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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调老 ...

  •   -相·思-

      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入骨相思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入我骨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或许,你便是相思,那能让我心心念念揪着不忘不放的人。

      又或许,入骨的真的是相思,而你,早已入我的心。

      -出·征-

      君王要平定塞外,而你,将又一次的出征。

      我在心底默念着,希望你能平安归来。战争的胜利与否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能否在回归的军队里,见到你。

      梨花满枝头,希望,你能够快点回来。

      比下一次梨花开的时间还要早的回来,我站在城门上送行的人群中看着你身着铁甲的背影,渐渐远去。

      -凯·旋-

      红豆结果,听闻战争得胜。而我的心也在那一瞬间提了起来,整整三天,我都没有放下我那紧悬的心。

      不过,这比起三年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

      荒废等待你的这三年里,我偷偷地为自己缝制着嫁衣,妄想着如若能够嫁给你,那该有多好?

      可那件嫁衣最后还是被发现,娘亲问我是要嫁谁,我说是一位将士,她再追问是谁,我说,我不知道。

      她的眼神和语言我平静的接受,或许,她认为自己养育的十七年的女儿疯了。但我觉得也不要紧的,因为我知道是你。

      即便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能够在浩浩荡荡的军队中一眼认出来那人是你,便足够了。

      - 定·亲-

      父母要为我定亲了,对方是吏部侍郎家的三公子,我没有说什么。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无法抗拒的。

      在大军回归的前一个晚上,我找来我的母亲,说,明天给我一个机会,陪我去城楼,看看我的心上人是谁。得知他还活着,我便安心的嫁了,如若不在,我的心也就死了,嫁谁,也都无所谓。

      我母亲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她是宽容而慈爱的,所以,我敢说。我笑了笑,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静了。因为,哀大莫过于心死。

      我的手抚上胸口,四年的喜欢,早已随着时间刻入了骨里。而且我也明白,我已十七,韶华难留,也没有时间再任性,再去等了。

      所以,就那样断了自己的念想吧。

      最后一次,看他一眼,之后,我便不再是那个喜欢了他三年的宁温墨,而是从五品宁都督之女,吏部侍郎的三公子的未婚妻,宁温墨。

      -红·妆 -

      我不再是独自一人跑自城楼上随着百姓欢呼的那个女子,而是乘着马车,在城门的一侧看着那蜿蜒如长龙的军队。

      他骑着马,手中提着缨枪,威武昂扬。

      我紧张的捏起裙衫,向母亲指着说,瞧,就是他!

      当时我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完全失了女儿家该有的所有的矜持。

      母亲看着他一身的装扮,然后,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念想断了,该回去了。

      真是枉然了我今日的一身盛装,其实,是想穿给他看的。我也知道他看不见了,但还依旧穿着,只为了自己一点念想。

      -大·嫁-

      我身着着嫁衣,却不是自己缝制的那套,因为我想,那嫁衣是我缝制给他的,如若能嫁他为妻,我便穿着那套嫁衣。

      可不是,所以,我便选了一套最金贵最精致的嫁衣放让裁缝铺去打制。

      订了亲,少不得要三媒六聘,半年光阴也便一下就过去了。

      吏部侍郎家的三公子却是优秀,去年中了进士,年纪轻轻的,才二十一。而有他父亲的运作,自然理所当然的留在了京城。

      大唐贞观十年,十月初十。真是个十全十美的吉利日子。

      乘上花轿的那刻,我突然有些惶恐,要是他也有被受邀,那我该怎么办?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够精致?

