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忘韶光[娱乐圈]》如陌公子

113、第二十三章 想不起标题（三）

　　“村长好！”赵二一大早就在自家门口等着了，他眼睛好远远就看见村支书他们了，他飞速跑下去，笑容灿烂：“许老师好。”跑近了看见安南他们，愣了一下；看见摄像机，笑容就没了，他整个人往旁边躲了一下，出了镜头。

　　气氛有些尴尬。

　　小许连忙招呼起来，他先为安南他们介绍：“他就是我班上的班长，叫赵二，非常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很有责任心，经常帮我们老师做事情的。”又对赵二说，“他们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来帮助大家的好心人士，她叫安南，是一个大明星，你应该在电视上看过她的。”

　　赵二看了安南一眼随后飞速低下了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电视上见过的。”

　　小许揉揉赵二的头发：“还害羞了。”

　　安南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笑着道：“你好，赵二同学。”

　　赵二看见出现在他面前那只白净的手愣了一下，他想跟这个漂亮的阿姨握手，手都伸出去了，又觉得自己的手有点脏，收回来在衣服上仔细擦了擦，“你好，安阿姨。”

　　安南柔声问他：“你很早就在这里等了吗？”

　　安南一过去，摄像机也转了过去。在摄像机面前，赵二显得很是拘谨，他的头又低了几分，“嗯，怕你们不知道路”。他使劲往下拽了拽身上有些短的校服外套，转过身：“我带你们过去吧，爷爷奶奶都在家里等你们。”

　　到了赵二家里，安南才明白赵有钱书记说的赵二家一贫如洗是什么意思，是真的一贫如洗。两层的水泥砖瓦房，内外墙都没有砌，红砖混着水泥就这么裸露在外面。一楼开了扇小窗，大门是木质的。二楼没有窗。

　　赵小玫之前做前期准备工作的时候就注意赵二了，这下看到实地倒是有些诧异：“我看这房子看着挺新的，这两年新盖的吧。不是说——”不是说他家很穷，没有钱？话都到了嘴边，她猛地想起赵二就在前边走，怕赵二听见心里难过于是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跟在她身边的小许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解释道：“原来他们就住在后面，那木房子都快塌了。大前年我们学校学长过来支教，家访的时候发现的，后面回去就号召校友筹钱帮他们盖了这个房子。”

　　赵小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赵二家门口。赵二的奶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看见他们一来，可开心了，握着小许的手就不撒开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啊！奶奶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安南有些意外，她本来都做好了听不懂的准备，没想到赵二奶奶普通话说的还挺好。

　　对此，赵有钱倒是知晓一二，“小许他们学校自从来了这儿对赵二家都很照顾，经常来看他们一家，赵二他奶奶这几年才学的普通话，说是要好好和他们说谢谢。”

　　简单寒暄后，赵二奶奶招呼着他们进门，“老头子，许老师他们带着人又来看我们了！”

　　“许老师你们来了！真的太谢谢你们了！你们都是大好人呐！”赵爷爷这会儿正靠在床上，说话间挣扎着就要下地。小许他们连忙上前扶住了赵二爷爷，“爷爷，您就躺着吧。”

　　赵二奶奶让赵二从厨房拿了热水瓶和碗过来，每一口碗里都放了几片参片，注入热水，一碗招待客人的参茶就好了。赵二奶奶热情道：“山路不好走，这一路上肯定都累了，书记、许老师、安老师你们都喝点水休息休息。”

　　景友淳、北北他们看着摆在八仙桌上油腻的还缺了口的碗，都有些犹豫。

　　赵二看见他们这样子，就知道他们在嫌弃，可是——他咬着唇，可是这已经是他们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赵有钱看见赵二家这招待水平，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安南是什么身份呐！早知道就该从他家里拿点茶叶来，杯子也该拿一些来。正腹诽着就看见安南已经端起了一碗茶水，“诶——”

　　安南入乡随俗，先端了一碗，喝了一大口，笑眯眯的，“很好喝，谢谢奶奶。”

　　安南开了个头，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也都纷纷拿起碗来喝。

　　赵二奶奶知道面前这漂亮的姑娘在给她面子呢，心下感动不已，背过身拿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眶，“诶，你们爱喝就好！奶奶开心！”

