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拼图》陌梓薇

80、 旧案

　　夏梓萱越听越入神儿，连声音都跟着紧张，一叠声地问：“什么地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现在想起来，可能他们当时是想把我们赶到一个容易处理尸体的地方吧，就好像以前日本兵拿枪把人赶进挖好的活埋坑一样，他们或许也已经给我们选好了坟墓。”

　　沈翊晗的眼光看着远方声音很平静，夏梓萱却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不由自主向椅背里又靠了靠：“那是···什么地方？你们进去了？”

　　“嗯，进去了，”沈翊晗点点头：“那里是一处矿道。”

　　思绪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回到那个黑洞洞的地下隧道，他们脚下湿湿的水迹几乎浸没了鞋帮，走在上面哗啦哗啦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

　　墙壁上昏黄的灯光时亮时灭，苟延残喘般勉力挣扎，像极了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那时候，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战，交锋很激烈，陈曦、吕旭、甚至连手榴弹都用上了，可我们人少，为了不让自己这边儿减员，只能边打边退，不过就算那样，我们一路上也差不多干掉了对方尾随的十几个人。”

　　“可你们还是退进了那个矿坑？”

　　“嗯，”沈翊晗点点头，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沉了一下，才说：“退进那条矿道的时候，我们就觉出不对了，因为剩下的那几个守卫忽然不追了，只是站在外面用枪扫射，不让我们出去，却也并不敢杀进来。”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平静，可夏梓萱却注意到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背上暴起一道道青筋，她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着情绪，好像那是他极不愿回忆的场景，她的心里也跟着一阵紧张，那矿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沈翊晗觉得自己的背又一次贴上冰冷的矿道墙壁，他的手里紧紧握着枪，回头就看到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三个人。

　　他们每个人都全副武装，眼神坚定地望着他，无论他做出怎样的抉择，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跟随。

　　夏梓萱愣愣看着他，没敢插话。

　　半晌后，沈翊晗才像是在喃喃自语：“当时我们虽然觉出不对，可也并没太当回事儿，因为我们身上还有炸药，而吕旭不止能拆弹他还是最好的爆破专家，大不了我们从矿道的另一边再炸一个出口撤离，可是这时阿梓忽然对我们说，她追踪到了一个信号。”

　　这个阿紫难道就是沈翊晗说的那个明媚艳丽的女人？夏梓萱听得怔了一下，过了会儿，心里有点儿郁郁寡欢地想，这么亲昵地称呼，看来他们的关系匪浅啊。

　　沈翊晗还在说：“当时因为矿道石壁太厚，我们与后援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彻底隔断，那个信号是我们唯一能收到的信号，所以她提议我们追踪这个信号。”

　　“当时我们的推断是，有信号也许就有出口，而且反正我们已经没路可走了，顺着信号也许可以找到另一个出口，可没想到···我们一路追踪到矿道深处，什么都没发现，而我竟然在那里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声音。”

　　“是谁？”夏梓萱听得后背毛毛的，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沈翊晗将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就是今天早上发来短信的人。”

　　今天发来消息的人？那不就是他们现在要去见的人吗？可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沈翊晗的故事里，而且听他的语气，这人似乎是敌非友，难道···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从夏梓萱的脑袋里冒了出来，瞬间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连声音都变得干巴巴的：“他···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沈翊晗的耳边回荡着那个久违的声音，他哀哀地说，翊晗，我很想你···。

　　然后，他身周寂静的空间里忽然暴起惊叫声、枪击声、杂沓的脚步声和温柔的呢喃声···

　　手电的光亮中，他眼前骤然划过一蓬红雾，阿梓倒在他的面前，眼睛直直望着他，她的长发乱了，他想伸手替她捋顺，却看到她柔美修长的脖颈下，潺潺聚起一汪猩红色的水洼，手僵在半空···

　　鼻子里仿佛又嗅到了血腥气，他眼前的路也变成了那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矿道，太阳穴突突狂跳，沈翊晗猛地摇摇头，低声说：“很多东西记不清了，当时隧道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一切都很乱，而且紧跟着就发生了爆炸。”

　　夏梓萱忽然想起陈煜曾经和她说过，沈翊晗来研究所前曾经出过一次很大的事故，难道就是这件？那么陈煜所说的他头上被打进了一颗子弹难道也是？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问。

　　沈翊晗却已经笑着说下去了：“那是很剧烈的爆炸，什么都没了，我醒的时候在医院里，之后就被调到研究所了。”

　　原来这事故的最终结局竟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夏梓萱的心情也跟着一阵黯然，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可却细思极恐，她甚至感同身受地去想了想那画面。

