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毒蜂离开上海的时候，心里很有几分不爽。因为叛徒的出卖，特高课和76号逼得紧，这次撤离显得有些狼狈，就好像在战斗中吃了败仗。而上海站的情报工作移交给毒蛇，似乎带上了些让后者来收拾烂摊子的意味，让他更添了几分恼怒。
蓝衣社时代，他眼睁睁看着毒蛇从后起之秀变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人都看不惯对方的行事，却因为互相足够了解而总有难得的默契，所以从蓝衣社到其核心组织力行社再到后来的军统，两人总免不了被上级指派一起执行任务，然后在任务中愈加相看两厌。毒蛇嫌他做事绝情像个疯子，他嫌毒蛇儿女情长把家人看的比什么都重。
他想，其实他是羡慕毒蛇的，因为后者还有家人可以牵挂，而他的妻子和孩子却在十七年前的某一天失去了踪迹，也不知是死是活。这次好不容易查到些线索，也许妻子当年就死了，孩子却很可能还活着。然而这次走的仓促，查证不得不忍痛中断，下一次再回来，还不知是何时。
隔着飞机上的过道，一个世家子弟打扮的年轻人坐到了另一边。两人目光相触的时候，年轻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视线，看起了报纸。没多久，一个漂亮的犹太小姑娘过来搭话，年轻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支玫瑰花，逗的小姑娘眉开眼笑。
毒蜂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个纨绔，连这么小的女孩都要招惹，这样的人正应该拉到军校里好好操练操练，当然前提是他能通过测试。不过毒蛇的弟弟，即使从小被宠到大，想来也不会是废物。
果不其然，年轻人在测试中所表现出的观察力、反应速度和身手，都和调查资料上写的一样让毒蜂满意。他将内心还剩下的一点点愧疚抛到了九霄云外，值此国家危难之际，这样的人才就应该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方不辜负那一身能力和天赋。是毒蛇的弟弟又怎样？为了救国大业，我们都可以死，为什么他的弟弟就不能死呢？
毒蜂借着“救命之恩”和对方亲近起来，挪到年轻人旁边的座位上，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天风。”
年轻人握了握他伸出的手：“我叫明台。”
看着明台的笑容，王天风一时竟有些感慨，要是他们家小明还活着，应该也是这么大，会不会是和这差不多的样子？随即又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呢？以他和娟子的身份和家境，怎么可能养出这样善良天真、明亮耀眼的孩子？
尽管并非出自自愿，明台依然被王天风拐到了军校里。射击、格斗、谋略、伪装、心性，一个特工所必备的一切，王天风都倾囊相授，百般打磨。他想，就算找不回儿子，他也可以培养出一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徒弟，一颗出色的棋子。
明台快毕业的时候，王天风送出了那封表示“死间计划”开始的信。他知道毒蛇自从发现明台也被拉下水之后就对他恨之入骨，暗地里耍了不少无伤大雅的小花招给他添堵。可是那又怎样，这是条有去无回的路，下水了就别想着上岸，明家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再也回不来了。
想必毒蛇也清楚，他的弟弟越优秀，就越可能被当做棋子。毒蛇只知道计划的概要而不了解细节，一时半会肯定猜不到自己的弟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等他猜到计划的全貌，必定是计划已开始实施，再无回旋余地。他除了大骂几句“疯子”又能怎样，还不得继续一步步走下去？除非他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想出一个更好的替代计划。想到这里，王天风轻轻撇了下嘴，顾虑太多盼着事事求全的人，怎么可能想出更好的计划？
王天风回到了上海，来赴一个必死之局，来带着他的副官和他手下最出色的一对生死搭档走向一条无归路。在此之前，他得先了结自己的私事。
将近二十年过去，当年的邻居多数已不在原址。被迫离开上海前，他找到了其中一位来往并不多的街坊。大爷上了年纪，只记得有一天王家来了好些人，似乎是王家太太出了什么事。因为时间隔得久，两家又不是很熟，大爷也说不出更多的线索。
这次回来，王天风接着查下去，终于查到有位老邻居随着在工厂做工的儿子一起搬到了闸北某地址。只是老邻居已去世好几年，所幸她儿子对王家还有印象。他告诉王天风，有一天他下班回家，母亲告诉他隔壁的母子出门一整天都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因为那天正是他领第一份薪水的日子，所以日期记得格外牢。
要知道多年前的某一天发生了什么，最快最低调的做法就是查阅旧报纸。王天风挑了几家当年已经有些规模的报馆，化装成研究报纸发展演变的学者，申请翻阅十几年前的旧报纸。头几家报馆有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直接拒绝；有的旧报纸留存并不完全，要找的那一天的报纸正好在缺失之列；还有的，虽然找到了那天的报纸，但翻来覆去也看不出有什么事情会和妻子和儿子的失踪有关。到最后一家报馆，在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他最想得到的消息，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神色——怎么可能呢？我的儿子怎么会长成那样一副样子？转念又一想，为什么不可能？那样优秀，那样出众，不是因为从小被哥哥姐姐教得好，而是因为，他是王家的种。
王天风和明楼的再次见面和以往一样剑拔弩张，以至于跟在一旁的阿诚和郭骑云频频躺枪。明台的突然到访，使得差点就要动手的两人坐在了牌桌两边，摆出一副一边谈生意一边小赌怡情的架势。
