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原来你在这里》山河故人

32、第三十一章

　　餐桌上，一片静谧。
　　只有筷子碰上碗壁的清脆敲击声回荡在豪华的别墅之中。
　　“你们两个，吃完到我书房去一趟。”一个威严十足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静谧，锐利的眼睛不时地扫过面前两个安静地吃饭的兄弟俩。
　　兄弟俩相视一眼，不再多说，依旧低头吃饭。这么多年来也早已习惯这样压抑的气氛，于他们而言，上座的人不止是他们的父亲，也是他们的长官。他们从小就被他军事化管理，食不言寝不语，对上级的命令需要绝对的服从，这就是他们段家的家规。
　　饭毕，兄弟两人便随着他们的父亲上楼去了书房，段家的主母和段家的大媳妇也随即上了楼回了房，诺大的客厅只剩下仆人们忙碌的身影。
　　“父亲。”兄弟俩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桌前，等待他们父亲发话。
　　“霂儿，三郎，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军需一事。”坐在皮椅上的段弘毅看着眼前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心里不免有些骄傲，大儿子器宇轩昂，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小儿子温文尔雅，极得他妻子的真传。或许自己确实该退位放手让他们这几个年轻小伙子拼的一片天下了，因而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父亲，你是想？”毕竟年少，站在一旁的杜飞略有些沉不住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的段霂用眼神示意，让杜飞万不可如此急躁。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段弘毅坐在皮椅上看着两个儿子的小动作，对段霂的表现极为满意。他的大儿子做事沉稳，又有大将之风确实是个可以继承大业的接班人，而小儿子则是差了点，身子又极为羸弱，但胜在天资聪慧，大事上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将自己的事业交由他们两个身上自己也能安心了。至于远在德国的老二，学了这么久也不见得回来，也便死了那条让他接班的心了，老二的性子太过仁慈，若是盛世也便罢了，可惜如今身处乱世，死生也不过一念之间，因而当初他提出要去德国学医也便由得他了。
　　“父亲，据我所知，如今北方战事吃紧，于上海波及不大但总归还是有些影响，我们的军需仅依靠税收怕是难以为继，只能找洋行、富商合作。如今上海这么多洋行中又以日本独大，有很多日本洋行有意向渗透入中国的军事，虽说我们已和章氏军阀合作，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情况对我们有些不利。”段霂一脸平静地发表这自己的看法，段弘毅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杜飞。
　　“父亲，我对军事没有那么大的了解，不好随意评价。不过大哥的话我很赞同，如今日本人在上海越来越嚣张，这与他们背后的势力分不开，如今中日虽在厮杀但总归没有撕破脸，很难正面打压，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渗透入我们的军队，与其找他们合作倒不如联合上海的□□势力，苏愈是青龙帮的人，与□□合作他多少也能帮着点。”杜飞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从小接触的有关军事方面的东西不多，18岁以后便离了家，对如今自家的情况也不过一知半解，也只能靠自己所得的有限资料里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你们出去吧！”段弘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兄弟两个说的都在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找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了。
　　兄弟俩闻言便退了出去，彼此心里都呼出了一口气。
　　“小航，六年不见，长大了！”段霂欣慰地看着自家的弟弟，虽说这六年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但今日杜飞的一席话让他彻底对自己的弟弟刮目相看，当初羸弱的少年郎如今蜕变成睿智儒雅的男人了。
　　“你也说六年了，你都老了，我怎么能不长大呢？”杜飞看着自家大哥不免开起了玩笑。
　　“找打啊！”段霂故意扭了扭手腕，威胁地说道。在外面，他是说一不二的铁面将军，但在他弟弟面前，自己永远是欺负他长大的大哥。
　　“求段少将饶命。”杜飞扶了扶自己的眼睛，夸张地忙弯下腰抱手作揖，眼睛里却是一片笑意。
　　“不闹了，我们兄弟这么就没见，好好说说话。”
　　“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杜飞闻言，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调皮，正经地说道。
　　“去我书房里谈。”段霂看着自己弟弟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估计在他眼里很重要吧。