      而就在下一秒,我也释然,然后觉得可笑。为了自己的愚蠢和异想天开。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而且自己还披着盖头,他又如何看得见?别的不说,就光说闺阁礼制,嫁作人妻,更加与别的男子触碰不得相见不得。

      真是,蠢极了……

      -蛊·疾-

      那晚我见到了自己的夫婿,长得很温柔与斯文,会是个良婿。我心想。

      次日敬茶,看见高堂,皆是和蔼面孔,是个良家。我如是想。

      我持家有方,婆媳孝和,夫妻举案齐眉,甚是和睦。我也失了其余的心思,不如就这样吧,好好的一生,似乎也不错。我曾多次这样想。

      一年之后,我亦有了身孕。可也在那时,我得知了一个消息,也亲眼见到了自己夫君真正的心上人。

      那是个私塾秀才的女儿,经手调查,才知道,原来那女孩儿叫季如芙。而自己的夫君昔日有位好友是在那所私塾读书,有次去找他,便见到了这个季如芙。

      然后,就如我见到那人一般。可惜,她的身世太低微,虽然家世清白,但想当侍郎之子媳,却如同妄想,又如我想嫁给一个普通的将士 ,也是妄想。

      但是我无法设身处地,我觉得,他这是不忠。我曾想打掉自己的孩子,但是转念,我便放弃了。我想报复他,又想成全他,我苦心地想着法子,后来,我想出来了。

      我小产了,五个月大的孩子,小产了,是个男婴。我让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子嗣!我看到他那双愧疚的双眼和每次对我的歉让,我知道,我要开始赢了。

      公婆心疼我,我便越要做得宽容大度,掌家有方,贤惠淑良的令人不敢妄言一语!

      我得到了掌家之权,公婆的敬重,夫君的疼爱,下人的诚服。甚至在夫君的事业之上,我也让我的娘家多多帮携,他一路扶摇的官途之上,亦有我的身影。

      但是,我却越来越想那个身影,或许,也是在想那当初的自己。

      入蛊虫附髓一般的想念,在没有人的时候,思绪蔓延的无边无际。

      好似,患思成疾。

      -怀·策-

      夫君越来越不归家,而公婆待我便越来越好。我知道,这个是另样的补偿。公公官至了尚书,大哥官做一州刺史,二哥官做太常丞,今年户部尚书郎中的官衔有缺,正好我父亲与其有熟,便推荐了二哥上去。其实这事自己的公公也会去办,但是若由我抢先出手,他们家便更欠了我的一份情。

      而我也知道,二哥痴迷仙道之术,便算他是嫡长子,但立家立户之权还是会落到自己夫君的手里,大哥是庶子,就算是一州刺史又如何?又过三年,我再次怀了孕,而此时的二哥已经辞官归家,一心研究起来了岐黄之术。所以他是不可能立家立户的,而在此之前,我便因为公婆的愧疚而让我掌理家府的事物,便算有二嫂在,但怎么看也会觉得大权在我的手中。

      渐渐的,也放权给我了。而我这次怀孕,也就将府中的事物一并交给了二嫂打理。下人说我大度有量,我听了却笑之不语。我又流产了,这次是因为二嫂的关系,不过,却是是个意外。我本来也就没有打算留下他,二嫂这个无心,成全了我,却毁了她自己。只因为,流掉的这个,又是个男婴。

      我很高兴,但看着公婆的样子,我倒是去劝慰他们。反正自己不在意,说出劝慰的话也多半动听。二嫂不再管家了,而我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怪她。反而去维护两家的关系,因为我觉得我是感激她的。

      但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流传了出去,某天我接到了一纸圣旨,闻妇有贤,宽仁容和,上下尊老睦和,特赐五品县君之衔,望以勉德。我接旨后,却也没有半分高兴的情绪,因为这个头衔,是用我的两个孩子的命换来的。值么?

