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53、徳

　　“姑娘，淑德公主过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闯进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
　　淑德公主诞于天泽十一年末，如今不过十岁，虽是长于后宫之中，但在天泽帝与帝后即墨氏等人的羽翼下，难得地维持了天性中的天真与烂漫。
　　她大致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浅绿色绣薄荷叶的宫装，耳垂上挂了金丝绕蝶状红宝的坠子，发上只用了小米珍珠缠的银丝网状饰物。
　　进了屋门便径直向百里醉月这边扑来，又见雅和公主也在，慌忙恢复了常态，行了个半福身礼，道：“见过大皇嫂。”
　　雅和公主亦是起身回了半礼，笑道：“七妹妹好。”
　　见过了礼，淑德公主挥去了贴身伺候的几人，蹭到百里醉月身边坐好，又端了醉烟上的茶，抿上一口，叹道：“果然还是醉姐姐这边舒坦。嬷嬷最近盯着我的琴艺不放，母后与父皇均不松口的。”
　　顿了顿，又问道：“哥哥果真是不在的吧？”
　　这句“哥哥”就是唤的即墨弈阳了，淑德公主极欢喜他，并不随淑仪、淑容公主二人唤“世子哥哥”或是“世子表哥”，倒是直接去了那些口头上的累赘，也区分于她的四个皇兄，只唤“哥哥”。
　　虽是欢喜于他，淑德公主亦有些怕他周身的冽气——即便他待她较旁人而言温和不少——若他在百里醉月身边时，她是决计不敢靠过去的。
　　“放心吧，这几日阿弈都是不在的。”百里醉月好笑地看着淑德公主的表情，又吩咐了醉烟上几碟她偏爱的糕点。
　　异客居的厨子是一道教出来的，也派了两个最识眼色的到阆苑的小厨房里伺候。
　　小厨房是即墨弈阳专门给百里醉月准备的，除了异客居和食为天的四个厨子就只有一个瑶娘专门为百里醉月熬药的灶台。
　　很快就有下人端了四碟糕点上来，一白一红一绿一黄，倒是好看至极。
　　白的是桂花糕，红的是玫瑰糕，绿的是绿豆糕，黄的则是菊花糕；均带着鲜花的香气是淑德公主最喜爱的四样。
　　鲜花是不好保存的，异客居里的各色糕点相较其他店里的就是胜在用料。
　　那些用料均是异客居雇人在各旺季时将鲜花瓣添配了些许材料碾磨成粉装在坛子里密封着保存在地窖里，过了旺季后再拿出来用。
　　虽然这些法子也不是没有流露出去，但是旁人用的或是配料不对，或是火候不对，味道上总是少上一些。
　　更别说阆苑里伺候的人，因着要伺候的百里醉月有诸多忌口，更有即墨弈阳的严格要求，做法上便愈加精细几分。
　　百里醉月也曾让小厨房伺候的人把方子拿给李公公，让椒房殿的小厨房照着做；只可惜淑德公主说味道不对，依旧易逮着机会就往阆苑里跑。
　　“醉姐姐，母后说过些日子你就要及笄了，就要回府里去了。”淑德公主咽下嘴里的糕点，又抿了口茶，才开口道：“可是为什么呢？你不能继续在阆苑里么？你要是回府里去了，就没有人陪我了。”
　　雅和公主闻言含了笑，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地看着淑德公主。又联想到远在大平的嫡姐，心中又涌出几分怀念。
　　大平的公主有七个，皇后许氏嫡出的嘉和公主上官宁是长姐，自己的母妃是静妃，安和公主上官珍乃欧阳贵妃所处的康安帝第三女，娴妃所出林和四公主上官林与甄嫔所出未得封号的五公主上官沁今年都满了八岁，德妃卫氏所出六公主羲和上官晨早夭；至于贾美人所出的三岁的七公主上官婵，因贾美人一年前病逝养在琦嫔身边。
　　这么七个公主里，就没有一个能活得如淑德公主一般肆意的。即便是同为嫡出公主的嘉和公主，因是康安帝第一个女儿，自小又聪慧，身上总是加注了各式各样的担子；幼时也曾因妃嫔所害伤过身子。
　　同人不同命？
　　自然不是的，不过，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拉回了思绪，雅和公主继续听着淑德公主与百里醉月的对话。
　　淑德公主正说到自己的近况，话语里还带了一丝丝的埋怨，道：“我并不喜欢她们，可是那些妃子却总把那些个姑娘往我身边凑，幸好母后早就言明我的伴读是选好了的，不然得被她们烦死。”
　　“不过明年就有大选了，说不定她们心中打着什么主意呢！哥哥现在后院里可就只有醉姐姐一人，还不知道多少人打着逸安王世子正妃侧妃的主意呢！”
　　这话刚出口淑德公主就后悔，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百里醉月的脸色。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顺着这话道：“这也是应该的。到底你哥哥近二十了，膝下还没个子嗣；又是那么个位置，有人心动很是正常。”
　　外面传出来的话头，她并非不知道，传言里她的地位她自然也是心中门清；但是那又如何呢？嘴长在别人那儿，别人说出来的话，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
　　她在乎，一直就是那几个在乎她的人。
　　她的阿弈，老头子，祖父，伯祖父，外祖父，舅父，弟弟，表哥……零零总总的也没有没有多少人，可就是只有其余这么些人，也能叫阿弈吃味许多回。
　　他的心思，她从来都是明白的，也不会为了那些事儿无端地想些有的没的。
　　“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淑德公主嘟嘟嘴，有些不开心，“我也知道哥哥的心意的，可是……”
　　“这些话你就不该说。”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话音未落，守在屋外的长平便将屋门推开迎了即墨弈阳进来。
　　他是直接过来这边的，身上裳服都没换，一身玄色的骑装，风尘仆仆的，视线扫过坐在一旁的雅和公主和小心翼翼不敢看自己的淑德公主，顷刻又回到了百里醉月身上。
　　大步过去，拉了她的手腕，切了会儿脉，把桌子上她用过的茶收入眼底，再开口声音就柔和不少，道：“书房还有事，用膳时你过来寻我。”
　　百里醉月应了声好，他又看了眼淑德公主，又离开了。
　　“醉姐姐，你可得帮我！”淑德公主慌忙扑过去，刚才即墨弈阳在场的时候，她可是一直偎在雅和公主那边的。
　　“你别笑呀！我是说真的，哥哥一定不会放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