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工作者从业守则》今斐

46、第 46 章

　　这里是西山，算是我们历史最悠久的风景区。上面有寺庙有生态园，每年来观光旅游求神拜佛的不在少数。
　　我没想到导致大雪纷飞的家伙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因为它的出现，无数人的生活受到了影响。我不自觉想到了很多末日电影，脑补了一只对于人类有很大敌意的怪兽。
　　万万没想到，我们会跟这个始作俑者在半山腰相遇。
　　我曾以为制造出这么一场灾难的会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妖怪，可是当看清这个迎面来的毛团时，我不由愣住了。

　　它的皮毛雪白光滑，松松软软的一团，要不是那双黑亮圆润的眼睛眨啊眨，夜里根本看不到它。
　　那个毛团看到我们也是一愣，仿佛没有料到会被人找到。它抬头看看白泽，声音清脆又稚嫩：“白泽先生，好久不见。”
　　我不免多看了白泽一眼，听这意思是认识？
　　白泽看着这个毛团，语气有些无奈：“你应该回妖界的。”
　　毛团往前挪了点距离，忽然叹了口气：“我也想回去，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迫滞留人界。”
　　被迫滞留？

　　见我视线有些茫然，白泽给我做了介绍：“这是年兽。”
　　年兽......
　　联想到现在这个时间点，我心下有了猜想：“就是过年那个年吗？”
　　“是的。”
　　年礼貌跟我问了好，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着急回家，没想到年也跟着我们下了山。
　　它想回妖界，而我们作为妖管所驻人界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自然是要帮它的。
　　送上门的需要服务的妖怪都是钱，关乎着我的工资跟提成。对于送上门的客户我当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看着满天的雪花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场暴雪是你搞出来的吗？”
　　年轻轻点了头：“下雪会让这个春节更有气氛不是吗？”
　　下雪确实会让新年变得更有气氛，可是如果雪下个不停那就是灾难了。
　　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跟年做了交流，希望它停止降雪。年本来还有些迟疑，等到下山看到瘫痪的交通跟遍地的积雪时，它立刻就傻了眼：“怎么会变成这样？”
　　按照年的本意，降雪只是为了增加过年的气氛。

　　事实上年之所以还停留人间，无非也是因为如今年味越来越淡。从前的新年是华人最重要的节日，一进腊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
　　那个时候春联对对红似火，鞭炮声声迎新春。大家们忙碌了一年，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跟家人团圆休息，小孩子穿新衣拿着压岁钱满大街的跑，别提多热闹。
　　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年味好像越来越淡了。
　　背井离乡的人越来越多，逢年过节不回家也变成了常事。即便是放假在家，大家没了那种忙年的心情，吃顿年夜饭就算过年，发发讯息就算祝福。
　　年前的压力积攒到年后，假期结束之后还要继续为生活奔波。春节成了一个节日，它的意义是个假期，开始百年的跟其他节日没什么区别。

　　这对人类来说是常事，毕竟不管怎样日子都能过下去。
　　可是对年来说，回妖界的路需要年味来打开，而这几年，它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年味了。
　　听完年的新路历程，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之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自打我长大之后，年味好像真的越来越淡了。
　　新衣服还是有的，年货也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春节跟从前的春节很不一样。
　　要想送年回妖界，就必须找到它所需要的年味借以打开通往妖界的大门。
　　过年过年，除夕之后就是新年。距离除夕结束还有27个小时，在这27个小时里，我们必须让年找回消失的年味，才能完成任务。
　　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也就只剩明天一天时间。
　　除夕一过，年要是没有离开，那么就要面临消失的结局。

　　只是现在我连年味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才能顺利找回这虚无缥缈的年味呢？
　　“雪可以停了。”白泽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的确，要是雪再继续这么下去，真的会成灾的。
　　“好的好的。”年的话音未落，雪就已经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城市仿佛都是寂静无声的。然而两秒过后，周遭响起了人们的欢呼声：“停了停了，雪终于停了！”

　　连续几日的降雪最开始给 人们带来的是欣喜，只是后来就泛滥成灾。
　　除夕前一天，困扰人们的反常降雪终于停了下来。后学的处理工作也因此变得容易了起来。
　　“抱歉，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年很过意不去，小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我只是想着找找过年的感觉，没想到会给大家造成困扰。”