      贞观十五年,六月,距离小产后的三个月,接旨后的一月之内,我居然又怀了孕。他们说是天赐之子,而公婆与所有在我房中的下人莫不小心翼翼,便连我的夫君待我亦是恭敬小心万分有加。

      我迷茫着,不知道是否该留下这个孩子……说实话,我开始心软了,我,也想要一个孩子……辗转了半月之后,我决定,留下他。不论他是男是女,我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天意难违,七月初三,我看到了两封寄给我夫君的信笺。一封是关于战事的,说是关于他昔日同窗好友,周怀策的。而另外一封,则是一个女子的诗笺,而那女子,就是季如芙。

      周怀策,便是我曾经心上人的名字。他在这五年之间,也升作了怀化中朗将。但是,这次却在与突厥战争之中战死!我看到了如遭雷亟,只觉得眼前蒙得一黑,便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却发现沉了下去,我的心一紧,随即惨然一笑,孩子终究是没了。

      公婆和夫君守在我床边垂泪,我呆呆愣愣的,脑袋里想得只有两件事情,孩子没了,而怀策,战死。蓦地,只觉得心如死灰。眼泪不知何时已夺眶而出,两次小产我都没有哭过,而这次,却是因为那好似被剜心剔骨的疼痛!我心里心心念念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他。我呜咽的出不了声,房里一时寂静。

      -入·府-

      她们说,我是看到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写给自己夫君的露骨相思的信笺而被气的小产的。

      我听闻,命人严惩了那个说着闲话的奴婢。府中流言,顿时遏制。

      隔日,我便在自己夫君的面前向公婆提出了要为夫君纳妾的想法,公婆因内疚而不肯,我倒是无谓的解释着。

      那两封信,一封断了我最后末留下的念想,一封死了我的心。

      我说,媳妇已经打听好了,城北那儿有家秀才的女儿,家世清白,也通达诗书,不过因为眼界太高,故而一直拖到了现在,其年有十九,可为良妾。

      而我说着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的夫君的。看他那惊慌震惊的神色,我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公婆依旧不肯说怕我委屈,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产了三次,便连自己也不报什么希望了,还是赶紧为夫郎找个能延续香火的良女才是。这点委屈,是媳妇自己无能,不能算。

      公婆默然。

      我心如尘。

      这亲是我亲自去提的,十两金银,买了她,为尚书的三公子纳了个侧室回来。侧室,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妾!私塾一年的银子再算上四季敬师礼,也不过个把钱,那秀才还要养着自己的父母妻子与一对儿女,金银各十两的钱财,足够贵重。

      那季如芙进府的日子也是我亲自定的,从侧门抬进府的青色的坠珠软轿也是我亲自挑的,还要来席上认识夫君心上人的小宴的人员也是我细选的。给足了那人面子,也显出够了我的大家气度。

      如此的尽心尽力,何人敢说我的一句不是?这当家的贤媳,钦点的命妇,我不负众望!

      -红·豆-

      我回家省亲,看望堂上双亲。

      现在,是贞观十六年。

      十六岁的侄女问我,姑姑,你甘心么?

      我看着落了一地的红豆,突然想起了当初我在这底下埋的一个锦囊,心蓦然一疼。

      我看着她,也是这如花一般的年纪。我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说。

      甘心,不甘心。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说我不甘心,那它就是不甘心,我说我甘心,那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一些事情别无选择身不由己,所以我不甘心,一些事情是我自己筹谋出尽了心力,虽然失去,但我得到的更多,所以我甘心。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啊,她生的,可是姑丈的第一个孩子啊!侄女急着说道。

      那又如何?!我高声截口。她生的孩子,将来会过继到我的膝下,孩子将叫我母亲,我是当家的主母,而她只是一个妾!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能够称呼她一声母亲的妾!这是他卢家欠我的!他卢景裕欠我的! 公婆只会对我更加敬重,我的夫君对我只有谦让跟顺和,卢府的大小事务我说的算!我是连皇帝都知道的卢氏贤妻,诰命在身,她季氏再有能耐又如何?生的孩儿再多又如何?她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妻,我是卢景裕的元配夫人,将来能与他白首的是我,上得了祖祠的也是我,死后能与卢景裕合葬的还是我!

      卢家大小上下敬重尊敬的还是我,家中宴会、宫中见礼能够出席的依旧是我!我是吏部尚书之媳,我的父亲是正二品大都督!我的夫君是尚书左丞,我是四品诰命在身。而她,季如芙,除了一个孩子过继给了我,还有夫君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其余的,一样都没!