王天风看着明台，内心里波涛汹涌。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努力维持了面色不变，牌桌下的手却几乎把自己的腿掐出青紫。几个月不见，经过了一次次任务洗礼的小伙子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合他的心意。这就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好的作品，虽然这作品的存世时间未必会比他长多少。
明台赢了与王天风的□□牌局，在大哥的吩咐下离场，临走时邀请王天风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那一刻，王天风几乎就要忍不住破功把一切都告诉他。他生生收回了那点泪意，微笑着应了。他想，能亲眼见证明台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已经死而无憾。
明楼看着完全不同于往日争强好胜风格的王天风：“我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放水。”
王天风笑笑：“哪里，明明是你的牌发得好。”
明楼轻嗤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牌局都是怎么赢的。”
王天风不再争辩，手在自己的牌上抚了几下，拿开时他的牌就变成了红桃8、9、10、J、Q，正好压明台的同花顺一头，“总得让他赢我这个老师一次。”
“赢了这一次，然后呢？然后就要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是吗？”明台带来的短暂平静被打破，毒蛇和毒蜂的会面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针锋相对。“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弟弟，还要拉他下水让他做死棋！牺牲我一个还不够吗？你一定要他死吗？老子真想一刀一刀剐了你！”
面对威胁，王天风表现地十分淡定：“我拿出来的死间计划只有概要。你怎么知道他会是死棋？”
明楼更怒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想不到？‘间者不能脱，则为敌所杀，故曰死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除了拿人命去堆，你还准备怎么死间？明台越优秀，你就越想把他纳入计划，让他去死，是不是？”
王天风的表情有一种诡异的平静：“是，我可以死，你可以死，唯独你的兄弟不能死……但我的儿子可以去死。”
“你什么意思？”明楼皱眉。
王天风递过去一张旧报纸，明楼疑惑地看了眼报纸的日期，视线转向旁边的头条，脸色大变：“你……你是说明台……这……这怎么可能呢？你只比我大六岁，怎么可能有明台这么大的儿子？”
“别忘了你已经三十六了，还以为自己是毛头小伙子哪？我结婚生子都早，当然你这种单身到现在的人可能理解不了。”王天风轻嗤一声，抢在明楼再度爆发前言归正传，“没什么不可能，上次撤离前我就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这次回来找到了这份当年的旧报纸，终于可以确信，你们家的小少爷，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
“可这么多年你都干吗去了？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明台？”明楼依然难以置信。
“这些年我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进蓝衣社的时候应该听过我的事吧？”当年王天风四处刺探军阀情报，为北伐战争的胜利立下过汗马功劳，在蓝衣社刚成立时几乎是偶像般的存在。他没有负国，却负了家，负了妻子，负了儿子。“他们母子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千里之外，后面又一直辗转各地执行任务。等到能回上海的时候，已经时过境迁，只从一个老邻居口中得知娟子死了，但却怎么都查不到儿子的下落。直到最近，我找到了这张旧报纸……”
“你……你既然已经查证，为什么还要安排这样的计划？”
“他进军校的时候我问过你，为什么唯独你的兄弟不能死？所以后来我问自己，为什么唯独我的儿子不能死？在这场战争中为国牺牲的烈士，谁不是人生父母养，我的儿子又凭什么比他们金贵？”
“你……你真是个疯子！你的血管里到底流的是血还是冰？”明楼用手指着王天风，那颤动的指头恨不得戳到对方脸上去。
王天风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明楼，他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他不需要告诉明楼，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的血管里流着的就不是血也不是冰，而是酸，每时每刻腐蚀得他浑身发疼。他也不需要告诉明楼，后来他无数次修改了计划，却发现没有哪一个比最初的那个更好。
明楼收回手，一拳砸在牌桌上。明台是王天风的儿子，毒蜂是毒蝎的父亲，在这样的真相面前，饶是身经百战的他，也免不了一时无措：“要是大姐知道……要是明台知道……”
“只要你不说，你大姐永远不会知道，明台也永远不会知道。”
“你不想让明台知道？不行，这样我更不能同意你的方案！”明楼的态度比一开始更坚决，“我不能让明台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死，到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去了哪里。既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显然我的方案更合适！”