　　被困在幽黑的矿洞里的几个人，面对洞外的枪手，面对和上级失联的恐慌，都没能让他们放弃，他们在沉闷压抑的矿坑里摸索，全身裹满的黏腻汗液，呼吸着因为通风不良而带着陈腐味道的空气，一路坚持着，只因为身边有他们并肩而战的伙伴。

　　可是一声炸响，刺目白光闪过，矿洞没了，伙伴没了，甚至他喜欢的女人也没了···如果是她估计会疯掉吧？

　　她担心地看看脸色苍白的沈翊晗，从储物箱里翻出瓶水，拧开递给他问：“喝点儿水吗？”

　　沈翊晗摇头，把车子停在路边，转过身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小夏。”

　　“啊？”

　　“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会儿你要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梓萱觉得自己其实有点儿懵，如果她没理解错，沈翊晗的意思应该是，不只是跟昨天那具红衣女尸的案子脱不了干系，当年还曾经在另一个案子里出现过，是个很危险的人。

　　可她不明白的是，这和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有什么关系？毕竟她可没忘，这个故事是因为女朋友那个话题引起来的。

　　难道他想说只是冒充他女朋友就能被杀了不成？那怎么可能？不过那个叫阿紫的好像是死了，想到这儿她后背的汗毛瞬间被瘆得根根都竖了起来。

　　果然沈翊晗接着说：“五年前他可以弄一场爆炸，现在也可能再弄出另一具尸体，所以你要想清楚，你跟我去，不管你我是真是假，对方都会认定你是我女朋友，咱们是一伙儿的，事情的危险性，你应该明白，所以如果你立刻退出还来得及。”

　　“哦，”夏梓萱紧张地点点头，刚想说我退出，脑子里忽然模模糊糊闪过一道光，硬生生将那三个字给卡住了。

　　等一下，五年前？···爆炸？红衣背影？记忆里姐姐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阿紫？阿梓？一个可怕到不可思议的想法猛地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难道···

　　看夏梓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沈翊晗心念一动，她终于知道害怕了，这样最好，她本来也不该被牵扯进这件事儿，他掏出手机对她笑笑：“一会儿，你从这下车，我给陈煜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夏梓萱却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姐姐只是个医生，她是去参加学术会议，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说的矿洞里？这根本对不上号。

　　可为什么是五年前？为什么是爆炸？为什么是阿梓？难怪那红衣背影她会觉得眼熟，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这不科学！

　　沈翊晗等了半天没听见她的答复，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不会是吓傻了吧？

　　没想到，夏梓萱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儿：“我不走，你带我去。”

　　这下轮到沈翊晗愣住了，有些不理解夏梓萱的想法，虽然很多话他没办法给她说得更具体更直白，可这事儿的危险性，不是已经给她说明白了吗？怎么还要去？

　　他皱眉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耐下性子给她解释：“你不是我真的女朋友，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她有必要，姐姐那件案子五年都没结果，她不管是不是和沈翊晗今天讲的这个案子有关，都得去搞清楚，不过她的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所以的关联又都只是她的猜测，她现在一时也没办法给他讲清楚，只好一咬牙道：“我不怕，我想跟去，对方要认为咱俩是一伙的就认为呗，我无所谓，反正···你会保护我对吧？”

　　这句话说完夏梓萱立刻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一万遍，刚才是谁说的“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能是因为喜欢吗？如果只有金钱和肉丨体才能把男女聚到一处，那这世界还真是挺让人生无可恋的！”没想到几分钟不到，她就因为需要沈翊晗的保护，说出这番话来。

　　真是打脸打得啪啪的啊。

　　不过可惜，她觉得自己还是没骗过他，因为她的话音未落，沈翊晗幽黑的眼眸，就刷的一下直直望向她，吓得她缩着脖子赶紧一低头。

　　沈翊晗看得想笑，她连头发丝儿都写着想跟去的执拗，但她明明那么害怕，甚至害怕到不惜开口主动要他保护，到底是什么事儿，竟能让她非去不可？

　　夏梓萱被盯得越来越心虚，她觉得沈翊晗一定已经将她看穿了，是，她刚才那句话的确是有利用他的嫌疑，可从本心讲，她也真的喜欢他啊，又没骗人，他不会下一秒就把她直接赶下车吧？

　　让人焦灼地静默，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伴随着汽车引擎低沉有力的嗡嗡声，浑身紧绷地夏梓萱，耳边忽然飘来一句：“看来，从现在开始，我要像保护自己的命一样，去保护我的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