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光中有你》陆晚音

2、救人

　　白君茹出了夜流连。夜风袭来，她裹紧了披肩。
　　不过九点钟，正是夜上海繁华热闹的时候。
　　外面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此刻，还有不少人坐着汽车来到夜流连门前停下。
　　夜流连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数量黄包车，平日里白君茹都是乘着黄包车回去。刚准备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喇叭声。随后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
　　逆着光，向后看去。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车上下来，依在车旁。
　　绚烂的灯光映在他俊逸的脸上，有点儿不真实。男子眉目含笑，正深情款款的看着白君茹，似乎等了她许久。
　　“你怎么又过来了？”白君茹有些不悦的皱眉。
　　“嘿嘿，我爹现在不反对我找你了！”赵毅风一笑，有点儿孩童般的稚气。
　　白君茹有些狐疑，看着赵毅风消瘦许多的脸庞，有点儿不忍。这家伙也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才让他老爹同意他过来找她。
　　“赵公子，我感觉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吧。”白君茹双目黯然了一瞬，一脸坚定的说道。
　　“为什么？我爹都同意了。”赵毅风不解，找到白君茹的身旁，两个人的距离瞬间靠近了许多。
　　赵毅风身上有些淡淡的薄荷青草气息，一如他本人。
　　白君茹后退了几步，拉远两个人的距离。
　　白君茹刻意的回避让赵毅风微怔，神色暗伤。
　　“赵公子，君茹不过是一个舞女，真的配不上你。”白君茹淡淡道。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谁也阻难不住。”赵毅风说的有点儿富家公子的任性，不过那种对白君茹的爱，是毫不掩饰，赤裸的表达出来的。
　　“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你是生气我这些天没有来接你吗？我是被我爹爹给锁在房间里的，今天才被放出来。我这一出来不就是马上来找你了吗？”赵毅风的手握着白君茹的双臂有些急切的逼问着。
　　“赵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白君茹嘴角一抹苦笑。
　　是真的不适合。
　　白君茹咬紧下唇，当时赵文修的羞辱可是历历在目。
　　认识赵毅风，不过是个意外。
　　几个月前，赵毅风刚从日本留学回来，赵家接送的汽车不巧撞上了正赶着去夜流连的白君茹。
　　当场，白君茹群乘坐的黄包车便被撞散，好在车夫和她都只是受了轻微的伤害。
　　白君茹的手臂擦破了一大块皮，当时赵毅风便从车上下来，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瞧见她的伤势以后，便道，“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没事，我自己涂点药水便可。”白君茹拒绝。
　　看着散架的黄包车，以及受伤了的车夫。
　　白君茹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走到车夫旁边，打开自己的钱包，将包里的钱币全都递给了躺在地上的车夫。
　　“你的车坏了，以后还怎么谋生，这点钱你拿去，还能买得起一辆稍旧的，这以后的生意还能做。”
　　“小姐，你真的太心善了，可是这钱，我不能要。”车夫推脱了一下，看了一眼散架了的车，神情悲怆。
　　上海的生活不易，尤其是像车夫这种生活底层之人。一辆车，一天辛苦的收入维持着一个家庭。如今车毁了，以后的生活似乎没有了一丝希望。
　　“这车是我撞毁的，自然是由我赔。”这时候，赵毅风走赖，塞给了车夫几张纸币，不容他拒绝。
　　车夫愣了一会儿，然后又是千恩万谢。
　　他本不指望车毁了，对方会赔偿。毕竟像他们这些底层之人也不敢找赵毅风这种权势之人理论。车毁了，更不敢找对方赔偿。
　　“我送你去医院吧，都流了好多血了。”赵毅风再次提出，更显担忧。
　　白君茹看了赵毅风一眼，这一次倒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至此，赵毅风便缠上了她。
　　即便是知道了白君茹是夜流连的舞女，也一点儿也不在意一般。每日开车等在夜流连的门口，接送她回家。
　　起初白君茹自然是拒绝的，可是敌不过赵毅风富家公子的倔强。一次两次拒绝也就罢了，每次他都死缠烂打一般，最后她反而妥协了。
　　白君茹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这个有点儿任性，有点儿孩子般幼稚的男人，正是上海第一财团，赵氏家族的唯一贵公子，赵毅风。
　　民国出期，社会思想还是有些封建。
　　赵家自然是绝对不允许赵家的大少爷同一个舞女这般交往。可是赵家老爷说了无数遍，还是阻止不了赵毅风来找白君茹的脚步。
　　那晚，夜流连热闹非凡。
　　夜流连来了不少贵客，赵家老爷赵文修也过来了。
　　白君茹作为夜流连的台柱，自然是出来应酬。
　　喧哗深处，一杯红酒，就淋在了白君茹的脸上。
　　“以后离我们家毅风远一点儿，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也赔进我赵家。”赵文修斥责道。
　　夜流连里，众人望着被泼红酒的白君茹。投过来的目光各色各样。
　　多数人都在批判着，一个歌舞厅的舞女，竟然勾引上了赵家公子。也真是不知羞。有的话语更难听一些。
　　那样的羞辱，她不是第一次遭受过，可是这一次，被羞辱的似乎有点儿冤枉。
　　第二日，赵毅风便没有来接她，想必是被赵文修禁足。
　　白君茹自是希望如此，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也并没有希冀着在一起。
　　“君茹，我……我就是希望能够见到你，我好想念你……”赵毅风声音一点点小下去，夜里，他眉头的哀愁被清风一点点放大。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要回去了！”白君茹说的决绝。