      百年之后,后代子孙只将记得祖上有贤惠妻卢宁氏,而不是一个连我一盒首饰价钱都不算的季氏!

      宁瑛姝看着高高昂起头的姑母,突然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一身艳色的棠红广袖锦衣,风姿过人,眉宇间的高傲似乎不容侵犯,但却有着令人由心而发出的怜悯。确实,她看似拥有很多很多,公婆的敬重、世人的赞誉、夫君的爱戴、下人的诚服,甚至连当今的天子、皇后都知道她的贤名。

      但是她也一无所有,宁瑛姝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了。她的姑母看似很成功,但是,她却感觉得到她是可怜的。没有爱她的夫君,也没有孩子,所拥有的,都是看似握在手里,但是也都是虚无的。

      她转过身,艳红的衣袂裙角在空中划出了一个轻飘的却优美的弧度。可就在转身的那个瞬间,她看到了她从眼角莹闪的水光。泪水滴在衣上,泅湿了一点暗色。

      姝儿,如若有想嫁的人。别等了……嫁吧。我昂着头,就算已经坚持不下,但是仍旧不能放下。这就是自己的担子!泪湿满襟,我呢喃出这一句,便用力的推开房门,踏了进去,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句话。

      她说,姑姑,你有想嫁的人么?

      那刻,我再也不想强忍泪水,我等了整整五年,五年啊!抛去现在拥有的所有来换,我也愿意!

      -结·尾-

      红豆化不做尘湮,相思终入不了我的心骨。

      在我的心骨间只有一个人,他不叫相思,我也不会相思。

      他已成了蛊,成了我锦囊中的那颗红豆,那朵白梨,那张书着墨字的青笺。

      - 番·外-

      周怀策有一个儿子和一位遗孀,我将她们接济了来,以我夫君挚友的名分来做的。那个孩子叫周念城,字子墨。

      我听到,突然有了莫名的心慌,想到了那日母亲平静的眉眼,我奔赴回家,一再质问,母亲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他家与当初的卢家同时提亲……

      听到这里,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忍耐不住。

      并非他心中无我,也并非是不相识的相思。

      居然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可是他当初家世不及,我与你父亲便觉着卢侍郎家境更好。女儿当岁出嫁,就该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忤逆不得。那种平静的眉眼之下说着如此残忍的话,我平生第一次,是如此的恨他们!

      后来,周念城的生母死了,我便将周墨收养成了义子,众人夸我善举,夫君又感激我能够如此尽心。我教念城读书写字,他到适龄的年纪,我为他请来了最好的西席和最好的武师,平心而论,我对待他,比对待那被季氏过继给我的卢郧还要好,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一碗水端平,对待卢郧甚亲。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私下里我教了念城多少东西。

      贞观二十年,念城七岁,卢郧四岁。而我今年恰有孕。

      这四年来,我看着卢景裕对着自己的态度,只觉得好笑,他爱季如芙,所以他把自己的心给她。可是他必须尊敬我,所以他要把最好的给自己。但是他想补偿他对我十年的夫妻恩情,可是他给不了我他的爱,因为他要将爱给季如芙。因为他爱季如芙,所以他想给如芙他能给的最好最珍贵最贵重的东西,可惜他不能。

      在这个宰相府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名分,夫人的名分。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府内的掌家大权,只可惜他也给不了。

      只要他敢有这样的心思,或者是季如芙有这样的心思,不需要自己动手,老夫人、卢景裕的母亲就首先容不下她季如芙!世上从没有宠妾灭妻的这个道理,像这样的高门大户里头,也不许有!而且,就算自己死了,她季如芙就算活个一百年也等不到一个正妻的名头,妾立妻,这是个多大的笑话?

      说出去,可是会贻笑了天下人!

