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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二十一 章 ...

  •   静静地,月光无声地流淌。
      安静地凝视着周遭的景色,生怕唇边颤抖的呼吸过于用力,将眼前这片缥缈如梦的美景惊醒了。
      小心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自己的影子藏在荡漾开来的裙边,像个蓦然闯入精彩世界的胆小孩子,紧紧贴在夏月白同样犹豫不决的脚旁。
      图萨西塔将火把丢入火盆,一卷火焰舒展地腾起,随着木头在火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夜风抖开了金色的火光。
      回头,看了一眼走在身后的人,夏月白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艳神色,映着通红的火光,更添一层惹人想要轻抚浅尝的晶莹蜜色。
      收回视线,淡淡一笑,风中飞扬的发丝挡住了图萨西塔眼底一闪即逝的温柔目光。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太……美了!”赞叹,发自内心。
      图萨西塔走到屋顶边缘站定,俯瞰着脚下浓稠如墨的夜色,稀疏零星的光亮散落其间,滚滚的波涛声依稀可闻。“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
      “小时候?你是公主,能随便出宫吗?”来到她的身边,铺天盖地的漆黑,霸占了广阔的空间,更加占据了溢满惊艳的黑眸。
      “我七岁就离开了王宫,住进巴哈里的府中。”
      侧目,透过斑斓的夜风看向她,不语。
      感觉到了夏月白的目光,图萨西塔朝她看去,棕色的眸子沉淀着浓郁的夜色,尖锐的金斑蛰伏在她的眼底,宛若潜伏在暗夜深处的野兽,悄然屏息打量着一切。
      移开眼,仓促。害怕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呼吸都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滞缓了。“我听阿尔尼斯说过,你们很小就搬去巴哈里的家里,直到你……你继承王位,你们才搬回王宫。”
      笑,目光重新投向前方。“他都和你说过什么?”
      “说的很少,只有一点。”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杀了很多人,其中包括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其实就算阿尔尼斯没说,夏月白也早从史料里知道了这些事情。只是,自己已经完全不相信那些苍白无力的文字记载。
      她动摇了,被身旁这位朝夕相处的女王。
      “我都忘记了,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了……我在你的世界,已经是历史了。”
      夏月白想要辩解些什么,呼吸一乱,思绪更乱,沉默。
      眸子闪了闪,仰望着天空,低语。“月白,既然目前你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眼下的生活还是要延续下去。人只要活着,就不能放弃希望。”
      “希望……太渺茫了,阿尔尼斯都说没办法,我还能抱什么希望?”失望,亦或是绝望,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还能对什么充满希望。
      家,亲人,原来的生活,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被一个陌生的时空阻隔在她根本触摸不到的地方。
      抬手,指着远方稀疏的光明,道:“那是底比斯城墙上的篝火,它们昼夜不断地燃烧,从不熄灭。”
      循着她的指引望去,遥远的地方绵延着许多亮点,像条金鳞抖动的火龙,静静卧在猎猎河风搅动的沙漠边缘,照耀着深沉的夜空,突兀地闪烁在黑茫茫的天地中。
      “如果有一天,它们熄灭了,那就是底比斯沦陷之时。”轻柔好听的声音,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图萨西塔的笑容依旧淡然地辨不出任何情绪。
      惊诧,瞬间。看了图萨西塔一眼,夏月白觉得手心有点发凉。
      “这些篝火,它们是这座城市的希望,是这座城里所有人的希望。人们只要抬起头,看见城楼上的篝火燃烧着,他们就能安心的生活,他们的希望就还在。”
      风,兜转在如水涟漪的月光下,卷着细沙盘旋在脚边,一阵细细悉悉的动静来自四面八方,寂静美妙却又不安份的月夜。
      “你失去了和亲人相聚的希望,但你并没有失去活下去的希望,生活里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期待。月白,你很聪明,我想你会明白。”
      “图萨西塔……谢谢。”
      笑,温和一如暗夜里流淌的清冷月光,细致无声地抚平了夏夜的燥热。坐下,图萨西塔沉默地眺望着远方的夜景,没在说话。
      挨着她一同坐在露台的边缘,双腿挂在檐外,瞄了一眼下面,至少有七八层楼的高度,黑乎乎的看不清地面。
      “阿尔尼斯说那首小谣,是你的母亲哄你们睡觉时哼唱的歌谣,我真要感谢这首催眠曲,如果没有它,我就被你杀了。”侧目看向身边的图萨西塔,银色的月光轻舔着一张漂亮的侧脸,优雅的线条勾勒出坚毅柔韧的美,精致沉默的气息中隐隐有一种慵懒的张狂劲。
      转过脸看向夏月白,眉稍轻挑。“你是在变着方法指责我滥杀无辜吗?”