　　他们在一楼陪着赵二爷爷奶奶聊了会儿天，进一步了解了一下赵二家的情况，又谈了谈赵二的学习。小许又一次强调赵二的学习天赋，再三叮嘱赵二一定要坚持学业，再辛苦都不能放弃学业。

　　安南跟赵二家完全不熟，她也是第一次这样子做家访，也插不上什么话，就看小许他们在那聊。

　　中间的时候，安南抽空上楼上转了转，这一下把她给看呆了。整个二楼空荡荡的，前后没有隔墙、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二楼前面摆了一张由六张课桌组起来的床，简易床靠着墙，床周围用塑料布简单地包了一下，一看就是用来挡风的，地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课本，这很明显是赵二的房间。

　　友淳也跟了上来，她也被惊到了，她压低了声音，“这，这，这怎么能住人！”

　　安南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又仔细看了看，没有在二楼看到赵二的妈妈，她下楼找到赵有钱，轻声问道：“赵书记，我怎么没有看到赵二妈妈。”

　　赵有钱这会儿正在门口抽烟，闻言长叹了口气，“跟我来。”他带着安南从外边过，绕到了后门，到了一间小房子那，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还伴随着几声猪叫。

　　安南震惊了，“这不是猪圈吗？”

　　赵有钱掐灭了烟，“他妈就在那里。”

　　安南顺着赵有钱指的方向一看，只见猪圈上方隔了一层木板，上面铺了一层棉被，有一个人正躺在上面。安南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住这里？二楼不是还空着吗？”

　　“说起来一言难尽呐。”赵有钱接着道，“他们家原来还有个女儿，比赵二小一岁，大概是7年前吧，那时候他们家还好的，虽然穷了点但日子能看得到盼头。清明节前家里人出去上坟了，那天下了大雨，不知道怎么回事，猪圈的门开了，猪跑了出去，赵二他妹妹就追出去了，后来村里的人帮忙一起找，猪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他妹妹吧，唉，最后是在水沟里找着的，面朝下趴着，溺死了，他妈看到当场就发病疯了。从此就不肯离开猪圈，一离开就发疯。”

　　安南哑口无言，今天这一个冲击比一个大，她现在心里五味杂陈，一股酸涩的情绪弥漫在胸腔里，压得她难受。

　　赵有钱看出她的难受，拍拍她的肩膀，“你们和小许他们都是好心人，你们帮了很多了。别看了，个人有个人的命，回吧。”

　　两人从后门进屋。正好撞上四处溜达的北北。北北见安南他们从后门进来，好奇道：“安南姐，后面有什么好看的吗？”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往外一看——

　　“天哪，这是猪窝啊！咦，猪窝上面有人。不是吧，猪窝上面怎么能住人，这也太臭了吧！难怪这家里总有一股怪味！”

　　安南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赵二这会儿正蹲在灶台后面看着柴火，北北说话的声音也不小，赵二肯定听见了！

　　到底是小孩子，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哪里禁得起别人这样说，赵二当下就怒红了脸。

　　安南心里一紧，糟了！她立即指责了北北，“张北北，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礼貌的，快向赵二道歉！”跟着她让赵有钱带着北北出去，又向赵二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助理太不懂事了，但她人很好没什么恶意，你不要在意，好吗？”

　　赵二明显还记着北北刚才说的话，他恶狠狠地看着安南，咬牙切齿：“你们都是骗子！只知道拿我们拍节目！你们根本就是虚伪！”

　　说着就往外冲，安南第一时间拦住了他，她正要跟赵二解释他们不是骗子，他们是来做公益的，却发现赵二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仔细一看，孩子哭了。

　　安南在心里叹了口气，北北那话是真话没错，但真话伤人心呐。她蹲下来，抱住赵二，轻声安慰他：“我们不是骗子，我们也没有想要借着你们赚名声，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

　　赵二吼道：“不要以为我不懂，我知道，你们带摄像机过来拍就是为了上节目！我知道我家里最穷最差，那又怎么样！这难道是我能选择的嘛！你们凭什么一边拍我家，一边还要嘲笑我家，你们，你们还在背后说我妈坏话，你们全部都不是好人！！！”

