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薄荷恋》絮绪

2、第一章

　　[一]
　　黄昏的天，犹如棉花糖一般柔软的质感。微末的孤单的色泽透过学校外面那棵遮天避日的梧桐的罅隙，漾在一个人身上

　　她叫季安然。

　　虽然名字叫安然，却是一个完全不安分的女孩子。

　　她很不淑女的坐在树根上，黄色的大波浪被微风吹起，季安然伸手把头发压住，手指上花里胡哨的画满了抽象颜色。

　　她有一点点急噪，有一点点伤心。

　　虽然她有点自不量力的把情书递给了轩学长，那个传说长相一流，成绩一流，桀骜不逊，有个性的一塌糊涂的学长，一天可以收几麻袋情书。她不过是她万千崇拜者的一个，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被拒绝呢！

　　鼓起勇气写的情书，被温柔的手接过去，再冷冷的扔在一边。

　　“请学长在学校外面的梧桐树下和我约会吧！”

　　结果，就是季安然傻傻的在树下吹了三四个小时的冷风。无聊到数落叶的地步了。明知道轩学长不会来，却不断的自我催眠，他只是迟到了，他一定很忙才会迟到的。

　　是啊！是啊！他很忙，怎么会在乎一个被他迷住的花痴的死活呢？刚刚告白就要求约会，一定会被嘲笑吧！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或者是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突如其来的，一颗小石子从后面袭击了季安然。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咻”的站在季安然面前，不停的道歉。

　　“没关系。”

　　如果是平时，季安然也许会跳起来好好骂一顿。但现在，为什么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被抽空了么。

　　“你怎么哭了。”

　　哭？谁会想到高二（2）班鼎鼎大名的季安然会哭，但事实上，她确实红了眼眶。

　　“你请我喝饮料。”

　　季安然一下子蛮不讲理起来拍拍屁股站起来。刚好到男孩下巴的位置。男孩的气质和轩学长完全不同，没有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线条很柔软，一看就是个腼腆的男孩，男孩急着摆摆手说：“不行我……”

　　季安然拉着男孩一路小跑到最近的小卖部。开了一罐橙汁，开了一罐啤酒。季安然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却把橙汁推给了男孩。男孩欲言又止，无奈的喝了几口。

　　“给你说，我今天告白被拒绝了，还傻乎乎的喝了好几个小时的西北风，妈的，老娘什么时候有被人欺负过。喜欢人，真TMD没意思，以后就是要找喜欢自己的，看谁敢给老娘甩脸子……”季安然以便哭一边喝酒。嘴里眼里都是苦。

　　“为什么，告诉我。”男孩递了张纸给她。

　　“因为不认识你啊！告诉一个不认识的人，不会觉得丢脸。说完了心情会好很多。”季安然羞涩的笑笑。眼泪汪汪的看着男孩。突然觉得他顺眼多了。

　　“哦。那你说吧！”

　　男孩温柔的笑笑。他刚刚已经在女孩发愣的片刻把啤酒和橙汁调换了。

　　“听说失恋的都要大吃一顿的。但是我身上的钱只够喝饮料。”女孩瘪瘪嘴。仰起头把橙汁喝了个干净。丝毫没有觉察味道变了。

　　男孩以为女孩难过的食不知味了。

　　季安然却在临走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他在谢什么，谢他做了她十几分钟的垃圾筒，还是谢他换掉了他的饮料。

　　季安然也不理会男孩怎么想，自己喝完就走了。她还是哪个潇洒的季安然。

　　“我叫斯小羽。”男孩追出来喊道。

　　斯什么呢？季安然没听轻。也没打算记。他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他只是在他最寂寞难过的时候走近的陌生人，彼此生命中的路人甲路人乙。

　　明天她依旧是那个嚣张的女超人。

　　失恋的黄昏终究过去，他还有明朗的下一个清晨。

　　[二]

　　又是一个逐渐明亮起来的早晨。

　　教室里，那些聊着八卦的女生，和整理书包的女生，那些有一搭没一搭读着课文的好学生，和故意说俏皮话一起大家注意的不良分子。都不约而同的在大门轰然大开的一刹那停滞。

　　怒火中烧的班导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身后的男生。

　　是转校生吧！

　　“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震怒的班导把教案向桌子上一摔，激起一片尘埃，白蒙蒙的，都是粉笔灰。第一排的同学瞬间脸就白了，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染的。简直比XX牌隐形粉底还奏效。

　　“回去都把XX页的课文抄10遍。”