      “我不敢指责埃及女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我要真想杀你,那一箭就不会射在你的腿上。”
      “是,王的箭术精湛,我亲身领教了。”一翻白眼,恨得牙根痒痒。图萨西塔毫不掩饰的狂妄气焰,总是让人莫名的狂躁。
      不置一词的笑了,视线重回前方,神色安静。
      透过脸边飞过的夜风看着她,视线随着微风轻轻缭绕着身旁安静不语的人,夏月白的目光在夜色里微微混乱,不知为何。“只有一句吗?”
      “什么?”她没头没脑的抛来一个问题,令图萨西塔不解的皱眉。
      “那首小谣,还有其他的句子吗?”
      “有,你想听?”
      “嗯。”认真地点头,表情恳切。
      “尼罗河上,漂泊着雪白色的月光,像你的翅膀,将我拥入怀中。尼罗河里,游弋着绿色的波浪,像我的眼泪,将你融化心上。我拥抱着月光,我拥抱着河浪,进入梦乡。孩子,我永远在你的身旁。”
      她的声音很轻,低沉而温柔,透着一种魅惑人心的奇异力量,仿佛黑夜摩擦出火焰的温度,无声无息地烫着了盘旋舞动的夜风。
      夏月白静静地聆听,不明白只是简单的几句话,竟然令她有种沉迷沦陷的错觉。唇边的呼吸很轻盈,心跳亦是轻得好像羽毛缤纷落下。
      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纠缠着她的思绪,有种失重下落时空茫怯深的无措感……眼神闪了闪,一层淡淡的月光潋滟在眼底,柔软地闪耀着银色的雾光。
      “你的母亲,非常爱你和阿尔尼斯。”
      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来回拨弄着戒指,视线闪过一丝悲凉,声音透着低迷的笑意。“她是一个温顺又安静的女人,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很爱自己的孩子,却无力保护他们。”
      “生在皇家,谁都无法真正保护谁。虽然流着相同的血液,但是为了至高无尚的王权,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屡见不鲜。”古今中外的芸芸众生,都逃不开权力的诱惑,这是人性中永远无法照亮的阴暗角落。
      笑,侧目,目光轻浅的闪烁,唇线勾着月夜的一抹顽皮。“小丫头,你懂什么是权力杀戮吗?瞧你说的,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对于她傲慢轻视的语气,夏月白决定不去计较。“我是没有经历过,我也不想经历这种事情。做一个小老百姓,要比王公贵族快活多了。”
      笑了笑,半是默认,半是无奈。
      “你会唱小谣吗?”好奇地问,夏月白将头发绕在指间,来回拨弄着。
      沉默,图萨西塔望着远方,仿佛没有听见来自身旁的声音。
      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早对这位女王的冷漠态度产生了免疫力,夏月白自顾自地又开口。“图萨西塔,唱给我听一听吧。”
      “你知道自己提了什么要求吗?”侧目,眼神淡然。
      “知道,让你唱小谣。”
      “你知道我是谁吗?”
      “法老,埃及女王。”理所应当的回答,脸上的笑容有些傻里傻气的认真。
      调开目光,眼底充满了浓郁的夜色,隐隐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倏忽明灭。“你觉得,我会唱歌来取悦你吗?”
      “取悦?我只是想听一首歌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被你一说,怎么就变味了。不唱算了,回去找阿尔尼斯唱给我听,他一定愿意。”皱着眉头,实在无法理解图萨西塔的思维,让她唱一首催眠曲罢了,哪来这么严重的形容……取悦,真亏她想的出来。
      “你从小都这样无法无天吗?”一手撑在地面,一手搭在曲起的膝上,附和着呼啸不停的晚风,指尖敲打出漫不经心的节奏。
      “如果要求别人唱一首歌,也算是无法无天的话,那我的确从小就这样。”理直气壮地仰起下巴,夏月白说地振振有词。
      一声低低地笑滑出,伴随着她眉间月光的明媚闪烁,棕色的眸中流露出丝丝缕缕无可奈何的宠溺意味。“和我交换一个条件,我就唱。”
      “什么条件?”
