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代山

8、河灯初放

　　他显得特别温柔，竟伸手替我擦了擦嘴。
　　要知道，人群中站着个孤傲似天神的少年，带着落寞的笑容，此刻却是真的笑了。
　　此时不能沉默，于是我问:“阿喜也吃完了吗？我们去看河灯吧！”
　　他点点头，说:“谁给你扎的小辫儿，还挺可爱的。河边人也多，我还是牵着你吧。”
　　路上多是年轻男女，来放河灯。
　　他问:“你府里的人长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衣服，你知道么？”
　　我嘿嘿笑了，说:“其实我能看清楚一点儿的，只是不是太清楚，阿喜你不用担心。”
　　他摸摸我的小辫儿，说:“你还太单纯了，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能错过，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们是怎么流逝的。”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一下就说道起来。
　　拍拍他的手，指着人越来越多的河，说:“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乌龟，它掉进河里，然后被淹死了。”
　　他显然没听过，想了想，说:“阿寿，乌龟是不会被淹死的。”
　　“你又不是乌龟，你怎么知道它不会被淹死。”
　　他好笑的捏了捏我的脸，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乌龟不会被淹死。”
　　丫的，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不满的瞪他一眼，他又说:“不知道其他姑子是不是也像你这样天真可爱，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你夸我也不行，我刚刚已经生气了。”
　　他捂着嘴，蹲下身子，脑袋与我身子一样高，说:“那你要怎么样？”
　　我也伸手摸他的脸，“不如你也给我讲个故事，我们就平了。”
　　“这条河里有只乌龟，被淹死了。”
　　“完了？”
　　“完了。”
　　“你不是不相信乌龟会被淹死吗？”
　　“可是，你相信啊。”
　　我看着他乌黑明亮的眼睛，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有姑子从我们身边过去，丢了香囊在阿喜身上，羞涩的离开了。
　　他又牵着我往前走，河水映着灯火辉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要不笑，就有种奇特的威压感。
　　“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知道，我可能什么都有，可是又什么都没有。”
　　“那你问过你的老师没有？”
　　“问什么？有些事，老师不一定都能清楚，而且有答案的。”
　　“我知道，堵心嘛。”
　　他又笑了，“能遇到你，我觉得很开心。”
　　“不如你也放河灯祈祷吧！”
　　河边有卖河灯的，这次没有玉佩，不过我的辫子上还有点缀的颗珠子。
　　阿喜十分尴尬，因为他没有银钱，我安慰他，以后我会赎回来的。
　　换了河灯，我歪歪倒倒的写了句“愿我府上下康宁”。
　　他却不知道写什么，问他，他说所愿太多，太杂，写不下，不如不写。
　　河灯慢慢的飘远了，人已经少了许多，我们俩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面。
　　“你还是没有看到你家人么？已经很晚了，你再不回去会担心吧！”
　　我摇摇头，“没关系的，出来时，与大哥约好了，实在没碰到，到红石楼等就行。”又问“你呢，你的家人没来找你吗？”
　　“他们很忙的，没人会来找我，我玩儿够了，就回去。”
　　“嗯，挺自由的嘛。”
　　他笑笑，不说话。
　　“你有空可以去我们府里玩儿，我有两个哥哥呢。”
　　他点点头，说:“有空就去。”
　　远远的，我看见相灵，身后还跟着默儿和几个仆人。
　　“我看到二哥了。”
　　太远了，叫他肯定听不见，我拉着阿喜往他们那儿走。
　　相灵也在往前走，人三三两两的，我急着跑去叫住他们，等我回头的时候，阿喜已然不见了。
　　“阿寿在找谁？”相灵看我一直向后看。
　　“一个叫阿喜的小哥哥，特别好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默儿笑了，直爽的说:“你又看不见，怎么一眼就认出来呢。对了你身边没跟丫鬟，怎么到城南来的？”
　　相灵因为她这句话，又跟她闹别扭，我没有注意他们的小打小闹，满心沉浸在今晚的事情里。

　　姑子急匆匆的向她二哥跑去，人多阻碍大，我悄悄放了手。
　　她扎着可爱的辫子，圆圆的，小眼睛像动物的眼睛，转啊转啊。
　　她虽看不清楚人，但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子，长得白白肉肉的。
　　十分感谢她，让我渡过了不错的时光。
　　我让十二把她当吃的留下的玉佩和珠子，当了回来，她放的河灯也捡了回来，上面歪歪倒倒的字，让我想起她思考了很久才写好的样子，她应该没有识过字吧！
　　因为一句话有三个字都写错了。
　　可能回去，我依旧锦衣玉食，万人敬仰。
　　却没有一个姑子敢揉我的脸，敢牵我的手，敢像娘亲一样唤我阿喜。
　　《阿喜手札》

　　阿喜应该是个很贴近我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