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原来你在这里》山河故人

22、第二十一章

　　夜空星光熠熠，街边灯光点点。
　　此时的杜飞早已失了心情去欣赏这朦胧，富有美感的夜景。他懊恼地走在街道上，头发已尽数被汗水打湿。在昏黄的灯光烘托下，发尖的汗珠晶莹剔透，映出粼粼波光。
　　原本想要依靠大哥在上海的人脉帮自己查下依萍的身世，却没想到他随着父亲去了浙江，和军阀章正霖谈判，商量合作事宜，看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了，可自己靠着大学所拓展的那点少得可怜的人脉又毫无用武之地，难道就真的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原本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分道扬镳吗？
　　思及此处，杜飞心下一阵烦躁，突然有些怨恨起自己的无能，也对依萍的不作为存了些不满，即使他知道这么想对依萍不是很公平，但还是忍不住，如果依萍可以将态度软下来又或者不这么排斥自己对她的帮助，现下的局面也不会搞成这副样子，但又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又有点无理取闹了，本身就算是自己闲心发作，多管闲事。再者，他与依萍相交也确实一般，她有时候连书桓都不会低头更何况是自己，可就这么算了又让他极其不甘心。既然打定主意帮忙就不该半途而废，可他有心帮忙，两个当事人都无动于衷，再有心起码得让他搞清楚问题症结所在，现在的他，面前是茫茫一片大雾，他想要拨开却连入口也找不到。
　　另外，现在的他也是自身难保。听之前母亲对自己的忠告，怕是父亲对自己只身在外极其不满，尤其是出了上次为救可云，不小心掉下钟楼这件事，虽说那次报纸将他拍的不是很清楚，名字也是化名，但天底下哪有父母认不出自己子女的道理，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大致的描述就够了，幸而大哥和母亲想法儿替他在父亲面前圆了谎，他也借着大哥的通风报信，在伤好之后回过家一趟好让他们放心，然父亲明面上虽没说什么，暗地里却或多或少向大哥施压，让他将自己是绑也要绑回去，这次去浙江一方面是和章氏合作，另一方面则是有意向要联婚。世家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联婚是一种快速又有效的手段，连军阀也不例外。如今正值烽火乱世，外有日本对中国虎视眈眈，内有军阀混战，上海是众军阀都争相逐鹿的富庶之地，再怎么强大终究孤掌难鸣，父亲这么做不可谓不深谋远虑。只是如今段家除了他也就只有二哥并未婚配，二哥远在德国学医，那么联婚的对象也不必多明说了。
　　要么逃，要么娶。然而，从小父亲就教育过他，段家的好儿郎可以无大材，但坚决不能当逃兵，更不能做个懦弱不负责任的人。而他，段航，如今的杜飞也是无法容忍自己做一个不负责任的逃兵，看似多选项的选择题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娶。
　　站在自己公寓前面的那条街上，顺着黑漆漆的楼道向上望去，一层又一层，目光在自己的公寓处停了下来。房间里灯光暗淡，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些许亮光，想必是书桓回来了。突然，他居然有点羡慕起书桓来，虽然他和依萍分分合合，怕也是被伤得不轻，但好歹他还算是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有过一段美好快乐的往事回忆，也曾经拥有过一个爱他至深的女子，无论这场爱恋里究竟充斥过多少谎言，流淌着多少真情，也无论将来的结局会是如何，但起码他不用像自己一样需要因为某些利益去牺牲自己的婚姻，他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枕边人，而自己，竟是连说不的权利也没有。他不痛恨自己的姓氏，相反他因身为段家儿郎而自豪，也因是段弘毅的儿子而骄傲，他的父亲是那样英姿飒爽，铮铮铁骨的英雄，保家卫国。他只是有些羡慕，羡慕书桓的自由，他也曾自由过，六年。
　　六年，不算短。
　　可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就想索要得更多。
　　突然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豁达，母亲的用意也很明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放弃掉自己打拼的一切为家族做牺牲。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公寓。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有些明白了今天下午依萍的心境，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容纳他了。
　　不，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的，也只有那个地方或许还能接纳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了。想及此处，杜飞发了狂般的向前冲去，如同在黑暗的迷宫里不经意间寻到了一丝亮光，找到了出口。
　　“杜飞？你怎么在这里？”下了夜班的依萍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家巷口的杜飞。今日的不欢而散还历历在目，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以这么独特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显然，她有些尴尬，毕竟她以为他们短期应该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小姐，车钱。”黄包车夫好心地提醒依萍还没付他车钱。
　　“我来吧，给。”在依萍还未回过神来时，杜飞已经从他裤兜里取出了钱放在了车夫的掌心。她隐约地听见车夫对杜飞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不过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太小她听不大清楚。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依萍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镇定。
　　杜飞摇了摇头，目光晦涩。依萍打量起眼前的杜飞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杜飞穿着打扮与之前并无多大差别，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有着千差万别。现在的他面色平静却如同一汪死水，好似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此刻的他，有些不太一样。
　　“我也不过碰碰运气，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去上班了呢！”杜飞勉强地对依萍一笑。他说的是真心话，今天下午她的脸色那么差，状态也不是很好，还以为她会选择在家休息。可明知不会遇见她，他还是来了，还是等了，索性他等到了。他的朋友不多，交心的则更少了，除了书桓，怕也只剩下尔豪了。但这种事情，既然一开始就瞒了他们，如今要与他们诉说总有些负担，何况如今两人也自顾不暇。可杜飞却忘记了现在的依萍面对感情也一身是伤，他对她一开始也是隐瞒的，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去找依萍吧，去找她吧。找到她，你的伤，你的痛就不会这么要人命了。
　　“原本确实不想去上的，但我不想让我妈担心，她还不知道我和书桓分手的事，所以即使是快死了我也得去啊，不过我和大上海的合同也快到期了，等约满就解脱了。”依萍苦涩地说着，这个世上她在乎的人不多，母亲算是最重要的一个，为了母亲，她什么都能做，强颜欢笑算什么，她又不是没有做过。
　　“话说，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吗？”回过神来的依萍不依不饶地询问杜飞。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为下午我过分的言行向你道歉的。”原本满肚子的话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也说不出来了，本来就只是他的事，何必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依萍拉下水呢！而且局面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或许章家小姐早已婚配又或是看不大上自己，那么自己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现在也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就为了这件事？”依萍明显不太相信杜飞的说辞，虽说在和杜飞相处中明白他是个温和绅士的人，但再怎么绅士的人也不会想到大半夜跑来仅为了一个不当的言行来道歉，不过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他，自己从来不愿意勉强别人。
　　“嗯，就这件事。好了，夜深了，我送你回你家门口吧，虽然这里离你家也就几十米的路，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黑灯瞎火也不是很安全，我送你吧。”杜飞吐出一口浊气，勉强打起精神，略带调皮地对依萍说着。
　　依萍微点了下头以示答应。两人并肩走在漆黑的巷道里，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好了，我到了，那我先进去了。”依萍转过身去和杜飞告别。
　　“嗯，进去吧，夜里凉，等会儿喝杯热茶驱驱寒。”杜飞向依萍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依萍。”就在依萍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杜飞突然叫住了她，让依萍不免有些惊讶。今夜的杜飞，果真与往昔不太一样。
　　“依萍，我不知道你和书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误会，但如果真的忍不住了，受不了了，欢迎你来告诉我，我是书桓的兄弟，但也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杜飞向依萍笑了笑，还没等依萍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今夜的天空有些不一样，今夜的人也改变了不少。有些感情在暗夜里滋长，虽未破土却已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