      “明天,来南苑抄文书。”
      愣了一下,没想到图萨西塔的条件竟然是这个。倏尔,心底泛起一阵涟漪,宛若一片无风自漾的池水,淅淅沥沥地扰乱了安静的心情,心脏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波动中,变得很奇怪……有些说不出来的欢喜,有些讲不明白的惊慌,还有一团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的郁结。
      眉目微垂,片刻后,仰起脸看向她。娇柔一如月色的笑靥,烂漫,璀璨。“好。”
      深棕色的眸,掠过一丝异样,淡金色的瞳,绽放出一抹耀眼的光。这道摩挲缭绕于夏月白脸庞的目光,被图萨西塔悄悄地收回了,无息无声翻腾在眼底的波澜,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平息。
      一声长叹,来自图萨西塔重新眺望底比斯的瞬间。
      当这首救命的小谣从她的口中溢出的刹那,夏月白忘记移开胶着在她脸上的惊艳目光,完完全全地呆怔在这一曲异域风情的古朴小调中。
      低沉婉转的声音,退去了一惯漠然高傲的腔调;温和细腻的神情,隐去了平日里王者的冷峻威严。
      此刻的图萨西塔,更像一个游历四方的旅人,倜傥而悠哉,温柔而多情,挥散着亦邪亦魔的洒脱美。
      这样的埃及女王,又有几人能亲眼得见……
      心,在缓慢地沉没,伴随着夜风浸润了图萨西塔歌声的美妙,夏月白终于不在紧抓着思乡的苦涩心情,她试着慢慢地放开了手……心底最后一丝无法返回家园的怅然悲伤,如清晨湖面盘旋不散的浓雾,逐渐在千缕万道的晨曦照耀中渐消逐散。
      是的,图萨西塔说的没错,希望……永远都在,只要不放弃。
      这位女王的宽慰话,让人心里暖融融地,虽然只是寥寥数句平淡无奇的言辞,却给了日渐消沉的夏月白又一个继续坚强起来的理由。
      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身畔歌声悠扬的年轻女子,静心陶醉于涌入耳膜的逐字逐句,夏月白扬起嘴角,笑的恬淡而快乐……
      ★★★ ★★★ ★★★
      抱着几个卷轴步入阿尔尼斯寝宫的后花园,这些卷轴都是阿尔尼斯借给她的,里面记载的故事都与埃及众神有关,读过这些羊皮纸后,夏月白才发觉自己对于古埃及神的了解竟然是如此的贫瘠。
      打算将这些卷轴还给他,顺便请教一些里面自己看不懂的地方。
      “将军,殿下此刻正忙,不能见您,请您回去吧。”侍女躬身,轻声说道。
      青藤廊下站着一个男人,那个背影夏月白认得,是霍克提莫斯。
      身着将军短袍的霍克提莫斯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开口说道:“我已经来过四次,每次你都说殿下有事,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殿下?”
