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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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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是两家的聚会,马老爹美其名曰给可可接风,一定拉拢了四个老人吃饭,两个小孩子反是顺带的。
酒一喝开,两个老头子就开始陈芝麻烂谷子地翻老底,可可常常认为这两家的爸妈性别都错位了,所以每次她都想用excel的转置功能给他们恢复一下,怎么两个糟老头总这么烦,多少年前的往事都能津津乐道那么久。
话是她爸开始说的:“老马啊,你记不记得,你们家马蔺给我们家可可说他自己的名字,有意思吧,记得不?”
“能忘记吗?当时把我都说晕了。可可,你自己还记得吗?”
艾可可无奈的拍脑袋,两家的妈妈在边上笑,马蔺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斜着眼睛看她——一群小人!
她倒是想忘记来着,只可惜这事情常常被大人挂在嘴边,像念经一样的念了那么多年,她要还能忘记了,基本是老年痴呆症了。
不就是那点事么,青春可爱无敌的她问:“马蔺,你的两个字怎么写呀?”
马小辫子说:“马就是一匹马的马,蔺就是妈妈的蔺。”
“妈妈的蔺是什么?”
“喏,这样,上面一个草,下面一个门,里面一个……”小马蔺抓耳挠腮不知道怎样说明自己的名字,最后把艾可可的毛笔拿来,在上好的宣纸上面胡乱的涂鸦,那个字,也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
后来,艾可可忍无可忍,抢过纸笔,一敲桌子,不顾两边大人的奇怪神色,一个人开始显摆:“去,小辫子,不就是蔺相如的蔺么,真笨,负荆请罪呀,这都不知道,所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洋洋洒洒的一大通,听得旁人直翻白眼,仿佛只要四个字的成语,她能知道的,都往外吐,还带着那般得意的神采,只有马蔺听呆了,这个小姐姐好厉害啊,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自己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这就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可是两个内行的大人也被唬住了,艾爸爸此后不敢再叫宝贝女儿背什么四书五经,眼看着就要误人子弟了。
……
就这么点点事,被大人一直惦念到如今,所以说人是不能犯错误的,要不然光是口水就能把一颗好苗淹死。
艾可可识时务地不说话,倒是马蔺接下去说:“可可一直很聪明。”
酒足饭饱,大人们语焉不详地开始说起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有意无意的试探,好在两个孩子都是经验丰富,不听不答,装聋作哑。
不敢往这上面撞去,就怕不小心头破血流,还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回事。
马老爹忍不住就说将话说白:“可可,叔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到跟叔叔说说看,我们马蔺到底哪里不好?”
“没有,挺好的,人模人样,事业有成,满大街的小姑娘都喜欢他,只怕从这里排队到北京天安门,还只能算一半。”
“说正经的。”这话是艾小姐的亲妈说的,表情认真哪。
“爸,妈,叔叔,阿姨,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这话是马蔺说的,一样的表情认真,听得艾可可心里直叹气。
回国前,刚解决了一朵喇叭花,用的理由是:“我有喜欢的人。”那朵花不解风情刨根问底,她便就着马蔺的样子即兴发挥,把从前的往事添油加醋地说,终于把一个外国友人的心打得粉碎。
可到眼下,兜兜转转的,却倒不能说了。
不过也不对,她打从头就没想过要说,大义凛然地准备和马蔺错过。
马蔺的话说到这当口,两家的父母当然是遗憾,也没办法,其实马蔺更没有办法,由今天往前,这样的饭吃了多少顿,这样的话说了多少遍,都是不了了之,他不是不希望得个肯定的结果,但追问下去,一则怕终被拒绝,一则怕伤了她的心。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这么要好的两个人长大了却不能在一起,不过自己早不是18、9岁的毛头小伙子,是不得用什么手段或者方式来追问结果的,这世上太多的事情没有结果,也不差这一桩。
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晚饭后四个老人凑了麻将搭子早早的撤退了,留下两个小的闲庭信步,到江滨,河水在夜幕下如此平静,晚风吹起来别样怀抱。
“真舒服。”艾可可拍拍河边的长凳,“坐坐。”
马蔺挨着她坐,晚风中坐在河边的年轻男女大多依偎喁喁耳语,像他们这样大大咧咧坐下来的还真不多。
“回来住到什么时候?”
“可能过完年,这段时间社里面事情不多,我也很久没有休假了,去年在中东跑了几圈,挺累的。”
“也好,休息一下,去年你去伊拉克那几个月,我们都提心吊胆的。”
“真的?”侧过头来看他一眼,左边的眉毛挑的老高,“没听你说过啊,那我过完年要去以色列呢!”
他佯装震惊:“那怎么办?你别走,要不我陪你去?”
这话一出来,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从晚饭开始弥漫的莫名气氛顿时消散,过许久,艾可可沉着声音:“放心,我会自己注意安全。”
……
知道了艾可可要在国内呆到过完年,马蔺像吃了定心丸,有些雀跃,所以他当晚回到公寓时吹着口哨脚步轻松,看什么都很愉快,在电梯里刚好看见一个妈妈抱着女儿,小家伙在吹肥皂泡泡,竟觉得这场景无比温馨。
不过艾可可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像眼前的小丫头一样穿着蓬蓬裙,长长的头发,吹着肥皂泡跑过,她一直都是短头发,跟男孩子一样野,不,比男孩子还要野,这个季节她会在屋后面的泥地里面抓蟋蟀,当然是两根枪的好,偶然抓个三根枪的,她会很有兴致地看两只蟋蟀交欢,不过当年他们并不懂,艾可可只是喜欢看一只蟋蟀压在另一只蟋蟀身上。
马蔺就跟着她看,完全是看热闹,他跟着她玩的时候,连什么样的蟋蟀叫做穿袍的都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艾可可厉害,广大的花花世界她都清清楚楚的。
可这样的好心情才维持到门口,等到马蔺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他最近的女朋友林蕊,说起来也是白领丽人,那么靠着门站着自然有种清清幽幽的味道,手腕上赫然戴着上午马蔺给买的手链。
马蔺头一次后悔把女人带回家来,虽然只是那天酒醉让她知道了自己的住处,可他就有了被侵犯领地的感受,一晚上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
“你来干什么?”
“马哥,我在等你呢,人家今天过生日你也没陪陪人家。”
“不是陪过你了?”
“那个不算。”小姑娘睁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我们进去说。”
……
马蔺这一晚对一个女人说了不,特别没面子的把人从家里撵走了,他心想这也差不多了,自己为这个女人花了钱,也获得了快乐,到此为止刚刚好。喜欢一朵花不表示要连花盆一起搬回家来养着,这就是男人。
所以他说不,在对方宽衣解带的时候,义正严词的,说:“我不想,你走吧。”送到门口还加了一句,“你不要随便到我这里来。”
林蕊看他一眼,深深的,离开,眼中似乎含着泪。
等到关门,马蔺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标准的饮食男女就是这样的,各取所需,我也没有亏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