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奴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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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
文/未来将至
多年以后，在「狮子之泉」的宫邸内，已经双目昏聩的新银河帝国皇后沙树·罗严克拉姆在四下无人之时，总是让侍女引领着她走向窗边——穿着简单的睡服，任凭冷风扑打着面容，用着模糊的视线遥望远方——回想起她十三岁那年作为奴隶，从遥远的亚姆立札星域被贩卖到银河帝国首都奥丁的那个晚上。
帝国历477年，三月的奥丁刚刚褪去冬日的严寒，位于银河帝国首都的诸多贵族们欢乐而盛大的筵席在不知疲倦地运转了一个冬天后，终于被春日的温暖结束。他们开始计划走出家门，骑马狩猎，踏青春游，迎接真正意义上新的一年的到来。
随着新的外出需求的增加，许多贵族府邸内也有了增派人手的需求。这也让潜藏在奥丁各处市场的蛇头们摩拳擦掌，准备迎接一年一次的大生意。
数以千计的飞艇，满载着从各个荒凉星域运送而来的少年少女们，争先恐后地向着奥丁的方向驶来。其中大部分缺乏营业执证试图浑水摸鱼的飞艇，会被严阵以待的帝国舰队在外围拦下，而不甘心地徘徊几个星期，再灰溜溜地回去。
在严寒仍未彻底散去的三月初抵达这里的沙树，既幸运又不幸。
把自己卖掉是不幸的，不过幸运的是卖掉她的蛇头没有骗她，她登上的是一架隶属于一间有着正式营业执照的「仆从介绍机构」的飞艇，它顺利地抵达了奥丁。她清楚，这为她避免了可能的更为凄惨的命运。
她刚刚下飞艇，不经意地抬头，正好眺望道一个遥远模糊的轮廓。
穿着帝国军装，身披长袍，高大威猛的男人双手交叠于直立的佩剑之上。她猜，那正是十几公里外矗立在帝国广场中央，高达数百米的鲁道夫大帝的石像。黑夜中那位传说中的皇帝面容隐在黑暗中，不甚清晰。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她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那座从前只存在于书本上的雕像，却怎么都看不清。
无论多么尽力去看，前方仍然一片模糊，就如同她此刻的命运。
只是几秒时间，她就被后面的男子粗暴地推了一把。
“快点，小子，别挡路，后边还有人呢。”
被当做男孩的沙树没有吭声，只是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前面远远传来女孩的啼哭声，“回不去了。”
那女孩应当是希望舰艇被遣返吧，幻想着自己能够被送回去…却想象不到更可怕的可能性，年幼的孩童就是如此幼稚天真却又可怜，对黑暗冰冷的宇宙毫无认识，却有着对将她亲手卖掉的父母亲人的关爱依然抱有虚幻渴望的勇气。
幸好，这样的幼稚，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克服了。
沙树微微垂下眼眸，下一秒，那女孩就被随行的蛇头揪住头发，方才的低声啜泣变成了高亢的尖叫声。
“年龄？”队伍继续缓慢前行着，奥丁这边负责“收获”的蛇头等在另一边，负责登记这一批“货”的名字，他头也不抬，声音极不耐烦。
“十三。”
“名字？”
“沙树。”女孩平静的声音略显沙哑。
“萨迦？”蛇头将她名字的标准的帝国语发音误会成了一个有星域口音的W类姓名：“姓氏呢？”
沙树迟疑了片刻“…我是E类型姓名表记。”
蛇头一抬眼，看到她的脸先是一愣，又皱了皱眉，目光一转，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深沉了些。
“倒是可惜了…”
一边随着队伍移动，沙树一边佝偻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一片破旧衰败的模样。她刻意走在蛇头旁边，在蛇头的交谈中，她了解到这只有不到一平方公里大小的区域之前是某个赌台高筑的贵族的私人舰艇降落场，后来被抵押给了一些便宜的中介运营。别看简陋，这里每年都是各个「仆从介绍机构」的“兵家必争之地”。
“老板还是有眼光。”押送他们的蛇头已经乘着舰艇回去了，方才负责登记的蛇头嘿嘿一笑，漏出半个缺了的门牙：“咱们算是来得最早的这批了吧？”
“不然呢。”另一个脑袋尖尖的本地蛇头得意洋洋地说道：“不然人家怎么就是老板了呢？哪块星域闹灾荒，哪块有流民，人家都能从内部渠道摸清楚。看看这批货，再看那进价成本，真是赚翻了……”
听到这里，沙树默默放慢脚步，落在了队伍后面。
出了舰艇降落场，蛇头们给这群孩子每人发了个糖丸，让他们吞下去——里面藏着微型的信号发射器，三天后会被排出体外。
沙树吃下后悄悄看了眼剩下的糖丸数量，不多，看来他们很有信心在三天之内将“这批货”全部卖出去。
*
距离帝国广场仅仅七公里的早市这日分外热闹。
一批批戴着单边眼镜，双手戴着白手套，脊背挺直衣着考究的贵族家的管家们下了马车，身后带着一批年长的女仆们，高昂着头直直穿过喧闹的集市，向着市场最深处走去。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目光炯炯一丝不苟，竟不像是来市场挑选买卖的奴隶，而像是要参加什么高级的宴会一般。
是的，奴隶。
沙树在脑海里毫不留情地给自己目前的身份下了判定。
什么「仆从介绍机构」，不过是矫揉造作的涂脂抹粉罢了。所有被带到这里的男孩女孩都来自遥远的星域。他们是回不去的，不然蛇头也不会公然用“奴隶”这样的字眼粗暴地称呼他们。
她用猜的也能想到，被人买下后，他们会过几年没有收入的实习期，之后，作为仆从那微薄可怜的收入恐怕也只能够负担他们在奥丁的一些基本开销——回家的路费比云彩还高，没有人负担得起这样的价格。