　　底下顿时哀鸿遍野。

　　“不是吧……班导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太长了吧……我的手会断的……”

　　“没天良啊……不叫人活了……”

　　打断这些夸张呻吟的是那个一直保持安静和淡淡笑容的转学生：“老师我要坐哪里。”

　　教室里莫名的就安静下来啦。有几个女生明目张胆的向他闪烁着召唤的目光：“来姐姐这里……姐姐会好好疼爱你的。”

　　班导犹豫的指着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两个位置中的一个。

　　转校生点了点头，拎着包走过去，安静的坐好。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叠书，整个桌子留下的空白位置大概是用来趴着睡觉的，刚刚好能容下一个人放一颗脑袋，枕一个胳膊，但前提是那个人要比他瘦。大概是个女孩子吧！不过哪有女孩子那么邋遢的呢！

　　也许是个异类把！昨天，他不是也碰上了个异类么？

　　前面的女生突然扭过头来，笑的很夸张的说：“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沐染。”

　　那个转校生愣了愣说：“斯小羽。”

　　女孩又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含糊不清的说：“哈哈……真是怪斯文的……和季安然啊……”

　　“季安然？”男孩皱皱眉毛，完全不熟悉的名字。

　　沐染惊奇的瞪大眼睛，像是成色漂亮的琉璃。

　　“季安然你都不知道……差点就忘了，你是转校生嘛！季安然就是你同桌拉……一个完全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我有不清楚该怎么形容她……总之，她一会就来了，她的生物钟就是睡到这会。”

　　听她这么一说，好象他不小心遇到了一个很不简单的同桌呢！

　　沐染本来还想多说点什么，可惜讲台上那位脸色愈发深邃了，只好作罢。心道：“自求多福吧。”就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斯小羽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原本就是个很随性的人。

　　第一堂课是英语课。沐染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可惜她脑袋一片空白，吱吱唔唔的拖延时间，最后还是靠斯小羽在后面小声提示才蒙混过关的。所以她对斯小羽的印象除了斯文又加上助人为乐心地善良雪中送炭第一人等等，总体得分90分。

　　个性好，成绩好。沐染不禁有些好奇，斯小羽这样的人将如何与季安然相处呢！基本上是完全找不到相似之处的两个人呢！

　　大半节课都快过去了，季安然才姗姗来迟。

　　“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来。

　　头发衣服还乱糟糟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悠闲的晃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书包随意塞在桌子里，倒头又睡了。

　　正正好好，是放一颗脑袋一条胳膊的空白地段被占的满满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但令斯小羽更加吃惊的是，这个女孩子竟然就是昨天那个哭的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女生。看着她的睡像，又想起昨天她泪流满面的脆弱模样，斯小羽心头与一种异样的感觉浮现，传说中那个不简单的同桌就是她么？

　　“呦呦……看见美女都快流口水了。”沐染扭过头来取笑斯小羽。

　　斯小羽一晃神，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刹那迷望只是幻觉。沐染没看成好戏，又默默的扭过头去。看似单纯的斯小羽也许并不单纯。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被季安然欺负了去。恩……能欺负季安然的人，今天之前还有一个齐云轩，今天之后恐怕就没人啦。

　　季安然的生物钟超准时的在大课间前一分钟醒过来，继而闻到面包的香味，侧眼看去。

　　“喂，你是谁啊？为什么坐在我边上。”语气不善的挑起眉毛。

　　沐染好笑的说：“人家都坐了一上午了，你才看到啊！”

　　白色衬衫表情温和的少年说：“原来你不记得了，我叫斯小羽，请多指教。”

　　斯小羽？记忆里好象有个模糊的轮廓逐渐和眼前的少年重合。

　　“喂~请我吃面包。”季安然盯着面包，一脸无赖。

　　“你没吃早饭么？”斯小羽把面包掰了一半给季安然：“这习惯可不好。”

　　季安然一边往嘴里塞一边低声说：“罗嗦———”

　　味道真的很不错，酥软的面包裹着香香的椰蓉。以前睡到天亮就急匆匆的来上学，一到肚子饿就喝水。其实，早上有东西吃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季安然仰起脖子把瓶子里的水喝完。斯小羽从抽屉里拿出一罐牛奶，往季安然的空水瓶里倒了一半，然后递给她说：“这个有营养。”

　　季安然抱着瓶子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以前欺负人可从来都是心安理得心狠手辣的，只是……斯小羽居然毫无心机的对她好。

　　只是，居然。

　　“喂。我才不会感激你。”