　　年的心思单纯，想的无非就是找回年味。只是从前年味浓，不是单纯依赖下雪啊。
　　看着周围忙着清理积雪的人们，年越大觉得愧疚，缩着脑袋躲在了白泽怀里。
　　我们穿梭在城市的街道当中，路边的街道忽然就亮了起来。相关部门组织得当，在停电的第一时刻就准备了几套应急方案。
　　因为处理及时，在供电中断的三个小时后，城市电力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们出来的时候，路边是环卫工人在铲雪。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街上的参与铲雪工作的人们明显多了起来。

　　当中有老人有小孩，有工人也有学生。大家仿佛组织好了一般，默契的聚在一起，努力清理着城市的道路。
　　就在我想着要怎么安置年的时候，妈妈来了电话。她的语气很急，不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而是惊慌告诉我小白不见了。
　　“我就想着一天没见它了，怕它饿着所以想喂它。可是我找遍了家里每个角落也没找到它，小白是不是跑丢了啊。”
　　白泽好好站在我身边，自然是不可能丢的。
　　可是白泽只有一个，他现在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妈妈心心念念的闺女女婿。只要白泽还在，小白当然不可能出现。
　　妈妈对小白很上心，一想到小白走丢了就着急的不得了。我忙开口安慰她别着急，才知道爸爸已经下楼去找猫了。尽管才相处了没多久，但是爸妈对于小白明显是有了感情的。我想找个地方带只猫回去，可是这大半夜的我去哪里再找只小白出来。
　　就在我纠结着怎么圆谎的时候，余光瞥到了白泽怀里的年。小家伙白白软软的一团，可不就是现成的小白嘛。
　　“妈，你跟爸别着急，小白跟我们在一块呢！”

　　“嗯？小白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语焉不详来了句：“就是我们出门的时候跟着跑出来了，当然也没多想就带着一起出门了。好了好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哈。”
　　察觉到我的目光年茫然看了我一眼。我略微弯了同它视线相对：“你想跟我回家对吗？”
　　年迟疑一下，还是诚实点了头。
　　我对它笑笑，循循善诱道：“那你叫声‘喵’来听听。”
　　“......”年迟了片刻，探出小脑袋，“喵。”

　　等到我们回家的时候，小区已经恢复了供电。
　　平时里到了这个时间段，路上人烟罕至，整片居民楼区很少有人走动。但是今天不同，很多住户都拿着工具下了楼，大家聚在一起清理积雪。天气依旧是寒冷的，但是这个冬夜注定也是热闹的。
　　高楼大厦阻碍了住户之间的往来，很多时候就算是邻居一年未必能碰几回面。大家习惯了为生活奔波劳碌，很少有时间停下来就跟邻里做沟通。哪怕是过年，房门关上之后就是自家热闹，没人想过会跟别人有什么交集。
　　可是今天不一样，因为积雪妨碍了人们的生活，大家都想着要尽一份力，于是自发组织起来出来铲雪。

　　清理工作是枯燥的，但是邻里之间有说有笑，互相关照，无趣的事情也变得有趣起来。
　　我跟白泽没有想到回来会碰到这种场面，年也没想到。它从白泽的怀里探出脑袋张望，有那么一瞬间，我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微光。
　　没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远处的妈妈就开口叫了我们名字。爸爸跟妈妈一直都是古道热肠的人，知道小区在清理积雪之后两口子把自己包裹严实拿着工具就下了楼。
　　“钱包找到了吗？”妈妈看着白泽关切问道。
　　白泽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年，轻轻点了头：“阿姨，找到了。”
　　妈妈放了心，拍打着手上的积雪就笑：“那就好。我煮了点小米南瓜粥放在电饭锅里热着，你们回去喝一碗暖暖身子。”妈妈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白泽怀里缩成一团的年，想着伸手摸摸它又怕自己手凉冻着它，“可怜的小家伙都冻成一团了。你说说，这冰天雪地的你们把小白带出去它不冷吗？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快带着小白上楼暖和去吧。”

