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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陆花】(十三) ...


  •   绯衣公子一声令下,漫天飞箭如雨簌簌而下,暗箭扑面而至,杀气弥漫,这热闹的喜堂,好似在下一瞬之间就变成要人间地狱,惨叫声此起彼伏,众人只当自己已是必死无疑。

      然而,陆小凤就是陆小凤,他不是鸡,他是凤,是飞在九重天上的陆小凤,凤凰展翅,遨游九天,无论多么凶险的境地,他总是有本事逢凶化吉。

      “救花满楼!”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只听得陆小凤一声疾呼,便见眼前闪过一道明亮的剑光,犹如长虹贯日一般腾空而起,耀的人睁不开眼。剑光乍现,原本锁着花满楼的铁链已悄然断裂。

      听声辨位,闪过头顶弩、箭,花满楼袍袖已如飞云般挥出,眨眼间,那七七四十九根暴雨梨花钉已全部卷进他的袍袖之中。

      弩、箭虽快,但陆小凤的速度却比它更快,花满楼脱险救人的同时,射向司空摘星的弩、箭也早已被陆小凤全数夹在手中,他出手劈断缚住司空摘星的铁链,转手解开他的穴道,拦腰将人拦在怀中,踏风而行,挡箭、解锁、解穴、救人,一气而成,眨眼间再瞧他已同花满楼并肩而立,三人皆是毫发无伤。

      然而事情并未算完,因为那道明亮的剑光还未消失,那一剑也未消失,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锋芒和速度,没有人能想像,也没有人能闪避,纵是智计无双,冠绝天下的绯衣公子也不能。

      如果天地间真有仙佛鬼神,也必定会因这一剑而失色动容!

      铮铮剑啸似龙吟,电光火石之间便堪堪停在绯衣公子颈间寸许,剑刃的锋芒还未消失,凌厉的剑气还在,剑气划过绯衣公子的脖颈,有鲜血滴落在剑刃之上,鲜红的血,雪亮的刃,冷峻的剑客,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凛凛杀气。

      “不要!”司空摘星忍不住惊呼。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快,绯衣公子的右手还停在腰间,他腰间的软剑还未抽出,便被这突然出现的剑气所摄,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足够完美,未从想过竟会有如此变故,杀机乍现,眼前剑光晃眼的一瞬,便忽如遁入阴冷的地狱,汗毛竖立,使他浑身动弹不得。

      绯衣公子那里想过自己真的会离死亡这样近,腿上一软,竟瘫坐在座椅之上,脸色煞白已无血色。

      那是一把漆黑,狭长又古老的乌鞘利剑,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这本是一把出鞘必见血的宝剑,这把宝剑本已有五六年未曾出鞘,而这一次却叫这乌鞘剑的主人破了例。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只不过转瞬之间,厅堂之内的形势便发生了逆转,周围安静的只剩下浓重的呼吸声,盛暴雨梨花钉的圆筒机关这时方才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骨碌骨碌的滚到那白衣剑客的脚下方才停住。

      绯衣公子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冷汗,横亘在他脖子上的这把乌鞘剑他当然认得,他眼睛盯着眼前人,心中已经清楚自己究竟漏算在了哪里。

      “原来是你!”他敛眉静气,强装镇定冷声道,“哼!陆小凤果真厉害,连我都被他骗了。我还真以为你回了万梅山庄,何曾想你早就混入了富贵山庄。”

      陆小凤抱着胳膊笑道:“过奖过奖,能得王老庄主一声赞叹,我陆小凤也算没白活一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武林之中易容术出神入化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乌鞘剑主长身玉立,白衣如雪,他用左手在脸上抹了几下,便将沾的胡须和皮相揭下,面容冷峻的白衣剑客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只听方才死里逃生的众人惊呼声乍然而起。