      自己死了,老夫人只会再重新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新夫人回来,而且,那新夫人能不能像自己对她一样也是难说的一个事情。

      - 番·外·二-

      乾封三年(唐高宗-李治)

      我的公公,去年乾封二年还被皇帝任为刑部尚书,不久即告老请求退休。皇帝批准,授他金紫光禄大夫衔封。白蟠高挂时,皇帝再下圣旨,赠他幽州都督,谥号为“定”。老夫人不久后也追随而去,皇帝追封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二人皆是风光大葬。

      而我今年也年过半百,我夫君长我四岁,今年五十有四。而季如芙小我三岁,今年四十七。长子卢郧早已有了妻室,任滁州刺史,而我的亲生儿子卢垣则是任刑部侍郎,已有二子一女,夫妻和睦,大幸。念城承了其父周怀策的志愿,去了边关,后来回来了,我们在京都里给他谋了个职,他待不久,没过两年又去了别的州府抗敌,官至都督。其妻是边关一个将军的独女,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如今我儿孙满堂,围绕膝下,也是幸福的很。

      前两年卢景裕又为了我请了个诰命,提封三品。我进宫的时候,因着私心也为了念城和卢垣的妻子都请了诰命。卢郧过继在我的膝下,将来其妻必定是延续我的诰命,而卢垣和念城的妻子却没了,这也算是为人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继续披泽延福吧。没几日,诰命的封册就下来了。

      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因为看得明白,卢家这代是不如上一辈了,公婆死的时候有追封有诰命,我与卢景裕死了之后,怕是什么都没了。

      武氏垂拱四年,四月,季如芙卒,年岁六十五。按家族规矩,妾不准入祖坟,但看卢景裕,这个给我带来不幸却有着荣耀的夫君,我想了想,这个大半辈子的‘敌人’死了,还争什么?便让她在我与他的坟旁再开了块小地,陪葬的东西我瞧了瞧,也没有多少值钱的玩意。

      “卢景裕,你对我感激谦和谦让的一辈子了,到快死了,半截身子都要埋进黄土了,你居然还是如此?”我笑着坐在床沿上,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笑着。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你看,我还再哭了,夫郎啊,这次流泪,还是你欠我的。”

      我笑得更深了些,铜镜之中的我们,青丝早已不再,只剩了龙钟老态。

      他咳了咳,也觉得好笑。“你也别哭了,我都欠了你一辈子了……下辈子,我只好好的对你一个人,没有季如芙,我最先见到的是还是那个身穿海棠罗衫的宁温墨,只有你和我。我欠你多少,我还你多少。”

      你年轻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你那些甜言蜜语的,都陪了那个季如芙去吧。我几十年都没有要你还过,何时,还在乎起了下辈子?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啊,都是对的。他顿了顿,再道。夫人,我们合葬吧,生前我没有给你说太多的青史灯烛,待石棺一合,我给你说上两辈子的文本佳话,一定要带上我那把凤尾琴,是了,我还从来没有弹给你听过。我没有陪你走过名山大川没有陪你看过明月婵娟,没有一世对你爱护……

      但你却与我白头偕老。

      我泣不成声,却如何也笑不出来了。你看看,季如芙多好命?我怎么就没有季如芙那么会挑会选?走的也比你早,是大家为她流泪,是你为她伤心,当初是我亲自为她定了一切东西,迎她进府。

      咳咳,瞧你……你放心,我一定撑着,撑到百岁皓首,我长你四岁,我从没让你、疼过你什么。我们一同百岁,我看着你先走,你的身后事,夫郎为你安排……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

      说好了。

      不食言了。

      不食言。

      咱们一同百岁!

      一同百岁!

      一起皓首!

      一起皓首!

      夫郎,你不许骗我了!

      我……不骗……你……

      他最后一字挣扎着,强撑着的手最终没撑到最后一个字……

      而她,也最终忍不住嚎啕起来。

      “卢景裕!你个负心郎!你最后还是骗了我!”

      武氏垂拱四年,九月,卢家太公,亡。年七十二。

      武氏天册万岁二年,十月初十,卢宁氏,亡,享年七十五。

      依二人遗言,两人合葬一墓。

      夫郎啊,下辈子,让我先遇到你可好?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旧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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