　　我应了一声，刚要拉着白泽走，却见白泽把年塞到了妈妈怀里，自己接过工具让我们先上去。
　　“铲雪是男人的活儿，阿姨你跟云筝上去休息吧。”爸爸在一边也说让我们娘俩先上楼，妈妈拗不过他们，最后只好点了头。她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了白泽，又帮他拂去肩膀上的雪花：“好孩子，等会回家喝点粥。”

　　回去的路上，妈妈忽然解开了上衣拉链，把年塞了进去：“这么冷的天出门，小家伙肯定冻坏了。”
　　我原本想说不用那么金贵，只是妈妈乐意对它好，怕露马脚，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年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过来会是这么个待遇。它不太习惯跟人亲近又不好挣脱我妈爱的抱抱，完全处于一种懵懂状态。

　　好在黑灯瞎火的，妈妈也没太关注到“小白”的异常反应。
　　我们两个并排往回走，脚下踩着积雪咯吱作响。妈妈自然牵起了我的手，怕地面太滑出问题。
　　不知怎么的，我就想到了小时候。
　　那时的新年比着现在要热闹的多，有红包有鞭炮，几个小朋友三五成群到处跑，把雪踩的咯吱响。
　　那个时候在外面，一待就是一整天。晚上妈妈从外面回来，顺道带我回家。那个时候觉得妈妈的手很大，我喜欢把手塞进妈妈的裤子口袋里，被她牵着往前走就觉得无比安心。
　　那个时候我是盼着自己快点长大的，还追着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大人。彼时妈妈笑着对我说，等你长大了妈妈就老了。

　　而今我的手掌跟妈妈一般大，身高也早就已经超过了她。我忽然觉得，生命就是一种轮回，我的成长催着爸妈的时光往前，我永远无法同妈妈一般大。
　　想到这里，我攥紧了妈妈的手，牵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妈妈一边走一边笑，同我夸奖着白泽：“小伙子长得好看，人有礼貌也勤快，挺好。感觉你昨天还是妈妈的小姑娘，今天就已经能谈恋爱找对象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回到家之后，妈妈脱了外套就去把年放到了暖气旁边，自言说是想让小家伙暖和一下。

　　我怕被看出端倪，就想把年带回我房间。
　　就在妈妈按下客厅的灯的那一刻，她靠叫住了我：“筝筝，你确定这是小白？我怎么感觉好像哪里不太一样啊。”
　　先前在楼下，妈妈并没有机会去好好看一眼年的外表。现在回家开了灯，自然就看清了它的模样。
　　“哈哈哈，妈妈你也发现了对吧。小白的颜值就是个迷，一天变一个样，有时候我自己都快分不出来它到底长什么样了。”
　　“啊，是这样吗？”
　　“是啊，”我很肯定的做了回答，语气笃定到连我自己都要信了，“猫咪就是这样，颜值总是在变。好了妈妈，小白也饿了一晚上了，我去喂它点猫粮啊。”
　　“对对对，快去吧。”想到小白还没吃东西妈妈就觉得心疼，于是又说了我两句，“下次别带小白出去了，外面太冷了。”
　　我敷衍应了声，捞起年就进了自己房间。第一次用狸猫换太子，没有被妈妈识破真的是太好了。

　　刚一进门我就靠在门上，同年一起长舒口气——
　　显然它刚才也是紧张的。
　　在此之前我跟年并没有过任何接触，进门之后我就将它放下，而后大眼瞪小眼。
　　光这个互看也不是个事儿，我想了想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你饿吗？”
　　年刚摇了头，它的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咕噜响了两声。它很害羞，立低了头，几乎是要把脑袋缩到肚皮底下。

　　明明知道是神兽，可是现在的它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皮毛松软的毛团，让我不自觉的就放下了防备。
　　“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去给你做来吃。”我不知道神兽平时吃什么，只能开口征求它的意见。
　　年小声问了一句，礼貌又带点期冀：“我想吃饺子可以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不会的，刚好我妈平时包了不少冻在冰箱，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去去就回。”
　　从房间出来我就直奔冰箱，妈妈听到动静出来我需不需要帮忙。
　　“就是煮个饺子而已，我会啦！”