就算有人终其一生攒钱，只为凑够回乡的路费，恐怕……
“走一走看一看！不要错过啊！漂亮的男孩女孩嘞！”蛇头扯开嗓子大声嚷道，他涨红了脸，从缺了半颗的牙里不断喷出热气，右手挥舞着一叠厚厚的纸张：“包身份！包身份！一个孩子一万帝国马克起！”
——身份！
沙树眼神一沉。
果然，听到包身份三个字，不少刚刚走到“人口区”，还在其他摊贩前流连的管家们纷纷转了步调，向这边走来。
一张登记着这里每一个孩子身份的证件。
泽尔曾经和她说过，银河帝国的首都奥丁，街道上除了形形色色的贵族外，更有众多维持治安的警察。对于那些和贵族装扮格格不入的人，他们会经常纠察证件。一旦发现没有证件，轻则驱逐出奥丁，重则直接被关入社会治安局。而不论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身份证明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也就意味着，作为身份证明被他人攥在手里的奴仆，他们不仅无法逃离，甚至无法自由出门。
这不是奴隶是什么。
就在沙树心不在焉的当口，一位头发灰白，目光冷酷的管家在她身前停下了脚步。他明显对沙树在奥丁域内看起来颇具东方风情的面容有些兴趣：“这个孩子多少钱？”
蛇头立刻谄媚地走上前来：“您真是好眼光！不瞒您说，这孩子可是我们这一批里最漂亮的一个了。只要一万四千帝国马克！”
这个管家对蛇头不加掩饰的贪婪模样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距离，但对他的话却没有反驳。
确实，眼前的孩子是这一群里容貌最为出色的。
她的五官端正得像是被上帝亲吻过一般，漂亮得耀眼，却又不是女人过于柔媚的长相，而是略带几分中性的英气。这样，无论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都会满意的。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神如此平静，让他不由侧目，想起了主人放在收藏室最深处的玻璃橱柜里的黑珍珠。虽然长得东方色彩浓重了些，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世界大部分人都是混血，而她只不过是个奴仆，并不是什么贵族，这构不成缺点。相反，哪位贵族不愿意家里放一个有点异域风情的美人呢？
管家满意地想着，但上了年纪的人做事往往滴水不漏，他并不表现出来，而是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可是她并不是第一个被卖出去的。”
“哎呀…”蛇头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管家看出不对，瞬间，从光洁透亮的单片眼睛里折射出凛冽的光：“她的名字是什么？”
蛇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是E类型姓名？”管家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为什么不给她改名字？”
——因为那可是额外的钱！
沙树和蛇头心底不约而同蹦出同一句话。
从E类型姓名变更登记成W类型，在由严格奉行种族政策的鲁道夫大帝建立的银河帝国内，这可要花去一笔不小的钱——差不多要几千帝国马克。虽然已经普遍混血的这个年代来说，普通人之间姓名类型的差别已经不大，但这话可不适合于挑剔的贵族。
“这个名字可不适合出现在仆从名单上！”管家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再看看别的吧。”
“好的，好的。”蛇头忙不迭地一边不住点头，一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沉默的沙树。
沙树叹了口气，一边默默地将身子再弯了些，一边悄悄偏过头去。
忽然，一道响亮而愤懑的孩童声音忽然响起，让沙树不由得侧过了头。
“姐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一个金发的小孩被一位少女拽着走进了这片区域。虽然面容已经被愤怒扭曲，但男孩的容貌依然让沙树感觉惊为天人。相比之下，和他相貌酷肖的少女脸上则愁云密布。
在被对方的容貌震撼了片刻后，沙树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身上穿着的都不过是普通的棉布衣服——并非昂贵的丝绸，也没有华丽的装饰。
“安静一下，莱因哈特。”即使是忧愁的少女，看起来也如此美丽，有着这样精致秀丽的面容，这少女一定是出自哪个贵族家庭：“我知道你原本打算和齐格一起外出，可是他父亲正好今天有事让他出门，这也不是他的错。你一个人在家也是生闷气，不如和姐姐一起出来。”
“那个头发像血一样的家伙！”名叫莱茵哈特的男孩气呼呼地说道：“这次一定要跟他好好较量一场！”
周围的男孩女孩不是惴惴不安，就是低头啜泣，只有沙树抬着头，好奇地看了过去，她听了所有对话，嘴角甚至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男孩的视线转了一圈，不经意间，正好和她撞到了一处——
——糟了！
沙树脊背一僵。
一个市场里跪着的奴隶竟然胆敢露出这样的表情，莱因哈特先是恼怒，却只见那奴隶女孩嘴角一僵，立刻低下头去，装作一副乖顺的样子。
倒还不是太傻！
他一边想着，脚步一边下意识朝那方向拐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1、奴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