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无路之朝弦》点春

20、前缘5

　　原本有秩序的会场立马乱糟糟。天兵天将一边遵守玉帝命令捉拿杨戬，一边又不敢真的对他们一心敬仰的二郎神君下手。
　　面对这么多曾经一起出死入生的弟兄，杨戬也放缓了招数，不松不紧地耗着。哮天见杨戬放慢了步调，也赶紧收回自己的必杀技，索性拼耐心。
　　杨婵一个结界把刘彦昌锁在里面，头也不回地加入混战。刘彦昌在里面急得直打转，奈何没有任何作用。
　　金赤也心知肚明地减轻了杀伤力，扯着嗓子对站着一动不动的龙双大吼：“龙双！你干愣着搞什么，没看见你姑奶奶我都打得没力气了吗？还不过来帮我！”龙双看了看龙王，龙王站在人群外看着他，摇摇头不再说话。龙双别过头看向金赤的身影，觉得所有人都变成了灰色，只有一个人，一身火红，桀骜而美好。
　　龙双想了想，咧开嘴冲入人群，直奔那个生命中唯一的色彩而去。
　　白焲垂着眼睫，看着与龙双并肩对抗天兵天将的金赤，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感觉一道熟悉的目光飘向自己，抬头就见金赤一个旋转，血红色剑气四溢，仿佛已经和初见时一袭红衣盘踞树上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而今她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清明的眸子映着自己。白焲抬眼，闪身往她身边飞去。
　　玉帝见各人全加入战斗中，龙王却没有反抗之意，算了算时间，到了亲自出马的时候了。一挥掌，和着些许海水的气息，就见原本困住刘彦昌的法阵莫名消失，杨婵惊叫着奔去，却发现自己迈不开步子。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一股海潮气味褪去后，泪眼婆娑的杨婵也瞬间不见了踪迹。
　　玉帝叹息着收手。
　　金赤眼睁睁看着杨婵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就像是当年，龙双亦是这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五百年。好恨！恨这样无奈的自己！恨自己为何永远护不住自己离自己最近的人！
　　把剑直指玉帝，既然错了，不如就此错下去！反正大哥已经组成幸福家庭，反正龙双已经醒过来，反正，反正小焲已经足以一个人顶起他自己的一片天。那就没什么值得留恋，不如拼了！
　　正想得些许出神，却发现刚才一股熟悉的气味越发浓烈，和着一股杀气，如同海潮褪去，如同百年安好的岁月，刺过人心。这熟悉的味道……是玉？
　　金赤回头一看，是玉手持水剑直直刺向自己的心窝。龙双右手捏住水剑剑刃，左手紧紧抓住金赤手腕。金赤看着龙双的眼睛，在这张金同的面孔里，唯一可以让她确定他是龙双的地方，就是这双眼睛。
　　是玉见自己没能刺穿金赤，索性收了剑往玉帝的看台飞身而去。金赤不可置信地看着是玉与玉帝并排而立，瞬间明白什么一样失声笑出来。龙双看着金赤眉头紧促地大笑，只能把牵住她的手再牵紧些。
　　此时，玉帝一挥衣衫，缓缓落座：“本座看在是玉面上，已将杨婵压入华山之下，待她打掉那个孩子，重新悔过，随时可以出来；至于刘彦昌，区区凡人，本座不能改他生死，却可以改他记忆。现已将他关于此事的所有记忆删去，放他重回人界。如何？”
　　杨戬缓缓放下剑，打掉孩子？三妹，会愿意吗？
　　还没理出头绪，身边的哮天就嚷嚷开了：“好一个‘看在是玉的面上’！妄图将一个凡人赐死不说，居然篡改他人记忆！玉帝，你是活了千万年的神，你终究不会明白，对于一个寿命不到百年的凡人来说，记忆有多重要，有多无法替代！”
　　杨戬闻声转头看着泪光盈盈的哮天，不作声。
　　金赤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只是眼也不眨地望着是玉。
　　是玉发现白焲也顺着金赤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背对他们，面朝玉帝：“尊上，你答应的事可还算数？”
　　“当然，本座从不食言。”玉帝一挥掌，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们瞬间悄无声息地自动隐去，“在此，本座顺道给各位提醒一声，是玉乃本座坐下弟子，如今长大成仙，现将她许配给凤凰山白焲上仙，择日尽快完婚。”说罢，也不等白焲回答，就起身离开。
　　白焲猛然抬头，第一反应不是看玉帝，而是看向金赤。他心底里声嘶力竭吼着，金赤你快转过身，只要你皱眉看我一眼，我就有资格为了这一眼，反了整个天庭！
　　白焲盯着金赤的背影，眼也不眨地盯着，终究没有等到她回头。只见龙双伸出手，将金赤拉入怀中，龙双笔直的背脊挡住了白焲看向金赤的视线。
　　呵，果然。
　　至此，不用任何刀剑，他白焲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哮天见二人皆无反抗之意，急忙跑过去拉金赤的手：“母师父！你……”看到金赤脸色苍白靠着龙双勉强站立，龙双对着她摇摇头，只能闭嘴退开。再看白焲，却好像不知情一样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负手而立。
　　是玉没料到这么成功。疑惑地看了看龙双怀里的金赤，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白焲，最后只得随着玉帝一起离开了。
　　一时间，刚才厮杀的声音消失无踪，只余金赤白焲一干人等在原地，立着不动。
　　“走吧。”龙双环着金赤的肩，也不回头地迈步往外走。金赤顿了顿，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像是被抽取全身力气一样，完全没办法挪步，只得看着龙双。龙双意会后，让她将全身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带着她慢慢往外走。
　　哮天看见二人距离渐行渐远，却没办法出口说些什么，正难受得不行，也哭不出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掌就抚上头顶。那么熟悉的感觉瞬间涌向眼眶，久违的泪瞬间决堤。
　　白焲听着哮天的哭声，眼见着金赤即将迈出南天门，胸腔里瞬间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再最后争一次！
　　当年选仙童，他无依无靠一介凡童，也不得不凭自己全力以赴才争得上凤凰山修习的机会，才得以遇见这个人，才能够陪在他身边，才能够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才能够有机会和她并肩作战……而今，若不再争一次，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毫无犹疑地向着金赤羸弱的背影飞去：“等等！”
　　金赤闻言止步，却也没有回头。那时候，全世界都在等着他开口似的，一阵缄默。
　　白焲见她停下，忍住口腔里渐渐弥漫的血腥味：“小红……”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金赤就打断后文，背对着他开了口：“白焲，凤凰山养你数千年，不求你盛名四起，不求你功过盖世，只愿你平安长大，像普通人一样，有一个自己的家。如今，原谅我没办法亲手送你离开，有家的人，不可以再如以前一样嬉戏玩闹，不可以再同我上天入地四海走一遭。你，可还记得凤凰山的规矩？凤凰山弟子一旦成家，便再不归属于我凤凰山。白焲听令，我凤凰山二公主金赤，代表凤凰山凤族，给你自由。”
　　说罢，已是完全无法站立。龙双见她再不能停留，带着金赤一步跨出南天门，瞬间消失了踪迹。
　　杨戬看着哮天哭得不能自己，再看看身形摇摇欲坠的白焲，不放心地上前去扶。未料，刚触及白焲的黑色衣袍，白焲就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仰面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