　　白君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来到上海有两年的时间了。
　　如今成了夜流连的台柱，收入自是不低。她也不想亏待自己，租了一套西洋别墅，房子虽然小了点，一个人住还是很方便的。
　　每至深秋，住在三楼的她，坐在窗前，便能看到楼下一排排金黄的银杏秋叶，在秋风中凌舞。带着几许秋日的苍败萧森之感。
　　楼道里昏黑一片。
　　白君茹摸索着墙壁寻到房门，拿出钥匙，准备开锁。
　　后面突然来了一个力道，她的嘴被紧紧的捂住。
　　“君茹，别出声，是我！”一个清丽的声音在白君茹耳边道。
　　黑夜里，两个人四目相对，确定是林婉以后，白君茹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落下。
　　“小婉，你怎么在这？”白君茹不解，消失了近三个月的林婉，最后以这种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君茹，你可要帮帮我！”林婉一下子跪倒在白君茹的面前，神情悲怆，拉着白君茹的手道。
　　“你说！”
　　“君茹，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能到你这儿，求求你救救江琦！”
　　“……？”白君茹疑惑的瞬间，突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声。才发现，楼道的角落里，正躺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上多处受伤，衣服已经浸了血水。即便是夜里，也能感受到那个男生的奄奄一息。
　　“先进来再说吧！”
　　白君茹道。
　　“好！”林婉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随着白君茹一起，将江琦扶进白君茹的屋子里。
　　白君茹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只能寻一套宽松的睡衣过来。林婉端着水盆将江琦全身擦拭过后，将睡衣给江琦换上。
　　“你也去洗洗吧！”白君茹又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递给林婉。
　　林婉没有拒绝。点点头，接过白君茹递过来的衣服。
　　此时夜已深了，白君茹站在窗前，身上传来一阵寒意。
　　林婉换下了衣服之后，走到白君茹身后，轻声的唤了一句，“君茹……“
　　”
　　白君茹转身，打量着消瘦一圈和沧桑了许多的林婉。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君茹……我知道不该连累你，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啊！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江琦，我们哪里也去不了。他身上还受着这么重的伤，如果再不治，可能会死的！”说着，林婉啜泣起来。
　　她本来清秀娟丽的脸上，也有几处划痕。这几日的逃命生活，想来也异常艰苦。
　　“他是谁，为什么会全城搜捕他？”
　　白君茹皱眉。
　　她不是不愿意帮忙，只不过在她决定出手之前，有些事情定然是要弄清楚的。
　　“他是共产党，被暴露了……”

　　秋日的阳光，说不少多么耀眼。尤其是晌午十分，连阳光都有一丝慵懒的味道。
　　平日这个时刻，白君茹会坐在自己的小阳台上，冲上一杯咖啡，一坐便可一个上午。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现在没有这种药！”药铺的掌柜一脸歉意道。
　　这已经是第七家了！
　　白君茹的柳眉微蹙。
　　江琦受了身上重了好几颗子弹，虽然林婉已经为他清理出来。可是江琦在没有药物的治疗下，伤口正感染着。若是再不寻到药，可能会死去。
　　按道理说，这种药并不难寻到，可是怎么去了七家药店都没有买到。
　　整个上海市区，也就十几家药铺，看样子，剩下的几家也不一定有这种药。
　　看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七家同样缺货，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政府将药给垄断了！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既然抓不到，也要让江琦没有药物的治疗而不治身亡吗？
　　白君茹又去寻了几家药铺，依旧被告知没有。
　　提着裙角，白君茹有些疲倦的喘了口气。
　　如果没办法寻到药物，真的就让江琦死去吗？那么江琦死后，林婉呢？
　　白君茹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她自知，若是失去了最爱之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倘若那段时间没有度过来，也许，林婉也会随着江琦离去。
　　有些黯然的从最后一间药铺出来，白君茹准备回去。
　　她尽力了，却无能为力。
　　回去之后，林婉一脸希冀的看着白君茹。本以为白君茹会带些药回来，可是白君茹的手中却空空的。
　　“他的病怎么样了？”白君茹问道。
　　“。一直在高烧……”
　　“……”
　　白君茹沉默了一瞬，“或许现在能够救他的只有一个人了。”
　　“谁？”
　　白君茹踱步到窗前，低声道：“左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