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拼图》陌梓薇

53、 错觉

　　夏梓萱被他一句话噎得没词儿了，恶狠狠瞪他一眼，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损友！” 亏她还拿他当好人，他竟然一脸幸灾乐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太没义气了。

　　陈煜也瞧出她面色不善，息事宁人的对她摆摆手，迅速把车就近停在一家西北风味的馆子前面，说了句：“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夏梓萱的第一反应还是跟他对着干，几乎想都没想，脑袋里已经自动冒出，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吗？

　　可惜陈煜根本就没给她说出来的机会，打完招呼直接跳下车就跑没影儿了。

　　夏梓萱只好愤愤对着车顶翻白眼儿，翻完了自己一摸肚子，其实也饿了，眼睛下意识在车里扫了一圈儿，很快眼神儿就落到早晨买的那几个桃儿上。

　　她一共买了六个，自己和陈煜的已经吃完了，还剩下四个，唐颜一个，陆老一个，沈翊晗一个，还有一个···

　　夏梓萱伸出手指点着那几个桃儿，忽然就想起早晨和陈煜说过的那些有关自己人的话，其实还有一些她没有讲，因为不知道怎么讲。

　　那是更深层遥远的记忆，远得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模糊，断断续续的光影中，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被人拉着急急地跑。

　　也许因为这画面被她挖掘的次数太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只能想游魂一样，远远看着记忆里那个四五岁大的自己。

　　自己的手被人拉着，红色背带裙下套着白色及膝袜的小短腿，在夜色中踉踉跄跄往向前奔，黑色的小皮鞋，搭扣有些松，跑起来啪嗒啪嗒，似乎随时都会飞出去。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竖在脑袋顶上的马尾也被颠得七零八落，碎发黏在脸颊和眼睫上，痒痒的眼前一片模糊，她不得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姐姐，等···等我一下，我头发散了。”

　　拉着她的人也停了脚步，回头看她，接着笑：“你是怎么把脑袋弄成这样儿的？”

　　“你太快了，我跟不上，一直跑。”

　　“也是，”那声音说：“算了，咱们不跑了，晚就晚了，反正也快到家了，我先给你梳头。”

　　这之后记忆力的画面像是断片儿一样出现了一大段空白。

　　直到，那声巨响，再一次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她看到画面里小小的自己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映出远处像烟花一样在夜空里升腾的金色光芒。

　　最初的感觉是，好美啊！

　　可是抓住她的那只手却瞬间变得冰冷，还带着微微地颤栗，她忽然紧张起来，即使年纪还小她也明白那是家的方向。

　　之后记忆里的画面像是瞬移，她站在一堆废墟前，原本整齐排列的楼房像一张扭曲狰狞的巨脸，应该亮着灯光的那个单元，已经成了一个塌陷下去的空洞，就像巨脸上垂死挣扎嘶吼着的大嘴。

　　她其实并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哭，但记忆里的画面中，自己似乎哭得很伤心，眼泪哗哗的，流了满脸，不得不拼命用小手抹着脸上的泪渍。

　　拉住她手的人一直轻声说：“别哭，别哭。”但那声音分明也是带了哭腔的。

　　下一秒，哭喊声，尖叫声，惊慌的脚步声，救火车，救护车，甚至警车尖锐的警笛声，如潮水般的声音灌进她的耳朵。

　　她慌乱的紧紧抓住拉着她的那只手一刻也不敢放开。

　　那时候，她觉得全世界只有她才是自己人。

　　不过她还算幸运，很快就被那么善良将她视如己出的养父母收养了，那之后她身边的自己人越来越多。

　　虽然性格里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丝特立独行，但在养父母身边的那十几年，她一直都被他们温暖的怀抱呵护着。

　　俗话说：“时间是治疗一切伤口的良药。”

　　想想也是，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小清新们不是也经常会说，那些念念不忘的事，在不经意间已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吗？

　　夏梓萱觉得很多时候，时间于她也是一样，即便再惨烈可怖的记忆，在温情中润的久了，也会被包上柔软不能伤人的外壳，藏进记忆的最深处。

　　也许他们只是没给过她生命，但是和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们像所有的父母一样担心她的身体，操心她的学业，他们见证着她一步步长大成熟，他们无疑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如果不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的话，她现在也许已经回到养父母身边，找个稳稳当当的白领工作，相亲、恋爱、准备嫁人了吧？

　　可惜人生中从来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夏梓萱低下头，看着自己攥得死紧的手指，深深吸一口气，再抬起来时，眼里刚刚浮出的那层水雾已经慢慢消退了下去。

