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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林花尽处风波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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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的西沉了,山风也变得阴凉起来。她顺着溪水走走停停,渴了,便掬一捧清溪饮下,热了,就将脸浸在水中,这般走走停停了几个小时,终于在日落后不久,来到一片晶莹的湖水畔。
夜空里星星点点的星光辉映在暗沉的湖面,山风徐徐的吹皱着湖水,让星光显得更加轻盈幻动,山里的夜晚很喧闹却又很静谧,那些蛙虫的低吟显得尤为悦耳。
然而苏无雨却轻轻蹙起了眉峰,“我不会是穿到什么原始社会了吧,万一这山里有什么史前生物啊怪兽之类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水里……应该不会有鳄鱼吧……”
想着想着,不禁就害怕起来。虽然她练过空手道,击剑技术也炉火纯青,宵小流氓从不放在眼里,可是……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怕鬼。想到鬼这个字眼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怀中的那包银子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了。
“阿弥陀佛,恶灵退散,天灵灵地灵灵,冤有头债有主,我苏无雨乃一届良民,各位好兄弟们不要来缠我啊……”念经般的自我催眠了一会儿,她背后的鸡皮疙瘩才渐渐消去,然而衣服上的血迹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万一这般撞见了良民,不怕别人吓死,自己可能也会先被自己给吓死。
她定了定心神,洁癖症终于战胜了对黝黑水面的恐惧心,她脱下淡白色的绣花鞋,赤足缓缓走进了水中。
湖水沁凉沁凉的,浸泡着她的双足,让苦行了半天的双足几乎都要满足的叹息起来了。她慢慢的闭上眼睛,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中,感受着这不受一丝污染的天然之地,空气中传来青草山茶的芬芳,甜的沁人心脾,似乎能听见周身肌肤在缓缓的呼吸。她终于忍不住,解开玉环绶,取下头上的饰物,将之与荷包放在岸边,然后脱去了纱衣襦裙,小心翼翼的向更深处走去。
当湖水漫至胸部时,她舒展开双臂,轻轻滑动丝缎般的湖水,轻柔的擦洗着身体,当手抚过胸部时,苏无雨大吃一惊的低下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部惊呼道:“我的天!这胸部居然这么小!”
话音刚落,岸边的一棵树上,传来噗嗤的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很低,有点儿温柔,因而显得很好听,然而却笑得苏无雨险些魂飞魄散。
她猛地转过身去,正看见一道身影自树梢轻盈跃下,颀身立于树旁,一袭月白长袍随着山风飘飘欲仙,直映衬的湖面上的月华星光都为之黯然失色了。
她看不清那人究竟是男是女,只是条件反射的遮住了胸部便向水深处退去,慌乱中,脚踩在一片柔滑的水草之上,她“啊”的一声惊呼,以为自己踩到了水蛇之类的生物,双足轻轻一蹬,不想再落地时,竟然踩不着湖底了,身子也向水中沉去。她这才忆起不谙水性的自己是在一片野生的湖泊里洗澡,而非一个保护措施严谨的游泳池。
她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脚却被一丛水草缠住,纤细冰凉的水草如同女子的长发一般死死的扣在她的脚腕上,越挣扎便越纠缠,她愈发的挣脱不开,氧气却化作一连串的气泡,留也留不住的逸散了。
在那个瞬间,她无比的懊悔,果然还是不该偷死人的银子的吧。
就在她绝望的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了陌生的怀抱,那人轻轻一托,她便向水面浮去,脚上的水草竟已被割断了。
跃出水面后,她大口的呼吸着芬芳的空气,虽然鼻子与喉咙都呛得辛辣难忍,然而死里逃生的喜悦足以冲散一切,待她缓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倚在一个男人的怀中,他的手臂托着她的腰,搁在她腰间的手掌即使是在水下,仍然传递着清晰的热度。她猛然抬起头去,尖叫声已经涌到了喉咙口,却在看清他脸庞的那个瞬间里,消弭于无形。
水珠顺着他的脸庞纷纷坠落的有若流星,他的瞳孔黑如曜石,像是隐匿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抹温柔的笑容在他的唇角微微的绽放,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神色间坦荡而悠然,却又携着淡淡的亲切。
“柘哥哥……”她的声音落下的瞬间,她便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个男人不是宇文柘。虽然他长得好像他好像他,那微微上扬的眼角都是如出一辙的弧度,虽然他的神情也酷似他,悠然又温柔,充满了自信也蕴满了亲切,然而他不是宇文柘,他是这个时代的男人,长发束冠,风度翩然,嘴唇红润而饱满,比宇文柘更多了一份性感也多了一份难以忽略的华贵。
果然,他微微扬了扬眉,问她道:“柘哥哥?”