      乌鞘剑主,剑中之神,西门吹雪。

      这就是陆小凤的最后一招,他收到西门吹雪回信,决定要闯富贵山庄的时候,便让司空摘星为西门吹雪易了容,又让他将别人易容成西门吹雪的样子送他回了万梅山庄,而真正的西门吹雪便在陆小凤入庄时以被困的武林豪杰之一的身份,趁机调包混入了富贵山庄。

      这就是绯衣公子能轻而易举的察觉花满楼的行踪,却没能发现西门吹雪的原因。无论富贵山庄多神秘,多难闯,绯衣公子这场局多难破,只要将这布局的人制住,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这最后的一击绝杀,已然将局势逆转,绯衣公子受缚,在座的一群死里逃生之人惊喜过后便再也忍不住,大声吵吵道:“陆大侠,快叫这恶贼交出解药,他若不交就干脆一刀结果了他,放火烧了他这狗屁山庄,省的他再害人!”

      “这等武林公敌,应当及早斩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口,已告慰李老堂主和赵镖头等兄弟们在天之灵!”

      想起李老堂主和赵镖头、吕庄主等人的惨死,在座之人纷纷响应,个个怒气增升:“应当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才能解大家心头之恨!”

      这些人一人一言,情绪越发激动,竟似真的要将这绯衣公子活剐了一般,绯衣公子冷笑一声,不愿去瞧他们的嘴脸,干脆闭上眼睛偏过头去懒得再听。

      花满楼皱眉面露不悦,陆小凤摸着胡子似是在思索这绯衣公子为何要留下这些人的性命,这些话讲的难听极了,实在不像是武林豪杰本该有的心态。然而忠义堂李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司空摘星最清楚不过,他气极吼道:“都闭嘴!”

      陆小凤这时方才开口:“各位大侠莫要忘了,自己的性命还在王老庄主手中,何况今日各位能被困此处,全是因为心中私欲,想夺取富贵山庄的武功秘籍所致,所以在下奉劝各位大侠积点口德,别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陆小凤曾经派人调查过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背景,每个人暗地里或多或少都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加上李忠为夺秘籍暗地重伤司空摘星,是以他对这些人并没什么好印象。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开了口,这些人自知理亏,想起自己的性命还在他人手中,是以脸色很不好看,只狠狠瞪着绯衣公子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绯衣公子瞧着司空摘星欲言又止的模样,冷笑:“我真不该忘了,司空摘星的易容术也是武林一绝!”这话的意思便是,他没想到司空摘星早就和陆小凤暗通一气,面上却还口口声声对他说要对他一心一意的屁话。

      司空摘星听他这样说,脸色苍白,只觉心中难受至极,肋间伤口阵阵隐痛。陆小凤赶紧扶住他,对绯衣公子感叹道:“你实在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

      绯衣公子想起自己前几日费尽心力将司空摘星从鬼门关救回来,竟天真的差点相信了司空摘星对他一遍遍表白的心意,心中恼恨。再一抬眼又瞧见花满楼皱眉的模样,想起方才他使出流云飞袖的那一幕,才知他的穴道根本就没有被点住。想来叶孤城根本就没有听从他的安排,西门吹雪混入富贵山庄,他一时大意没能察觉,可叶孤城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方才自己又差点死在西门吹雪剑下,此时此刻自己狼狈至此,他却还未现身相助,怕早已选择站在陆小凤一边。

      “呵,陆小凤,你以后可千万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有朋友。”一个司空摘星,一个叶孤城,这‘朋友’二字他可是在是担当不起。

      想到此,绯衣公子只觉心中有一股无名火烧起,‘啪’的一声将手边的茶杯摔到地上,他刚想起身,却被西门吹雪的剑刃又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如雪的剑锋杀气未减,割得皮肤生疼。

      绯衣公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颈间的血迹,脸色更加难看,他咬紧牙关,却是再也不敢多动一分。

      西门吹雪冷冷道:“是你自己不愿与人交心,对朋友一再利用,又岂能妄想要别人对你死心塌地,你这正邪难辨的性子,有时怎地天真的像个孩子。”

