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锡歆

4、第 4 章

　　“军人的家属，可以享受一样的待遇。”

　　陈晔的这句话，杜小玥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够让她发愣的了。她一个人坐在部队的小食堂，默默吃着部队餐——炒青菜，红烧排骨，紫菜蛋花汤。
　　建筑物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直到有枪声响起，人群的声音暂时安静下来，接着又是一股此起彼伏的浪潮。
　　陈晔正是因为这些外来人员的抗议而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的。

　　吃好饭，杜小玥自觉地走回之前那个明亮却四周都是监控设备的房间，继续趴在窗口，观看下方人群的情况。
　　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拥挤在大楼外围，武警们戴着过滤设备，手拉手把他们拦在外面。没有过滤面罩的人们不停地高声叫喊“还我们干净空气！”、“我们有生存的权利！”等等……

　　杜小玥安静地看着，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二十年前雾霾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时候，你们在哪呢？没有人反抗，政府也只会在电视里播报今天又是几百几百，请市民们做好防护措施。二十年之后的今天，大家不是终于忍不住这黑压压的空气，而是二十年来的后果渐渐浮现了：60%的人得了肺癌。少数人一直以来做好防护，肺里也都是金属。这个国家的人们向来都是觉醒的太晚，千百年来都如此。
　　她又想起那次远近闻名的内战，她原本所在的那个大城市，有着源源不断的外来人口涌入。那座城市的本地人一直在忍受着工作机会减少，人口数量越来越多、交通越来越拥堵、空气越来越浑浊，外来的人口其中有一些拥有着奇怪的想法的人，怎么奇怪呢？他们当中有的人当上了高官，下了法令，不许本地人在公共场合说家乡话，不断打压本地人，终于，本地人站了起来抗争，要把所有外来人员统统赶出那座城市。
　　这场战争的后果就是人员伤亡惨重（虽然大家本身就活不了多久了），外来人员以压倒性的人数取胜了。终于，她的家乡，那座城市，从生态到人心整个崩溃。

　　“杜小玥？”楼下的人们依旧叫嚣，她听到门口有人叫她，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亲切的脸。
　　是她大学时代的好朋友——马逸菲。说是好朋友，其实也是那时候她家里还没破产，马逸菲是门当户对的伙伴罢了。
　　“菲？！你怎么在这里？”她很惊讶。
　　“游曼刚才跟我说好像看到你了，我还不相信，居然真的是你！”马逸菲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拉过她的手，“游曼是我现在的丈夫。”
　　杜小玥想起了马逸菲曾经的男友，可谓“二十四孝”，鞍前马后服侍她这个大小姐，所有钱统统上交……只不过家里穷，没什么“关系”，马逸菲虽然喜欢他，却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和他走在一起。那时候游曼出现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兵二代，和马逸菲一直保持奇异的暧昧关系。不过后续杜小玥并不清楚，因为她父亲死后，她没能完成大学的学业。可现在看来，马逸菲果然还是没和她的二十四孝男友走下去，不过想想也是，她这么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怎么会和穷小子在一起呢。
　　“杜小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哦……嗯……”她在思考怎么解释，“大概……算是家属吧……”
　　异父异母的妹妹？也算是家属吧。
　　不过马逸菲显然误会了她的话，自顾自说道：“你也嫁了军人？怪不得那时候辍学了，原来是大小姐不当，去当少奶奶啦？”
　　马逸菲不可能不知道她父亲的去世。
　　说着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小玥。”陈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中带着奇异的暧昧。陈晔走进来，和马逸菲点了点头，暗自结束了这场“旧朋友”之间的对话。
　　马逸菲有些吃惊地看着杜小玥和陈晔，陈晔可是越了游曼两个等级呢，况且他不是军二代，是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大多数人都对他很佩服。
　　不过这些杜小玥都不知道，只是发现从陈晔进来开始，马逸菲的态度忽然没那么嚣张跋扈了。
　　楼下抗议的市民似乎也被稳定了下来。

　　“吃好饭了？”陈晔问道。
　　杜小玥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陈晔转过头对马逸菲说。
　　马逸菲也点点头，愣在原地。
　　他搭住杜小玥的肩，迫使她跟着他走出门。走到一个似乎没什么人的地方，他才放手。
　　“你刚才是帮我解围？”杜小玥问道。
　　“没有。”陈晔低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努了努嘴，说道，“刚才听到有人说是我家属。马逸菲说的话，你也没立刻否认，我就过来承了这番好意。”
　　“异父异母的妹妹，算是家属吧。”她打击他。
　　陈晔眼神中笑意减了一些，揉了揉她额前的发，“是什么都好，你只要愿意活下去。”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想死？”杜小玥蓦地有些激动，“我害怕相信你，可是我已经相信你了，陈晔……”
　　陈晔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杜小玥，相信我就好，就再试着相信我一次。”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杜小玥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