　　“我知道啊！”斯小羽喝着自己那一半牛奶说：“这个，是那天那杯澄汁的回礼。”

　　季安然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弯曲。

　　真的只是回礼么？还是察觉到女生细微的情绪，故意这样不露痕迹的安慰。

　　[四]

　　傍晚的时候，暮色四合。

　　“喂，今天该你值日拉。”扎着马尾的值日组长用手敲打着季安然的桌子，噼里啪啦。

　　季安然依旧以那样的姿势趴着，根本不理会她。

　　“喂喂喂。你一个星期都没值日过一天。快别睡了。”跟加用力的敲打，声响大的连一边整理书包的斯小羽也皱起了眉头。

　　季安然没有抬头，只是干净利索的把瓶子里的水盖在那个女生脸上。

　　“吵死了，滚——”

　　那女生仿佛不相信皮肤上传来的湿润之感，如遭雷击般生硬的抬起手，用手指碰触滴下来的水珠，才猛然醒悟，顿时红了眼眶，又羞又恼。

　　斯小羽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那个头发黏腻在脸上的女生。

　　“算了，她的工作我来做好了。”

　　季安然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唉！我答应沐同学要照顾你的。”斯小羽对她咧嘴一笑。

　　季安然杀人的目光瞬间扫向沐染。沐染感觉到背后凛冽的两道寒光，跳起来就走：“我先走了……先走了……”

　　斯小羽转身去拿扫把，嘴角还留有一丝笑意。

　　季安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忽——”的抢过他手里的扫把，一字一句的打声说：“不。用。你。装。好。人。”

　　其实心里也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想对她好。

　　其实心里也知道，这样说实在很没心没肺。

　　他会生气么，如果生气就离她远一点。

　　斯小羽依旧温柔的微笑说：“知道了，那我走了。”

　　果然，这样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生气呢。

　　红色与黄色相互掺合的暖色调光晕，从略微反光的玻璃里析出，将整个教室包围。

　　斯小羽背起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轻轻把门带上。

　　季安然一下一下的扫着，漫不经心却不漏掉一片纸屑。

　　季安然背上书包，关掉教室里最后一盏灯。

　　校园里早已空无一人。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可能会面无表情的无视斯小羽说的话。可是，现在，不想被他看不起。

　　“不想被他看不起”这几个字如果要加着重号，究竟是应该加在“他”上面还是“看不起”上面。

　　路灯光有些昏暗。

　　再转一个弯，走过那条古桐街就到家了。

　　呃！季安然突然挺住脚步，斜对面那条街里有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好象是斯小羽。机械般的扭过头，眯着眼睛企图看的更仔细些。

　　站在中间那个人就是斯小羽。

　　准确来说，被三个略高于他的男生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就是斯小羽。

　　从风中隐约传来“竟然就这么一点”“明天……”“你就死定了”的字句。

　　这种情况是什么意思，表达的再清楚不过啦。

　　“笨蛋斯小羽。”季安然握紧拳头，调头向斯小羽的方向走去。

　　个头最高的那个男生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威胁的话，突然感觉肩上有人碰了一下，扭头说：“干……”嘛，“嘛”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迎上来的拳头堵在喉咙里。

　　美女救英雄的季安然拉过斯小羽的手腕，将他拽到身后。然后飞起一脚左边的男生踢倒，侧手在空中划了个花样，胳膊肘正打在右边男生的肚子上。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季安然是谁？高二年级就算是男生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只不过好久不打架，手劲都松了，不然那三个家伙决不可能这么快爬起来。

　　“别打了。”季安然刚扬起来的拳头被斯小羽捉住手腕。

　　“你们一个是高三7班的两个是高三6班的吧。我已经拨好电话了，如果识趣的就快走，不然等我打通，恐怕你们就该麻烦不断了吧。”

　　第一个挨打的男生站起来，不甘心的“呸”了一口。挥手做了个撤退的动作。然后恶狠狠的说：“青山不改，绿水常流，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季安然大笑，喊道：“尽管来，下次可没这么便宜放过你。”

　　斯小羽说：“你家住哪啊？”

　　季安然想了想说：“就是古都街一直走拉。”

　　斯小羽说：“一起走吧，我们一路。”

　　其实季安然的家并不在古都街，而是在方向完全相反的古桐街。

　　季安然等斯小羽上了楼，游荡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调头往古桐街走。

　　她没发现她身后有一个人，陪她走到家，又调头走回了古都街。

　　都不想说出口，所以他们，注定要绕好多圈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