      六年前,西门吹雪亲手将叶孤城的遗体交到这绯衣少年手中,本并未指望他真的能将叶孤城救活,可未从想过六年之后,他真的又见到了活着的叶孤城,这绯衣公子杀过多少人西门吹雪不管,但至少这人并未对自己当年的承诺食言,西门吹雪觉得他并非十恶不赦,相反却是有经世之才,是以尘封多年的乌鞘剑出鞘却并未要了他的性命。

      绯衣公子被西门吹雪说中心思,不愿再与之言语,他转头却对陆小凤道:“陆小凤,就算我是富贵山庄的庄主又如何,就算‘沈青衣’是我的化名又如何,《怜花宝鉴》是我富贵山庄的镇庄之宝,这群人为了一己之私,妄想练成绝世神功称霸武林,便数次来闯我富贵山庄要平白夺我镇庄之宝,我将他们囚禁于此,又何错之有?”

      “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最近武林中发生的这些事就一定是我做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要谋取花家财产,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要陷害司空摘星,纵然我曾化名‘沈青衣’对你们说过谎话,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我自己一个人打理富贵山庄本来就应该多多小心,这又何错之有?”

      “何况,你说我陷害司空摘星在先,夺取花家财产在后,我左右就只有一个人而已,怎么可能分、身去做这么多事,我之前甚至都没见过花满楼长什么模样,和你陆小凤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司空摘星之外,我何曾与你们深交过,要你陆小凤当我富贵山庄的女婿,也只是我一时兴起开的玩笑而已,若你们非要因此就联起手来指责我十恶不赦,那我也无话可说。”

      绯衣公子这话说的流畅至极,乍一听合情合理,并无不妥之处,阴谋被人识破,性命攸关之际,还能谈笑风生,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陆小凤又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心性。

      司空摘星从怀中拿出他方才偷出的花家地契,对他道:“你说陆小凤冤枉你,那这些又怎么解释。”

      绯衣公子看都不愿看他,无所谓的言道:“哼,谁知道是不是你偷了花家的地契,放在我书房里冤枉我的,我根本就没去过桃花堡。”

      有一句话叫做“爱之深,责之切”。司空摘星对绯衣公子的态度有些恼火,又想起他那套银针渡穴的功夫,便道:“你没去过,但是朱四九去过,朱四九的绝技也是出自《怜花宝鉴》,你既然说《怜花宝鉴》是富贵山庄的镇庄之宝,那他又如何习得这宝鉴上的医术,还是说花家六少夫人难产,根本就是你们早就算计好的!”

      “随你怎么说。”绯衣公子并不买司空摘星的账,他抬眼瞧着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花满楼,很想听听他的想法。

      花满楼似是感受到了绯衣公子的目光,他抬脚缓步走向台阶,走到西门吹雪身边,低着头用没有聚焦的眼眸看着绯衣公子,突然弯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绯衣公子愣了一愣,却听花满楼柔声对他言道:“我知道是你本性并不坏,你救了我爹和我六嫂,还有我刚出生的小侄子,至少这是事实。”

      听花满楼说完这话,绯衣公子的脸色已然变了,他将手从花满楼袖中抽出,手中蓄力,刚想抬掌却忌惮于西门吹雪的剑锋生生压住了。

      众人只听得云里雾里,陆小凤却在此时出了声,他对绯衣公子道:“你并非没见过花满楼,相反,你和他很熟,甚至比司空摘星还要熟,花满楼一直都拿你当最好的朋友,这点从未改变过。”

      司空摘星愣住了,‘沈青衣’何时和花满楼相熟过。

      陆小凤缓缓道:“因为沈青衣就是朱四九,朱四九就是沈青衣,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都是你王老庄主易容之后用过的化名。”

      此言一出,司空摘星惊讶至极,惊叹这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

      陆小凤手中摸索着那方玉坠,轻声感叹:“千面公子果真名不虚传。我说的对吗,王老庄主,还是应该叫你……王怜花,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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