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无路之朝弦》点春

24、来世3

　　在哮天和金赤的努力下，早餐一锅粥终于完完整整地被端上桌。
　　四人立着站了一会儿就入座。哮天想要挨着母师父，就坐在金赤和杨戬中间。龙双看了看，挨着金赤坐下。
　　杨戬瞥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龙双，沉着嗓子说：“她要是记起来，你担待得起？”龙双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吃得一脸无奈的金赤，收回了手：“她要是生气，也是应该。毕竟，我还不知道我在她心中的分量。”
　　杨戬没有回答。哮天看着面色不怎么样的杨戬和龙双，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这么好的母师父，却因为她引荐的水当当而受了这样的罪；这么好的杨戬，却因为帮她们而被天庭削职追杀；龙双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对母师父很好，却因为母师父而与家族敌对……而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帮上忙，反而连累他们。
　　这样想着，哪里还有胃口吃菜。杨戬看哮天埋着脑袋一个劲刨着稀粥，看了看桌上可以入口的东西，夹到她碗里。
　　哮天抬起头，正正看到杨戬转过头去的一瞬间。好像是整个清晨就一下子洒在了他睫毛上面。
　　金赤默默吃着半糊的粥，皱皱眉，以前的自己，吃的好像不是这个味道……好像，应该是令人垂涎的酸味。
　　想起酸味，金赤不由得想起新鲜的青梅子，再不由得吞了口水。龙双笑眯眯看着金赤喉头上下一滑，伸手从盘子里夹起一团烧糊了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娘子，你就这么馋么？都馋得吞口水了呢。来，为夫给你夹一块好吃的！”
　　金赤急忙捂住碗口：“拿开你的筷子！谁知道你夹的什么腐蚀性食物，黑了吧唧的，看起来就不是我们凤凰可以承受的味道……拿开！”金赤一掌打开龙双的筷子，食物摔在桌上，咕噜咕噜滚到桌底，滚入了那个看不见的视线盲区。
　　龙双笑嘻嘻的脸凝固了瞬间，皱皱眉，再次夹起一块黑黢黢的东西准备放到金赤碗里，金赤一愣，心说这男的还真固执，急忙一抹嘴说自己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就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饭桌前，金赤的身影刚消失，龙双手中的竹筷就落了地。杨戬一惊，就看见龙双捂着心口倒在地上蜷成一团，背后早被冷汗浸湿一片。
　　杨戬一惊，急匆匆将龙双扛起了直奔里屋，哮天直愣愣看着脸色灰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龙双，看了看金赤离开的方向，转身跟了上去。
　　经过杨戬的施法，龙双转醒。视线幽幽地在周遭转了一圈，甚是失望地再次闭上眼。杨戬看他醒了，松一口气：“怎么，看到的人不是她，就索性不睁开眼了？”
　　龙双一叹息：“真是造化弄人啊……我堂堂东海太子，竟然沦落到需要你来救。”
　　杨戬嗤之以鼻地回：“你应该说，是三生有幸，救你的人是我。”
　　“哈，我让你救了？”
　　“……”
　　哮天呆愣愣看着二人好像没事一样争吵，愁眉一拧，上前拉拉杨戬的衣袖：“杨大哥，他刚才怎么了？”
　　争论得眉开眼笑的二人突然就安静下来。龙双朝着门外金赤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轻笑着，说：“小狗儿，你龙哥哥我啊，可能，也只能陪你们这三个月了……”
　　哮天抓着杨戬的手一下子攥紧：“怎么会！你才刚醒过来！母师父……母师父都还不知道……你们，你们才见面啊……”
　　杨戬看着被哮天攥着的袖子，没有答话。
　　龙双拍拍自己苍白的脸，拍得整个脸显得红润了些：“我能醒来，全是靠阿金的心……现在，我愿意告诉你们。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昆仑墟的雪洞里。最初我还疑惑，为什么，魂飞魄散的我，还能醒过来。然后，我就看见了悬在我头上的一颗心。原本该红润的心脏被冰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冰得发白，却兀自跳动得规律。目光刚触及那颗心，它居然就这样直接窜入了我的胸膛。
　　我这才体会到了这颗心的来源。
　　原来是阿金将她自己唯一一次涅槃的机会注入其中，给我重生的机会。那颗阿金的心就这样，在我的胸腔里跳动……可惜了，因为刚醒过来就动用了法术，这颗心跳得再规律，也救不了我这破败的身躯了。也好，让我有机会在她需要一个肩膀的时候，我还有机会出现。只可惜，她这涅槃的机会，被我浪费。”