　　安南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就有点糟糕了，他们本意是想拍点素材回去好让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关注到这孩子，帮助这孩子，但他们显然忘记关注孩子的自尊心，这样的素材拿出去会适得其反，会为安南招来一堆负面新闻。她和摄像师两人面面相觑，摄像师摇摇头表示他的无奈。

　　赵二还在挣扎：“你放开我，你这个虚伪的骗子！你放开我！！！”

　　安南搂紧了他，安抚他：“你不喜欢镜头，那我们就不拍，我现在就让摄像师傅出去，我们不拍了。”她用眼神示意摄像师傅出去，接着道，“你看，摄像师傅已经出去了，我们没有在拍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做。”

　　见孩子情绪略有平复，她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在来的路上就听村支书说了你家的事情，我很佩服你，你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照顾爷爷和妈妈，每天走那么久的山路都不怕累，学习还那么棒，还能赚到奖学金补贴家里，你太优秀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做，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你比跟你同龄的人优秀太多了。”

　　安南也是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她把这次的家访想得太简单了，眼前的赵二并不是她印象中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学生，生活的艰辛、家庭的重担让这个孩子被迫迅速成长了起来，同时他的自尊心也在与日俱增。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她也不愿意自己家庭的伤疤被人拿出去当作谈资，但这世上哪里有两全的办法呢，她想要帮助他，他的家庭就必须被摊开让众人议论。

　　安南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一下一下地拍着赵二的背，安抚他，等到他情绪真正稳定下来了，她才开口：“你不开心吗？”

　　赵二犹豫着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很喜欢面前这个不嫌弃他脏会抱他会哄他的阿姨，他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那样吼她，她是帮助他的，而且他们说的没有错，他家就是又穷又脏又乱。他不喜欢他们对着他家里拍拍拍，可是他们不拍，外面那些好心人就不会捐钱捐物给他，他家又要过上以前的穷日子，他不想再过那样的穷日子了，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安南柔声道：“那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吗？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你可以不说。”

　　赵二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了，这个阿姨这么善良这么温柔，像他妈妈那样好，他不应该凶她，他抽泣道：“我，我很感谢你们帮助我们，可是我不喜欢你们带着摄像机采访我，我……我……我……”

　　“你觉得没有尊严是吗？”

　　赵二羞红了脸，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知道，我一边拿着好心人给我们的钱，一边还……是我们不好。可是——”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不要哭，这没什么的，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安南拿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以跟你谈谈我的想法。我帮助你，并不是在作秀，也不是希望你以后长大了来感激我、回报我，我只是希望我的帮助能对你们的人生有一点点的作用。”

　　“就像我这次来，我们为了这次的下乡走访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我们去联系大企业，让他们捐款，又去和商家谈判，希望能以最低的价格拿到最多的物资，我们还请摄像师傅跟过来拍。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满足我们个人的虚荣心，我们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公益活动，知道在这里还有很多孩子因为种种原因上不起学，我们希望社会上的好心人士都能参与到这个活动里面来。

　　这就是公益，但公益是一项需要全社会参与进来的活动。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我能资助十个人，资助一百个人，但我资助不了一千个一万个人，所以我希望能用我的力量去推动这个项目，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如果之前我们的行为让你有了误解，那我向你道歉。”

　　赵二摇摇头：“不是的，是我应该向你说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吼你们的。”

　　“是我的助理说错了话，错在她，你能原谅她吗？”

　　赵二点点头，“恩。”

　　安南开始和赵二以对等的身份谈心。

　　通过聊天，安南知道了这个孩子内心的想法，他在怨恨着这个世界的不公，尤其是当他通过视频网络了解到外面的世界之后，他更怨恨了，他怨恨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们一家，让他不得不从小承担起生活的重任，他更讨厌那些人同情的目光，他说这样会让他觉得很羞愧。最后他哭着问安南：“我也不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也想穿好的衣服，穿好的鞋子，我也不想每天都臭烘烘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爷爷生病要钱，妈妈吃药也要钱，奶奶身体也不好，我没有钱啊！为什么同学们都要这样来嘲笑我！”

　　安南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不禁地问自己，是啊，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