      侍女胆怯地颔首,笑容微微僵硬。“将军,殿下事务繁多,等殿下空闲了,自然会召见将军的。将军,请您还是先回去吧。”
      夏月白放慢了脚步,掂了掂怀里略沉的卷轴,盯着浓荫笼罩的高大背影,她的眼神暗自一闪。
      霍克提莫斯抬眼看着几步之遥的两扇紧闭门扉,沉吟半晌,重重地,低叹一声,眉头紧锁地转身离开。垂头走了几步,蓦然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夏月白,他愣了一下,随即礼貌性的颔首致意。
      夏月白微笑着点头,两人擦身而过,支字未语。
      侍女瞧见夏月白,躬身,道:“夏小姐。”
      “既然阿尔尼斯在忙,麻烦你将这些卷轴帮我还给他,等他不忙了,我在来找他。”将卷轴交给侍女,夏月白正欲离开,却被侍女唤住。
      “夏小姐,殿下交待过,如果您来了,就请您进去。”侍女抱着卷轴,退后一步让出路,态度恭顺的腰弯行礼。
      “可你刚才不是说……”略微有些迟疑,回头看了一眼霍克提莫斯消失的方向,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
      “夏小姐,请。”侍女仍然微笑如故,神色温顺地弯着腰,并不在意夏月白的疑惑。
      收回目光,朝侍女点头,提着裙子迈入了荡漾着徐徐微风的后殿。
      疑惑,也有猜测,更有少许的一知半解,阿尔尼斯不想见霍克提莫斯,这很明显。至于,他为什么不想见这位身负大权的将军,必定有一个非常值得推敲的原因。
      ★★★ ★★★ ★★★
      “你要见我?”图萨西塔缓步走入阿尔尼斯的内殿,微笑地看着榻上时值夏季却仍需盖着薄毯的男子,金色的骄阳从阿尔尼斯消瘦的肩膀散落在他苍白的颈间,衬得那张温和的漂亮面孔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晕。
      听见动静,正要起身行礼,只见图萨西塔摆手示意,阿尔尼斯坐着颔首。“王,后天就是新年典礼,一切都还顺利吗?”
      “很顺利,关键是今年你能回到底比斯亲自主持尼罗河祭祀仪式,不光是我和大臣们高兴,整个底比斯都欣喜若狂了。”走到阿尔尼斯的榻边坐下,解下华丽的胸饰丢在一旁,刚从正殿接见外邦使节就直接过来了,一身奢华沉重的礼服还未换掉。
      苍白俊美的脸上带着迷人的浅笑,看着为了典礼连日忙碌的图萨西塔,他关切地嘱咐道:“一年一度的盛典固然重要,但是王的身体更加重要,请王不要过度操劳,一定要保重身体。”
      笑着点头,侧身倒入宽大的地榻,拉过一个软垫塞在肘下,问道:“什么事情?”
      轻敛眼帘,一片沉寂。少顷,轻道:“等典礼结束后,我想立即离开底比斯。”
      微惊,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开口的语气里半是疑问,半是恳求。“何必这么急着走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待几天不好吗?”
      对于自己在这世上的骨血至亲,阿尔尼斯实在无法直视图萨西塔写满恳切的面孔,叹息着望向窗户,被那一片明亮耀眼的阳光刺得眯起眼,他悠悠地应道:“王,我本就不该回来。如果不是为了月白,我根本不会回底比斯。既然已经见过她,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还是尽早回孟菲斯比较好。”
      指尖揉上眉心,看似温润如水的阿尔尼斯一旦固执起来,根本没人能说服他。无奈的一声唉叹,沉声。“我留不住你,好吧,你想什么时候走,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一切。”
      “还有一事,我要和王说。”
      “什么事?”
      “我要带月白……一起离开。”
      “什么!”
      “王,月白不能留在底比斯。”图萨西塔眼底一闪即逝的光芒,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那束惊诧的目光中藏着令阿尔尼斯担忧的东西。
      坐正身体,沉郁的眸子紧紧盯着阿尔尼斯的脸,窗旁的微风抖开了她肩上的几缕发丝,阳光缠上黑发闪耀在不安份的发间,亦如她瞳膜中金属般坚硬的光泽,冷漠,黯然,不易捕捉。“什么叫她不能留在底比斯?阿尔尼斯,你给我把话讲清楚。”
      移开被阳光刺痛的目光,扫视着一屋子的侍女,侍女们在他的注视下躬身退出了房间,最后一个侍女转身合上了房门。
      原本就已经安静的内殿,因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显得格外寂静,宛若一片冬雪里突然凝固的湖水。
      视线悠悠地落在图萨西塔的身上,她闷不吭声的冷凝气息令屋里的空气变得有些滞缓,从她僵直的背脊散发的极度不悦,致使那一双锐利的棕色眉目更添一份严肃。
      深深地,一声长叹,面对这样的图萨西塔,他竟然有些虚脱的感觉。“王,在我解释原因之前,请听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沉默,眼神闪了闪,面色阴郁地点头。
      “这个故事,要从上古创世神将混沌不清的天地,分成三界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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