　　“那你多煮一点，等会小泽跟你爸上来正好也能跟着吃点。”
　　“好的。”我从冰箱里面拿了饺子出来，待水烧开就把饺子下了锅。
　　等到锅里的饺子滚了三滚，我给爸爸打了电话，让他们上来一起吃。
　　人多力量大。
　　听爸爸说小区的雪已经铲的差不多了，白泽手快力气大，得了邻里一致好评。
　　我让他们先吃着，自己借口要赶稿子端了一盘回了房间。
　　年调到桌子上，小口吹着热气津津有味吃着饺子。
　　我本来没觉得饿，可是看着小东西在我眼皮子底下吃的那么香，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去给自己盛了一碗回来。

　　鲅鱼馅的饺子下了锅，带了汤鲜美无比。
　　“你妈妈的手艺真好。”年吃着饺子，真诚赞美道。一盘饺子下了肚，年就撑倒在了桌子上。
　　它的肚皮变得圆滚滚，四脚朝天显得笨拙又可爱。
　　据说妖怪想要在人界留驻，就必须通过专业的考试。普通妖怪只要接受九十年义务教育就好，越是高等的妖怪受教育程度也就越高。
　　这大概就解释了，为什么我遇到的妖怪个个儿都很有礼貌吧。
　　见我在看它，年有一些不好意思。

　　“云筝小姐我现在心里很难过，因为我的缘故，人界才会积雪成灾。我险些酿成大错，你们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年的声音像个小孩子，语气却是老气横秋。看得出来它很自责，然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现在应该一起想办法怎么把你送回去。”妖怪生性单纯，即便是神兽也不例外。
　　就是因为心思简单，所以一旦有了羁绊就挣脱不开。
　　年在人界生活了许久，每年除夕就是它回到妖界的时候。年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个普通妖怪，甚至都没有长寿的迹象。可是后来有了人们对于春节灌注的强大精神力，年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强大起来。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于过年的欣喜不如从前。感受不到年味的年开始还安慰自己或许过一阵就好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年味越来越淡。年的能力也随之减弱，到了后来甚至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

　　“我可能撑不过明天了。”年叹口气，脑袋枕在书桌上，神情愈发无奈，“云筝小姐，如果明天我真的消失了，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记得我......”
　　“还有一天时间，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我忍不住打断了年的话，我总觉得只要有足够的新年，事情就会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降雪其实是件非常耗费神智的事情，年折腾了还这么多年早就累了，我安抚了它两句就让它先休息去了。
　　白泽吃过饭就一直在客厅里陪我爸妈讲话。我从房间里出来就见他们三个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显然相处的不错。
　　见我出来，妈妈就让我去帮着白泽铺床，笑着让我们早点休息。
　　家里有个北卧，平时一直都是空着的。今天因为白泽过来，妈妈抽时间收拾出来当客房。
　　被褥都是新的，我只要负责帮他拿过去就好，白泽自然不会让我动手。

　　因为他住进来的突然，家里并没有准备他的睡衣。好在爸爸还有套闲置的家居服，那是超市打折时我妈贪便宜买来的。只是有些打折的东西注定用不到，衣服买回来就压了箱底。好不容易白泽来了，那身家居服这才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浅灰色的家居服上面零散分布只老式印花，这种看着就向秋衣秋裤的款式连我把这个钢铁直男都觉得难看，没想到倒让白泽传出来了不一样的味道。
　　好看的人穿条麻袋都帅，对于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白泽铺床的时候我就靠在床头柜边看着他，莫名有种带着老公回娘家的感觉。

　　“年睡了吗？”
　　白泽抬头，视线正巧与我相对。我莫名心虚移开了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拖鞋“嗯”了声：“它看起来挺累的。”
　　提到年我就回了神，想到自己的工作任务跟职责，难免有些担心。别看我安慰年的时候信誓旦旦，只是就连年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除自己的羁绊，这个真的是很麻烦。
　　要是时间久，或许还能多想办法多尝试。可是现在距离除夕夜就只剩一天时间，在这24小时里，如果我们想不到办法送走它，那么年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要一想到“消失”之类的字眼，我就觉得难以接受。在妖管所兼职久了，我的内心反而愈发柔软。
　　白泽走上前，安抚性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还有一天，我们还有时间，现在开始一起想办法好了。”
　　白泽永远都是这样气定神闲，接人待物都是温柔如斯，这样的白泽我很难不喜欢。
　　我脑子一热，抬手握住了白泽的手。白泽有些诧异，定定看着我：“云筝？”
　　我回过神来松了手，耸肩摇摇头：“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有的忙了。”说完这句话，我便大步逃离了这里。面对白泽我总是忍不住想靠近，越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就越忍不住心动。
　　喜欢的人就在我面前，然而我却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爱不能言，爱而不得。

