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利艾）》洄鲸

6、05 - cicada [ 蝉 ]

　　05 - cicada [ 蝉 ]

　　利威尔把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树干上，单薄的衬衫甚至在透过后能感觉到树皮上的纹样。凹凸不平，干燥，如同枯萎了的老人的皮肤，没有一丝一毫的青春的气息。
　　盛夏的燥热空气里掺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刑场的方向传过来，像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疯狂的将他当作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扯住不放，他几乎感觉到因为拉扯而使衣服紧崩在身上的窒息。
　　利威尔扯开了领巾，用力地攥在手里。是用能让玻璃杯破碎的那种力度，让碎片刺进皮肤，让血从血管里流出来，让痛楚钻进脑子里。
　　——让他能获得一点救赎感，让他从那个刑场中走出来。
　　别再去想了，他告诉自己，别再去想了。
　　他决定想想别的东西，比如，对了，比如韩吉。她在一年前帮助那个小鬼无果后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挂着一幅癫狂的笑容大叫着要去发现什么样的奇迹，对，就是她。
　　——她在临走时说会给他写信，而今天刚好收到了第一封。他顺手扔掉了，可现在看来他可以把它从垃圾堆里捡出来——带上手套，再消上几遍毒，然后打开它，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也许可以忽略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却让他有些事情做。
　　让他有些事情可以做。
　　利威尔将施加在树上的力道撤去，但应该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耳边的蝉鸣声似乎比刚刚大了些，恨不得一只只都钻进他的耳朵里一样。有些奇怪。他撇了一眼太阳，却随即被阳光刺的眼睛生疼。
　　有什么开始变的如此奇怪。
　　他最后看向刑场的方向，心中却想着希望还没有人把垃圾倒掉。

　　【856年7月13日，艾伦·耶格尔的死刑在几经周折后执行，他作为罪人，作为最后一个巨人被正义的铁锤夺去生命，举国欢呼。从些，人类再无来自巨人的恐惧。此后虽有人提出这场死刑不过是一场阴谋的观点，却最终被淹没。】
　　利威尔觉得有些可笑，他怎么觉得自己在家？他是为了参加那个人的死刑才回到了调查军团的原址，他早已搬离这个地方，就在一年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开那个看起来已经有一定年份的信封。白色的封皮从边角开始泛起黄色，完全被灰尘染成了别了样子。
　　利威尔抿了一口茶，太烫，简直快要损伤到皮肉。可他还是吞了下去，硬是把这股疼痛传递到全身。像一个疯子。就是疯子，利威尔这么评价着自己的行为，他居然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居然以为这是韩吉第一次给他写信。不，这个人几乎每月一封，烦不胜烦。
　　这大概是他唯一没有收到的那一封，因为当时韩吉还不知道他已经搬走，她在后来的信中还提起了它。怎么说的，对了，利威尔用力地撕开了封口，完全不顾灰尘沾上了他的指尖，甚至在抖动中掉落在他的衣服上。
　　她说一定不要看，因为里面都是她的疯言疯语。
　　疯言疯语？哈，她怎么这么有自知之明。他确实没有打算看的，所以才把它扔进了垃圾箱，不过现在很闲不是吗？他和自己说，——就当是打法时间。
　　利威尔从信封里把那张单薄的纸抽出来，上面的字迹几乎穿透纸面，毫不费力地让人看出写信人有多么用力。利威尔一点点把它展开，如同对待一封能够轻易杀死他的传令单。
　　他发现自己的手有那么一点轻微的颤抖，甚至出了冷汗。但是下一秒他又冷静地告诉自己，不，这些只不过是错觉，所谓的汗水不过是炎热天气的产物。
　　是的，这个夏天热得不可思议，仿佛是死神变出另一太阳恶狠狠地砸进了大地。
　　他呼出一口气，想把体内的燥热排出去，可却被危险的空气钻了空子，反而用热度更加凶猛地侵犯他的胸腔。利威尔只好放弃，撇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茶，像即将被宣判死刑的杀人犯一样，将那张只不过用来打法时间的信完完整整的铺开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