　　她转头看向窗外，远处陈煜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向这边儿跑过来。

　　她的嘴角向上一弯，刚要出声叫他，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浑身一紧，她似乎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瞥见一个人影。

　　现在是下午，他们的车子就停在大街边儿上，路上人来人往，不说分外热闹也是川流不息，按说青天白日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似乎并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不知为什么，那个隐在墙角阴影里的影子，却让夏梓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后背发凉的恐惧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影子应该是从陈煜下车后就站在那里了。

　　当时她也是无意一瞥，看到汽车右后方的拐角处站了一个人影，那人头上带着个棒球帽，面朝汽车的方向，双手抱在胸前半倚着墙角，一身黑衣，再加上墙的阴影，夏梓萱只能看出对方身量挺高像是一个男人。

　　不过夏梓萱那时并没在意，觉得对方视线很可能是被陈煜这辆走华丽风骚路线的路虎给吸引了。

　　但现在····过了这么久，他竟然一动都没动过，甚至连面对汽车的姿势角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就不能不让人奇怪了，陈煜这辆车，再怎么风骚也只是一辆标配车，既没改装也没彩绘，就算是汽车发烧友也不用专注地一直盯着看吧？

　　想到这儿，夏梓萱不动声色地轻轻移动一下身体，目光从后视镜里盯上那人的脸。

　　不过可惜，棒球帽的阴影下，那人的面部轮廓堪称模糊，鼻子眼睛全被暗影遮住，唯一能瞧清楚的只有尖尖地下颌和紧抿成一线的薄唇。

　　那唇色虽然浅淡，唇形也稍显凉薄，但配着形状优美的下颌，倒也很有些日漫男主的帅气，可夏梓萱却从内心里生出一种恐惧，只觉得这半张脸让她感觉无比阴冷。

　　这感觉有点儿像一个天生怕蛇的人，偶尔一转头，突然发现自己正被一直五彩斑斓吐着红信的毒蛇紧紧盯着。

　　一下子，她背上的汗毛莫名其妙地根根竖了起来，似乎眼前这个世界都变得诡异莫名。

　　呆愣了差不多五秒之后，脑子才开始继续运转，她明明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奇怪的感觉？难道是错觉？夏梓萱越想越觉得奇怪，伸手揉揉眼睛，还待细看。

　　却忽然怔住，那个人不见了！

　　她赶紧打开车窗，探着身子向拐角张望，刚刚还倚在墙上的那个高大的身影，竟然像凭空人间蒸发一样彻底不见了。

　　夏梓萱再次揉揉眼睛，睁开，空荡荡的墙角上除了被阳光拉出斜斜一道阴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怪了，难道刚才看错了？可那感觉不会错，到现在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还立着呢。

　　夏梓萱愣愣地把身子从车窗外收回来，还没坐稳就听身后车门，啪的一声被人拉开，紧跟着陈煜有点儿无奈地声音飘了过来：“过了饭点儿，也找不到什么吃的了，”接着他把塑料袋递给夏梓萱：“我买了肉夹馍，你先吃点儿吧。”

　　“谢啦。”夏梓萱嘴里答应着接过塑料袋，脑袋却还一直往后看。

　　陈煜拉上安全带，发动汽车，抬头瞥了她一眼，正看夏梓萱神情古怪眼神儿向后瞟，不由纳闷地跟着从后视镜往后看：“后边儿有什么东西吗？”

　　“啊？”被他问得夏梓萱愣了一下，想跟他说自己刚才看见个人影，可那人影已经没了，又想说自己觉得古怪，可是有什么古怪她又说不出来。

　　这既没根据也没证据的，估计陈煜得直接笑话她疑神疑鬼，所以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干脆含糊其辞：“没，我就是帮你瞧着点后边儿，看看别碰了人。”

　　陈煜笑：“那你还真挺操心的。”

　　夏梓萱听得出他话里的调侃，却懒得解释，嘿嘿干笑两声，自己低头从塑料袋里翻出一瓶矿泉水，自己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眼睛不自觉又向后瞟。

　　陈煜的车子已经汇进大街上的车流，随着前车走走停停，身后各种型号的车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缓慢地向前爬着。

　　因为堵车，夏梓萱甚至能看到，开车人的各种表情，有焦急的、有皱眉的、有带着耳机争分夺秒讲电话的，也有狂按喇叭发泄怒气的，甚至还有几个堵得表情麻木，眼光涣散，哈欠连天的，但每一张脸上的表情，都是惯常满大街都瞧得到，而且瞧过就忘的正常表情。

　　并没有哪一个能让她生出刚才那种悚然色变的感觉，难道真的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