　　我在浴室里面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打起精神。事有轻重缓急，其他事情等到把年送走再去解决也不迟。
　　年蜷缩在我的书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屋里暖和，倒也不用担心它冷。
　　我拿出平板开始搜索各种与“年”相关的资料，试图找到让年味浓起来的办法。
　　过年离不了团圆离不开热闹，离不开伴随着春节联欢晚会一起开宴的年夜饭。
　　我一面打着呵欠一面做笔记，对于除夕这天大概有了安排——
　　从前都是别人过年，如今换成年自己来过年，会不会就有什么不同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我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年，然而年并没有在我房间里。
　　想到对方昨天的颓然，我很怕它一时想不开。不管是影视剧里还是现实生活中，少不了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而自己悄悄躲起来的情节。
　　我从床上爬起来，顾不得洗漱就冲出了房间想去找白泽想办法。然而当我路过客厅的时候，就见爸爸在准备早餐，妈妈则是抱着年，给它梳毛喂它吃小鱼干。
　　年的毛很长，之前头顶的毛发遮住了脸，除了能看见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模样。
　　妈妈一面诧异于“小白”毛发的生长速度，一面帮它在头顶扎了一个小辫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年的脸，那是一张漂亮的宠物脸。还别说，单看五官它跟白泽的兽型还真是蛮相似。
　　后来年告诉我，它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本来真的想开溜。谁知道刚到客厅就被妈妈发现，跟着就落入了“母亲的怀抱”。
　　妈妈显然很喜欢“小白”，给它吃给它抱还会哄它玩。年一时脱不开身，最后只能羞涩地暂时扮演我家的宠物。

　　今天是除夕，距离年在人界的最后期限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家里的东西还没置办齐全，我自告奋勇拉着白泽去采购，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年。
　　“你们俩去小白了留在家里就行，外面那么冷小白会冻坏的。”“妈，我那个猫包暖和。而且小白在东城的时候就跟着我出门，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对不对。再说，小白是真么的对外面的世界好奇。”
　　妈妈撇撇嘴：“你又不是小白，怎么知道它不想留在家里烤暖气反倒会在冰天雪地出门呢？”
　　我清清嗓子，扭头看向年：“小白，你要是不想出门就叫一声，要是想跟我出门就叫两声。”
　　年几乎没犹豫，“喵喵”叫了两声。

　　事实胜于雄辩，我拉开猫包让年进来：“喏，妈妈你看。”
　　得知是小白想出门，妈妈自然是没意见。她只是感觉新奇，毕竟能跟人类交流的动物有，但她还是第一次见。
　　白泽背着年，我前面走着，带着他们两个出了门。超市距离我家不到两公里，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我们没有乘车，沿着街道往前走。
　　猫包有个透明玻璃罩，年坐在里面好奇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春困秋乏夏打盹，除了春节期间会出来，大多时候年都躲在自己家里睡大觉。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明明在人界生活了这么久，年几乎很少去看人类世界。
　　年的脸贴在玻璃罩上年，嘴巴微张，显然是诧异于人界的变化。
　　家家户户不再都贴春联，但是大街小巷发福字的商家很多很多。
　　没有新桃换旧符，可是广场上的LED广告屏一直发送新年祝福。
　　人们步履匆忙，不似从前那么悠闲忙年。只是大家还是会去置办年货，其实过年同其他节日相比，终究还是特别的。

　　超市里面放着新年歌，楼层之间大红灯笼高高挂，看着就很喜庆。
　　我跟白泽推了购物车，年从包里探出脑袋，好奇看着周围的一切。我家年货其实买的差不多了，今天出来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能把房间布置喜气一点的物件。
　　春联福字必不可少，年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精神明显要振奋许多。我问年有没有什么需要购买了，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我，能不能买点香跟蜡烛。

