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侯枫/樱枫）》湄漣

1、正文

　　人间烟火留不住。

　　“好友，好友。”
　　枫岫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熟悉面孔。
　　执起羽扇隔在两人中间，戏谑地道：“好友，你靠那么近是想占吾便宜？”
　　“你想多了，”拂樱后退几步，看他一眼，“吾只是来叫醒你。”
　　“吾睡了很久？”
　　“是。”
　　“……之前发生了什么？吾好像不太记得了，”枫岫从倚着的樱树下起来，理了理被压乱的衣摆。
　　“好友是年岁大了健忘吗，几个时辰前才说好要去逛夜市。”
　　“咳，吾只是睡迷糊了。”枫岫摇扇浅笑，“好友不用羞愧啊即使你趁吾不备占吾便宜吾也不会让你负责——”
　　“你……！”拂樱额角抽了一下，无话反驳，直接转身走人。
　　“哎呀不要恼羞成怒嘛。”枫岫几步跟上，自然地走在拂樱身侧。

　　相识许多年，他们结伴同行的次数并不算多，更多时候都是在寒光一舍或者拂樱斋小亭中，沏上一壶茶，闲谈整日整夜。
　　这次出行是枫岫的提议，道是来了苦境那么久，好歹也要看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

　　两人走了一段路，枫岫才觉得似乎缺了什么，于是侧头问身边的人：“小免呢？”
　　“她吃太多千丈青，恐怕这几日都出不了门了。”
　　“你啊……真是不会照顾孩子。”
　　“吾明明藏得很好，哪知她……”
　　拂樱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阵风卷着沙尘而来，伴着身后杂乱的马蹄声。
　　“枫岫！”
　　迅速把那人拉到路边，不料对方反应不够快，一个没稳便把两人一起带倒，只听到后背接触地面的沉闷声响。

　　“枫岫……”奔来马骑造成的慌乱过后，拂樱小声地问，“你无恙吧？”
　　“好友，你这回是真的占到吾便宜……”
　　枫岫略显吃力的声音传来，拂樱这才注意到两人是抱成一团滚到地面的，自己正好倒在他身上。
　　一时心中千回百转，拂樱也不放开他，反而凑得更近，“反正都占到便宜了，吾知晓好友你必是大度得很，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还未及听到辩驳，拂樱便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只是很轻柔的触碰，待枫岫反应过来时，拂樱早已起身背对着他了。他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上前拉住拂樱就走。
　　被拉着走的拂樱一瞬有些茫然，唤他，“好友？”
　　“吾从未知你竟是如此厚脸皮啊，拂樱好友。”最后四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拂樱这才明白他介意的是什么，方才路边似乎的确行人不少……于是低笑，“好友，你是在害羞吗？”
　　枫岫抿唇不语。
　　拂樱跟在他身后，心情意外得好。虽说自己之前的举动多多少少包含了冲动的意味，不过对方的反应让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平时拂樱是决计不可能有机会让枫岫哑口无言的。

　　最后两人走到了行人较少的河边，枫岫走累了，便在河岸边坐下。
　　拂樱亦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迟迟听不见身边人的声音，以为他还在意之前的事，便略侧了身对他道：“好友，你若要吾负责，吾也不会拒绝的……”
　　“……好友真会说笑，”枫岫微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转而道，“吾是在想，待百年之后，是否还能有这样同行的机会。”
　　“百年之后的事，现在就考虑，不觉得过早了吗？”
　　“哈，不早，这是吾之愿望……”
　　枫岫说这句话时，河对岸突然燃起了炫目的烟火，声响几乎把他的声音淹没。
　　拂樱便顺理成章地当做没有听见，道：“你看，我们——”
　　尾音却咽在了喉咙里。是枫岫按住他的手，侧身吻了过来。
　　不同于自己之前的玩笑，这个吻显得无比认真，拂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一吻结束后，枫岫低头伏到他的肩上，道：“希望百年之后，人间依旧是这般光景……”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枫岫醒来的时候，思绪有很长很长的一段空白。
　　他不知道为何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梦境。
　　然后他听见了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慢慢地确定，那是自己流下的血。
　　他又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
　　“真惨。”
　　那声音与梦境中的一般无二。
　　他动了动唇，唤出来者的名——“凯旋侯。”
　　梦见的是曾经，也终究是梦境。清醒了，就很容易分清楚来者与梦中人的差别。
　　人间烟火留不住。
　　相逢只应，在梦中。

　　——全文完。
　　湄涟 2012.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