她缓缓低下头去,难掩失望之情与淡淡的伤感,轻声说道:“我认错人了。”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赤身露体的依偎在别人的怀里,不禁大感赧然,脸烫的恐怕都能煎鸡蛋,说话声也禁不住微微的颤抖了,“多……多谢公子相救,那……那个……”
他又低笑起来,声音抑扬顿挫的,果然十分好听,他抱着她向水浅之处游去,当她的脚能触着湖底,又不至裸露于水面时,他放下了她,说道:“岸边有一件白色的外袍,姑娘随后过去穿上吧。”
她心中的感激涌到唇边,化为一声轻轻的“嗯”,语言能力像是失踪了一般。
他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怪,径自走上岸去,转到了一块山石之后。
她见他走得远了,不再回头,又等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回岸边,取过他的外袍套上。干爽的袍子里散出淡淡的香气,应是他的味道吧,思及此,她的脸不禁更红了。
“姑娘若是穿好了衣服,便过来烤烤火,虽是盛夏,然而山间的夜晚寒意还是很深重的。”他的声音绕过山石,轻飘飘的擦过她的脸庞,仿佛能留下淡淡的温度。就像是昔年时,宇文柘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时遗留的温度。
她轻轻应了一声,正欲抱起衣服走过去时,衣襟上鲜红一片的血迹让她微微发热的大脑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不能抱着这样的衣服过去,忽然间她又意识到,他一定是看见了衣服上大片的血迹,才会让自己穿上他的外袍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会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独自旅行,而且想来是在她来到湖边之前,他便已在那棵树上了,否则她绝不会注意不到有人过来。之前的那场武林大乱斗会不会与他有关?像是潘多拉的匣子被忽然打开了,疑惑纷纷涌了出来,在一瞬间将她淹没。
她轻轻摇了摇头,抱起了衣物,心中叹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是歹人,方才便不会救她,不是么?
复又自嘲的一笑,她苏无雨,近六年的学生会会长,自高中起便一直担任击剑协会会长,虽不至于聪慧绝顶,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糊弄的良民,今天在这个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面前,竟然大脑发热,小鹿乱撞,气都不敢深吸一口,浑然有如封建奴隶制度下的良家少女,真是丢光了21世纪人民群众的脸啊!
思及此,她深呼吸了几次,定了定心神,向山石后走去。
绕过山石,便听见干柴在烈火中噼啪燃烧的裂响,隔着蒸腾的火焰,她看见他闭目静坐于火堆旁的草地上,周身正隐隐逸散出白色青烟,袍子已经半干了,在微风下清爽的浮动着。
哇,内功原来是真的存在!这简直比吹风机、甩干洗衣机还好用啊。苏无雨正在心中暗暗赞叹的时候,白衣男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正与她的目光相接,起先微微一愕,但旋即又流露出笑意。
“适才情势所迫,对姑娘多有冒犯,请勿见怪。”
真是礼多人不怪,救命恩人倒先道起歉来,苏无雨更觉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点了点头,便沉默不语的在火边坐下。她已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谁知那男子却也不问,复又静静的运功将衣服上的水汽尽数逼干。
苏无雨有些坐不住了,她本就是好动的性子,内心的尴尬与拘谨也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淡漠了,见他纹丝不动,始终也不睁眼,不仅百无聊赖的捡了根小树枝去拨动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