　　这个年代焚香点蜡的真的不多，但是既然年都提出来了，我自然是要满足它的。
　　买完东西往回走，年看起来非常开心。
　　我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距离年的离开还剩十五个小时。路上走着的时候我就去问年，之前的春节都是怎么过的。
　　“就是看人类庆祝新年啊。”说起从前，年的目光飘远，很是怀念，“那个时候一到新年，鞭炮声欢笑声烟火气......很多东西都成了我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也就是说，你之前从来没有自己过过新年对吗？”
　　“哎？”年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迟疑点了头，“一直都是看你们过的。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无限希望，连带语声都愉悦了起来：“这个新年跟我们一起过吧。贴春联放鞭炮吃饺子，但凡你能想到的庆贺新年的方法，你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去体验好不好？”
　　年在一边有些茫然，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操作。
　　白泽忽然开了口，顺着我的话附和了一句：“就一起过个新年吧。”
　　年看看白泽又看看我，最后重重点了头：“好！”

　　回到家之后，妈妈第一时间过来接“小白”。经历过最初的不适应跟无措，现在的年已经可以很坦然被妈妈抱在怀里了。
　　妈妈买了不少小零食，悉数拿出来想给宠物猫咪吃。
　　我家大门上面之前已经贴了福字，屋里窗户上面贴了窗花。为了能让年有一个参与感，我从购物袋里拿出春联跟福字，预备到我房间贴。
　　年吃了几块牛肉干，见状立刻跟在我的脚后进了房间。妈妈笑说这个小家伙喂不熟，但是显然还是很喜欢它。
　　我在屋里审视半天，最后决定把春联贴在衣柜上面。虽然红色春联跟我房间的整体布置有些违和，可是要的就是这个气氛不是。
　　我固定春联位置，白泽负责扯胶带，年则是退到门后帮我们看春联是否对称。
　　搞定春联之后，我们又把香跟蜡烛拿了出来。按照年的说法，这些是要在吃过年夜饭之后再点燃。
　　我把香炉摆在书桌上，周围清理的干干净净，以防酿成火灾之类的。超市里找不到早年的红色长蜡烛，我最后拿了两个香薰蜡烛做替代，年没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个操作。
　　这天下午，我跟白泽帮着妈妈准备年夜饭要用的材料。每年除夕夜，我们家都是要吃两顿饭的。
　　五点左右是晚饭，六菜一汤也算丰盛。等到夜里临近十二点之前，还会再吃一顿饺子。
　　吃过第一顿饭后，妈妈开了电视，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

　　我负责往厨房里面撤盘子，白泽则是包揽了清洗工作。
　　我倚在厨房门框上，就那么静静看着白泽。他身上穿着的是我妈新买的围裙，上面还映着小猪佩奇的图案。他的手指纤长，袖子往上挽了一截露出手臂，每个细节都很养眼。
　　“干嘛一直偷看我。”白泽忽然转头看向我，嘴角带笑眼睛很亮，“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抿了下嘴唇，刚想开口解释就见白泽身后绽放了无数烟花。早就习惯了城市的灯火通明，夜晚跟白天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当无数烟花在夜空当中绚烂绽放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赞叹夜的美。就是因为有暗夜，所以光明才会变得如此色彩斑驳、光芒万丈。

　　我喊了一声看烟火，年立刻迈着小碎步溜进了厨房。它个子矮，只能试着跳上橱柜。我把年抱在了怀里，让它可以清楚看见远方的烟火。
　　待烟火表演结束，我低头同年相视而笑——
　　烟花的绚烂都是转瞬即逝，绽放之后就是一缕青烟最后被风吹散。
　　可是那迤逦的画面变成了记忆映在我们的脑海，可以停留很久很久。