　　待到兄弟二人进了屋，于沙发上坐定后。杜飞便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反正在自家哥哥面前伪装是讨不了什么好的，索性坦然相告。
　　“我想问，你们去浙江，究竟联姻这件事到底成没成？”杜飞紧张地看着自家大哥，深怕他嘴里吐出个“成”字。
　　“我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原本我和父亲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不曾想到章家小姐于我们到之前的几天里和别人订了亲，所以在谈判的时候压根没提。”段霂恍然大悟地看着杜飞，难怪这小子从进了门就一副上战场的表情，敢情以为他要被迫娶妻了啊！
　　“真的？你没骗我？”杜飞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段霂，困扰自己快三个多月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他不敢去想要是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早去两个月会是如何的场景，幸好阴差阳错之下，章小姐有了好的归宿而自己也从此一扫阴霾。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再说我骗你干嘛？”段霂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杜飞，若是往常，杜飞非损他几句，可现在心情大好的杜飞看着自家哥哥这么盯着自己，居然觉得他的眼神很是友善。
　　“怎么？你有事瞒着我？”段霂将杜飞的反常看在眼里，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直接将兴头上的杜飞一盆子冷水浇醒了。这次是阴差阳错，可并不代表自己的婚姻从此可以由自己做主，真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怎么会呢？没有没有。”杜飞对着自己的大哥打起哈哈来，然仍然难掩语气之中的失落。
　　“是吗？真当你哥我白在军队里混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这臭小子的事可以瞒得住我？”段霂看着拼命隐瞒的弟弟一副你当我白痴的表情。杜飞这些年来的生活，他都了解知晓，看着自家弟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记者慢慢成长为如今报社里的摄影记者，作为大哥他很为他骄傲，但除了工作，其余他自然也是知晓几分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即使他去了浙江每半个月也会受到杜飞在上海的近况，只不过顾及到自家弟弟的自尊心，他也不便说。
　　“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杜飞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段霂。
　　“是，这些年你的日子我都知道，不过你放心，我没插过手。”段霂对杜飞保证道，他确实不需要插手，杜飞离家无非是想证明自己，而作为自己的弟弟，杜飞的能力他还是很信任的，所以他并没有插手，否则杜飞的一系列行为到头来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我知道。”杜飞低头闷声道，如今的他除了惊讶之外，更想知道自家大哥对自己的感情之事究竟知道多少，那他又是什么打算。
　　“你现在一定在疑惑我究竟对你的感情了解多少，对吧？”段霂了然地说道，“我全都知道，不过对于你的感情就如同对你的事业一样，我不会插手。”
　　“你说什么？”杜飞对今日兄弟的谈话内容有些难以消化，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哥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明知自己对平常人家的姑娘有了好感又如何不会运用铁血手腕镇压呢？
　　“你大了，有些事总得你自己抉择。而且原本联姻的对象我和父亲也没有考虑你，如果章段两家真要联姻，推出去的也是二弟。”段霂拍了拍杜飞的肩，一本正经地说道，“无论是那个陆如萍小姐亦或是陆依萍小姐，我都查过了，她们的父亲是当年叱咤东北的陆振华，外号‘黑豹子’，虽说如今他们家道中落了，但当年所掠夺下的钱财也是极为丰厚，勉强也是上流社会的。当然我个人更倾向于陆如萍小姐，毕竟她更受她父亲的青睐，而陆依萍小姐则做过歌女，就是当初你让我解救的那个‘白玫瑰’。不过陆如萍小姐几个月前已经订了婚，你和她已然不可能了，而你目前也更喜欢陆依萍小姐，她现在也收手不再唱歌，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可以把她这段历史抹掉。”
　　杜飞安静地端坐在沙发上，听着自家大哥冷静地分析，一时之间竟是百感交集。他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他承认，把依萍荐举到子秦的印刷厂他是有私心的。他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虽说当时以为章段联姻势在必行，但心里总存着一丝侥幸。而为了那份侥幸，听闻依萍在找工作的时候，他就插了手，他不想依萍再去找些“不正经”的工作，只要她寻到了一份正经工作，那么只要他未联姻，他们就还是有希望的。但他忘了，在世人眼里，一旦做过某些事，那么一辈子就被定型了，如何也是洗刷不掉的。无论将来他和依萍如何，他也要私心一次让哥哥动手将这些历史抹掉，否则依萍的将来有些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