王天风鄙夷地看了明楼一眼：“你的那套方案还是省省吧，真以为除了你谁都不必死？你以为汪曼春被你的美男计迷成傻子了吗？明台如果在银行被捕，就坐实了他抗日分子的身份。就算你拿着炸弹和密码本要挟汪曼春放了明台，等抓到你，拆除了炸药，她不会去把明台再抓回来吗？你是抗日分子，阿诚跑得掉吗，你大姐又跑得掉吗？就算她没证据说你大姐也是抗日分子，她不会拿你大姐来要挟你招供吗？到头来非但救不了明台，你们明家也全得死！你只会白白牺牲，那些为了让你成为明长官、明先生而牺牲的人，也都白死了！感情用事到想出这样错漏百出的方案，你需要醒醒脑子！”
被抢白一通的明楼当然不会轻易认输：“去找汪曼春之前，我当然会安排好大姐和阿诚。至于明台，不确定他安全，我不会交出引爆器和密码本。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非要执行你那冷血的方案，才该去醒醒脑子！”
王天风笑了：“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那么，来赌一局吧。谁赢了，就执行谁的方案。如果我赢了，再加一条，永远不要告诉明台他的父亲是谁。”
王天风赢下赌局，开始放手实施他的计划。上次的身份暴露倒为这次的故意被捕做了绝好的铺垫，对高层的不满、对活命的渴望让叛变是那么顺理成章，他完美地演绎了从军统高级特工到叛徒的心路历程。
即使之前把方案翻来覆去研究过很多次，即使在脑海中模拟过多遍，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亲手杀死郭骑云的痛苦。那是他在明台之前最得意的学生，是他最忠诚的副官，最坚定的崇拜者。
郭骑云的眼神从惊讶到疑惑到了然到愤怒，再到鄙视，最后定格为伤感。他为同仁的变节而鄙视，为师长的背叛而愤怒，为自己的信仰坍塌而伤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一夕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天风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尸体，内心疼的就像有谁狠狠地揪了一把。杀了郭骑云，免得后者落到76号手里受折磨，而他也能以无法面对才开枪杀人为由，放纵自己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骑云，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在那边相聚了，到时候我会把一切向你解释清楚，你会明白，你的牺牲意义重大，你的长官不是叛徒。
王天风站在远处，看着于曼丽割断了绳子从城墙上摔落，然后死于乱枪之下。他这才发现，其实亲眼看着他们去死，并不比亲手杀死他们好受多少。他想，城墙上的明台目睹自己的生死搭档牺牲又该有多难过，那是他的半条命。可最终明台会挺住的，也必须挺住，因为更难的事儿还在后头。
郭骑云和于曼丽殉国，死间计划顺利开场，可后面一步步才是真正的考验，不论是对于王天风，还是对于明台。王天风知道，以明楼和他的默契，在得知郭骑云、于曼丽牺牲之后，明楼必然会做出最合适的应对，在配合他执行死间计划的同时，把自己也摘干净。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把计划执行下去。在不能互通消息的情况下，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都可能破坏这份默契，造成整个计划的功亏一篑。他在汪曼春面前完美地扮演着打着对军统高层失望不想白白牺牲的旗号，实则骨子里贪生怕死的叛徒。偶尔他也会自嘲地想，不知道他和明楼，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汪曼春让他去诱捕明台，虽然明知可能性很小，他还是努力了一把，劝说这个蛇蝎女人放过明台，并趁机歇斯底里发作了一回。他知道，这样的表现会让汪曼春以为他既怕面对明台，又还顾念着一点旧情，反而更加可信。去见明台的路上，他对自己说，别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希望汪曼春放过明台，你的每一步算计，都是为了用明台的被捕来证明你叛变的可信。要让计划顺利执行，你怎么可能让明台安然无恙？他是你最出色的弟子又怎样？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又怎样？你是冷血的疯子，为了最后的胜利，什么都可以牺牲。
王天风知道明台肯定起了疑心，如果这个学生到现在依然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那只能说明他当初教得不够好。所以他先发制人，把最大嫌疑的帽子扣在了明台头上，激着后者去完成那个看起来疑点重重的任务，把密码本从于曼丽腹中取回来。
言语交锋中，王天风恍然觉得，站在他对面的，是年轻时的自己，聪明，热血，忠诚，还带着那么一点天真。而他，将亲手把这天真抹去，并且期冀着这个年轻版的自己既能足够聪明到随机应变保存自身，又能一直保持这份热血与忠诚。
明台低头抢过王天风手里的包：“老师，我怀疑你，可我不想让你去送死。”
这句话就像一把锥子，在王天风心里生生戳出了一个洞，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把计划对明台全盘托出，然后又咬牙忍住。不，不能说，明台只有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在敌人面前有最真实可信的反应。死间计划，容不得半点差错。
等明台抬起头，王天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最终，他所有想说的只化作了两句话。“你没有任何支援和掩护，全靠你自己，但你绝不是孤军奋战。”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在你以为自己最孤独绝望的时刻，我，你大哥和阿诚，军统上海站的战友，还有第三战区上上下下的同仁，我们在和你并肩作战。“记得我教你的，不要相信任何人。”所以，做好准备，不要相信现在的我。