　　从前看春晚看的是节目，而今看春晚则是为了跟上朋友圈吐槽的步伐。
　　节目类型就那几种，可是年坐在沙发上看的特别认真。万年不发朋友圈的爸爸拍了一张年看电视的照片，发到朋友圈炫猫。还拿了别人点赞跟羡慕之类的反馈给年看，用对待小孩子一般的态度同年说：“小白，你看大家都特别喜欢你呢！”
　　年从电屏幕上面移开了视线，看了一眼手机就用脑袋蹭蹭我爸的手心。爸爸立刻开心跟我妈炫耀：“你看小白跟我撒娇！”
　　九点刚过，爸爸跟妈妈就去了厨房准备除夕夜的饺子宴。

　　两人一个调馅一个和面。我跟白泽只能眼巴巴看着，根本插不进手。不过擀皮包饺子这东西我们会，大家一起动手效率就是高。
　　就在我刚要伸手去拿下一个饺子皮的时候，一直毛茸茸的前爪试探冒了出来，在饺子皮上按下一个爪印。
　　别说，还真是挺可爱的。
　　没人斥责年过来捣乱，妈妈甚至还专门又给了它一个饺子皮让它再按一次凑一对，说是好事成双。
　　年的尾巴不自觉就翘了起来，眼里满是欣喜。等到饺子下锅之后，妈妈拿出了自己做的小红外套给年穿上：“不光咱们过年穿新衣，小白也该有自己的新衣服是吧。”
　　年很乖巧，收着爪子让我妈妈给穿新衣服。
　　吃饺子的时候妈妈给了“小白”一个，说是过年都要沾个福气。年很专心的去吃自己盘子里的饺子，许久没有抬头。
　　眼见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新一年，爸爸跟妈妈从口袋里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除了我跟白泽有份外，年也有一份。

　　白泽开始推脱不要，妈妈把就把红包塞进他的手里，嘴角带笑嘱咐了两句：“好孩子拿着吧，钱不多就是阿姨一点心意。希望新的一年里你跟筝筝都能平安喜乐，出门在外叔叔阿姨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两个人在外面要相互扶持相互照应啊。不管以后你跟筝筝能不能走到一起，叔叔阿姨都喜欢你。”
　　白泽听完这几句话后没有再推辞，只是小心收好红包跟我妈保证：“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云筝的。”
　　对于“小白”，爸妈显然要更加慈爱的多。宠物于她们就像隔代的小孩，很容易唤起他们内心深处的柔软。
　　妈妈把钱塞进年的衣服口袋里，还不忘用手拍拍：“小白也得过新年，祝我们小白新的一年快快乐乐健康成长哦。”
　　年抬头看着妈妈，眼睛忽然泛了水雾。妈妈没有注意，爬起来去拿手机，要拍一张全家福。
　　我把手机固定在电视柜上，定了延时七秒。妈妈跟爸爸坐在沙发上，穿着小红外套的年被妈妈抱在怀里。我跟白泽站在他们后面，静静等着时间定格。

　　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三秒，妈妈整了下衣服往爸爸那里靠了靠，号召我们一起喊出“新年快乐”。
　　距离凌晨十二点只剩两分钟的时候，年忽然挣脱了妈妈怀抱跑向我的房间。
　　进门前一刻，年回头看了一眼我爸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在它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我不清楚它是要回妖界还是要离开，顾不得解释什么赶紧追了上去。
　　“小白应该是要上厕所吧，今天一天没方便了。”白泽怕我爸妈多想，给它们做了个解释，“叔叔阿姨你们早点休息，我也过去看看它。”

　　白泽刚跟着进来我就立刻锁了门。
　　房间里面开始泛光，年的整个身体都开始虚化。
　　“云筝小姐，白泽先生，特别感谢你们让我过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年。我大概感觉到了，新年最重要的不是新衣鞭炮，也不是饺子红包。一家人能和和美美聚在一起，那就是我想要的年味啊......”
　　说完这句话，年就消失在了空气了。
　　我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它是消失不见还是回了妖界，只好求助看向白泽。
　　白泽牵起我的手，走到了年消失的地方，轻声同我道：“我能感觉到年内心的平静跟愉悦，不必担心，它已经顺利踏上通往妖界的路。”

　　晚上临睡前，我打开朋友圈，看到了妈妈上传的全家福。妈妈依偎在爸爸肩头，我的视线落在年身上，而白泽则是温柔看着我。
　　镜头里面的我们笑的很开心，因为有家，因为有爱——
　　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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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