘。杜飞斜眸瞥了一眼自家母亲的反应，心中“咯噔”一下，这是朝着相反方向走的趋势啊！
　　“妈，你别板着张脸，依萍第一次见你，难免紧张了些！”杜飞率先开了口，先发制人为依萍开脱道。
　　“杜飞！”依萍听得杜飞的言语，虽说心里还是感动的，不过在他母亲面前说出这些话多少失了尊卑，故而有些责怪地打断了杜飞。
　　“依萍，我能这么叫你吗？”段母在桌下狠狠地踢了那个不分尊卑的杜飞一脚，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的表情。杜飞有些吃痛地咧了咧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把痛往自己肚子里咽。
　　“当然，倒是我失礼了。”依萍有些愧疚地朝段母笑了笑。
　　“别太紧张，听说陆小姐现在在印刷厂里做女工，不知还合不合自己心？”或许是杜飞的话起了效果，段母原本紧绷的脸逐渐缓和下来，和依萍话起了家常。
　　“多谢伯母挂心，印刷厂的工作我很喜欢。虽说之前没接触过，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也渐渐熟悉起来，公司的同事也很照顾我……”提及自己的工作，依萍脸上不免浮现出自豪满足的神情，原本以为不过是养家糊口的工具，却不想工作一段日子之后才明白这种踏实满足是在大上海工作之时所无法带给自己的。大上海薪水丰厚，却总觉得被人另眼相待，饶是自己努力证明身正却依然免不了别人的有色眼镜，而在印刷厂的日子里，薪水自是比不上大上海的一星半点，但每个人对待自己都是和善的，让她真正感受到了别人对她的尊重，这种满足感是钱财所不能带给自己的。
　　“这样便好，不过如今身处乱世，女孩子家还是小心为上。”段母语气上减了几分疏离，刚才依萍细微的神情，她自是看在眼里。那种满足自豪感是骗不了人的，骨子里确实是个独立自主的姑娘，那臭小子倒也没骗自己。
　　“多谢伯母记挂，我会小心的。”原本紧张的气氛因为段母的一席话有些缓和，不安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面对段母的言语也多少带了几分从容。
　　“妈，我没说错吧！”杜飞将两人眉目间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虽说和自己预计还是有些差距，不过总算发展还算良好，起码没往坏处发展。心也得瑟了起来，不遮不掩地径自向自己母亲夸耀起来。
　　“杜飞！”依萍有些担心地看了杜飞一眼，怕过于高调会招致段母的反感。杜飞明白她的意思，投来“放心，没事！”的目光。自己母亲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几分的，该低调的时候低调，该高调的时候就得高调。自己高调地夸耀依萍，依萍再低调地回应给母亲留下一个识大体的印象，那这事就算八九不离十地成了。段母将杜飞和依萍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面容上依旧带着浅笑，心中却暗自盘算着。臭小子翅膀硬了，还懂得和自己玩心眼儿了，儿心母自知。这点小手段，她要是看不明白也就白活了。不过自家臭小子学会玩心眼儿倒是一件好事，动机什么的暂且不论，总归是学聪明了。看那姑娘的样貌修养确实不错，家世虽然差了点但也不怎么要紧，谈吐学识够了就行，品行上也没什么瑕疵。能养出识大体的姑娘，父母修养应该也不差，也该是受过教育的人。杜飞和段母两人心中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依萍虽有些不明状况，表现得倒也中规中矩。留给段母的影响不算特别好却也算不上差，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饭局上气氛也算融洽，杜飞更是对段母大献殷勤，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的，活脱脱一个狗腿子的模样，惹得段母又好气又好笑，对着依萍却是又和蔼了几分，毕竟自己这待遇还是托了依萍的福，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心里这么想着，对杜飞这热情地礼待却也是十分受用。儿子喜欢，人姑娘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似乎也没什么不满意的理由了，年轻一辈如今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确实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