于曼丽的坟前，王天风现身，看着在76号重重包围中依然淡定的明台瞬间脸色大变。那种又悲伤又愤怒的表情，让他想起了临死时的郭骑云。明台的质问字字血泪，他不仅是为自己发问，也是在替没有了机会的郭骑云和于曼丽发问。是的，他们都知道，军统的根子已经烂了，但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不是为了军统，而是为了救国救民。在明台心中，那个铮铮铁骨的王天风已经死了，他不承认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老师。
王天风心想，如果他此时真的是一个叛徒，一定会被大义凛然的明台骂的羞愤欲死。他假意劝明台投降，后者的反应和他预计的一模一样。在亲友面前吊儿郎当的小少爷，骨子里其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一开始交给明台的炸弹就是假的。明台决不能和敌人同归于尽，因为他的大哥会尽可能把手里最好的牌发给他，不到摊牌的那一刻怎能离开牌桌？
王天风本以为明台得知炸弹真相后心神失守，是逮捕他的最佳时刻，却没想到他把军校里学的每一点都融入了骨髓，衣领里真的时时刻刻藏着锋利的刀片。刀锋划过脖子，王天风在意外之后，甚至有一种解脱，死在明台手上，总比某一天被不知情的锄奸队铲除要来得值得。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制止了明台吞刀片自杀的行为。他想说一句“活下去”，然而喉咙的伤口让他已经无法发声。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明台，对于这个失散多年又相见不能相认的儿子，哪怕再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一会儿想着自己被杀明台被捕，死间计划已基本完成；一会儿想着终于能亲口告诉妻子，他们的儿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一会儿想着到了下面就可以给郭骑云、于曼丽一个解释，让他们知道是为什么而死……最后他想的是，明楼向来言出必行，应该会遵守赌约，永远不告诉明台父亲是谁，不然食言而肥，他那个身材，不能再胖了……
然而明楼还是食言了。一开始他没想过告诉明台真相，可是等他讲完死间计划，揭开自己的三重身份，布置完给明台的新任务，在和明台拥抱告别的时候，却忽然觉得，信守诺言隐瞒事实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对立下大功却以一种悲壮的方式顶着叛徒帽子殉国的王天风来说是残忍，对一直想弄清身世并且把老师当做父亲一样爱戴的明台来说，也很残忍。
他扶着明台的肩，直视着后者的双眼：“有一件事，我曾经答应了别人再不告诉第二个人，连阿诚都不知道。来这儿之前，我没想过告诉你，一是为了守约，二是怕你承受不住，他不想我告诉你，也是为了后一个原因。”
明台有些茫然：“他是谁？为什么会怕我承受不住？”
明楼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现在我觉得，既然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我就不能再把你当做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你有权知道真相，隐瞒这件事对他对你都不公平。”
明台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到底是什么事？大哥，你说，我承受得住。”
明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死间计划开始之前，你的父亲找到了我，说明了你们失散多年的原因和他最终找到你的过程。但是，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和我打了一个赌，并且附加了一个条件，如果他赢了，我永远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
“死间计划开始之前”“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打了一个赌”“如果他赢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你是说……我的父亲……就是老师？就是王天风？”
明楼点头。
“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不，不会的！大哥，你骗我！”明台摇着头，想把大哥推开。
明楼再次将小弟紧紧抱住：“相信我，在死间计划里，死在你手中，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死而无憾。正因为你是他儿子，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所以他算计着，一步步把自己的命送到了你手里，让你们俩都在计划中发挥了最大的作用……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明台已经说不出话，只能伏在大哥肩头失声痛哭，发出令人心酸的悲鸣。
明楼也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拍拍明台的背：“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连着他的那一份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