　　杨戬垂了眸看着一脸不相信的哮天，问：“怎样才能救你？”
　　龙双刚想开口，一阵咳嗽自胸中溢出，像是咳得声嘶力竭。哮天急忙上前给他拍拍后背：“龙……龙哥哥，母师父她忘记了你，怎么办？她记不起……”
　　半晌，喘过气来，龙双笑得灿然：“那又如何。我已经见到她了。她现在就在我身边。”
　　到了吃饭的点，金赤一忍再忍忍不住，跑到了隔壁杨戬家。一推门看见，杨戬在饭桌边布碗筷，哮天腰间系着围裙，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龙双捧着一锅冒着热气的汤跟在哮天身后，眉眼弯弯。
　　金赤张大了嘴，这几个人不是成天吵闹么？那个叫自己‘母师父’的人不是和自己一样讨厌龙双么？那个龙双不是很看不惯杨戬么？那个杨戬不是成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么？……他们怎么了？
　　龙双看着金赤一只脚跨进门一只脚留在门外，笑着招呼她过来坐下吃饭。金赤四处瞟了瞟，确认了没有埋伏没有炸弹没有地雷，才小心翼翼将门外的那只腿挪进门。却并不靠近饭桌，整个背脊笔直地贴在门上，盯着他们三人不动。
　　哮天脱了围裙来牵她：“母师父，我和龙哥哥做的饭菜，快过来吃啊！”
　　金赤笔直的背脊抖了抖：“龙……哥哥……”天哪，这是怎样神速的进步，这是人类的一小步，却是她金赤心理上的一大步啊！这三人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她怎么不知道！
　　正犹疑，见龙双挑着一条小烤鱼向她挥手。忍不住了，有什么阴谋也没吃的重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金赤没办法将这几个人和阴谋联系起来。他们好像生来就应该是特地在这里等着她的到来，然后一起前行的。
　　金赤吞了口口水，直接坐在了龙双旁边。
　　龙双看见金赤居然不自主坐在他身边，原本灰暗的眸子一下子弯了弯，将自己夹起的烤鱼轻轻放到金赤碗里。没想到金赤很自然地夹起龙双夹给她的鱼就开始咬。咬了好几口，才发现不对劲。自己以前是不会吃在别人碗里搁过的东西的……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拿过来就吃……金赤叼着鱼抬头看龙双，就看到龙双的眼睛里清晰倒映着自己，他眼睛里的自己，好像比现实里要更漂亮，更耀眼。
　　杨戬看着金赤嘴里叼着一条鱼，目不转睛看着龙双的眼睛，向着龙双越靠越近。龙双看着金赤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道怎么办，嘴角的微笑凝固，扯得整个面部肌肉都酸了，他却也不动，任由金赤靠得更近。
　　眼看着金赤和龙双鼻子快贴着鼻子的时候，杨戬索性放了筷子，伸出双手捂住哮天双眼，然后自己想了想，也闭了眼。哮天捏着筷子想要夹菜的手就这样顿在了半空。哮天屏住呼吸，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好似万籁俱寂。没有蝉鸣没有蛙叫，哮天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无数蝴蝶缓缓张开翅膀，随时准备飞起。然后，她听到金赤清越的声音，一声声像是带领着蝴蝶们张开羽翼，金赤说：“龙双，你的眼睛，我记得。”
　　哮天感受着杨戬捂在自己双眼上的掌心温度，觉得周遭有无数只蝴蝶，从脚边飞起。然后，她听到金赤继续开口。金赤说：“错了。好像记得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倒映在你眼睛里面的我。我真真切切记得。”
　　哮天觉得蝴蝶好像就在身边盘旋。绚烂之极。
　　然后听到金赤落座的声音，然后捂着自己双眼的手随之松开。哮天缓缓睁开眼，视线触及到的地方显得朦胧，她转头看看身边，没有一只蝴蝶。再看看母师父，只看见她舒展开的眉心。再看龙双，垂眸的眼显得风轻云淡，应该是自己闭眼太久，模模糊糊，龙哥哥那张熟悉的脸好似看不清楚。哮天迷茫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杨戬，然后发现，循着杨戬的目光，居然看见自己的脸浮在杨戬的眸子里面。
　　哮天急忙转回头，深深呼出一口气，眨眨眼，好像这样，就能将刚才兀自跳得失控的心平复下来。
　　然后，就是静默无语地吃饭。
　　吃完饭，金赤找个需要补觉的烂借口逃离洗碗，龙双自然随她一起回了他们自己的屋子。是啊，他们一起回了他们自己的家。
　　哮天收着碗，看着同她一起收拾碗筷的杨戬。想着这么一个天神，此刻却毫无怨言陪自己洗碗，不由得又一次心跳。
　　杨戬觉察到哮天的目光，看着她红红的脸，笑了笑，问：“在想明天吃什么吗？这么开心的样子。”
　　哮天回过神，端着碗的手一顿，说：“刚才你捂着我的眼睛，我好像听到了千万只蝴蝶展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