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利艾）》洄鲸

3、02 - celebration [ 庆祝会 ]

　　02 - celebration [ 庆祝会 ]

　　艾伦看着烟花在眼前炸开，一瞬间就化成碎片，他眯着眼，总是觉得有一种会被火花溅到眼睛里的恐惧感。他把自己摔在草地上，上面湿润的水气从军服侵到皮肤里，甚至带来了比冰冷更甚的感触。
　　艾伦假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翻身，让还有一些青色的草蹭上他的鼻尖。

　　他皱了皱鼻子。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扑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不太敢闭上眼睛，一旦陷入黑暗便会让声音有钻空子的机会，它们简直如同寄生虫一样对着艾伦死缠不休。是啊，人们怎么能如此为这些而欢悦呢？
　　——不对
　　艾伦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反驳自己。
　　这才是对的。利威尔兵长是英雄，被人仰慕更是理所当然。不过是一个庆功的宴会，不过是过去的恋人被爱慕着的人包围而隔绝在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他没有任何权利插手，他知道原因。
　　“我是别人了。”他抬起手，看着冷然的月光从指缝里钻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在他的脸上，艾伦为了让自己相信又再次重复，“我是别人了。”

　　其实他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艾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关系早就在兵长忘记他的那一刻单方面的，无声无息又让人不知所措的切断了，他甚至没有给这个少年一点准备的时间，没有思考，没有决断，只是让他顺从着内心那么一丝本来或许可以压制下去的怯懦做出了只有一次的，无法后悔的选择。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

　　“哟吼——！！”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艾伦迅速从草地上起来，面向发声地，然后目中所见却只是让他撤下戒备无奈地嘟囔一句，“韩吉桑，别吓人啊。”
　　“嘿嘿……”可这位吓人已遂罪犯却继续笑着把艾伦按回地上坐下，手里晃着一个酒瓶，里面棕黄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荡着，又月光混成了一种奇异的色彩。她在艾伦身边坐下，因为轻微的醉意声音有些不稳。
　　“利威尔那家伙，这么受欢迎真让人不爽，不过悄悄告诉你哦小艾伦”，她愉快的向同僚的下属宣传他长官的八卦，一边停下喝酒的动作，一边把头低下来在艾伦耳边偷偷地说：“他其实有喜欢的人了。”她抬起头眯着眼睛，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继续，“他有一个很重要的硬币，是他从地下街出来的时候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但就在一年前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了。”她嘿嘿笑了两声，“一定是送给喜欢的人了，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嘛，等会儿要去笑话他一下。”
　　哎？艾伦觉得心脏被瞬间地抓紧，恐惧和愉悦疯了一样的同时涌了上来，完全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他无数次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样才是正确的，兵长会受所有人的敬仰，会有一个美貌的妻子，会有一个结合他们两个人优点的孩子，会有一个无比幸福的未来。
　　再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只要他能闭嘴不说，他所想象的一切就能成真，这个完美的未来，就属于他的爱人。
　　艾伦下意识用手扯住那些干燥的枯草，关节泛白，他装作一脸惊讶，有些僵硬，可却未被微醉了的韩吉察觉。
　　“真的吗？”他用手捏了一下嗓子，像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一样。“那么……是谁呢？”
　　韩吉喝酒的动作突然一停，似乎一下子也截停了艾伦的心跳，他屏住呼吸，像是等待判决的罪人，可前者只是略带尴尬地朝他笑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利威尔太会藏了嘛。”
　　艾伦突然放下心来，可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从刚刚就压在他心口的沉重感更加明显，几乎让他窒息。他随着韩吉笑，可笑声却难听到让他自己心惊，好再她还是一无所觉。

　　周围一阵静默，还留下的只是韩吉喝酒的声音，也许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即将来临的冬日前垂死挣扎。

　　“可是啊，艾伦。”她的声音猛得严肃起来，响在这片寂静之中，生生的夹带着一股骇人的气息，她用眼睛直盯着艾伦，“你要小心。”
　　后者只是垂下了眼帘。
　　“嗯，韩吉桑。”他又加道，“谢谢你。”
　　艾伦看着她一蹦一跳的离开的背影，不敢再去想她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他心里那一丝侥幸阻止了他，他发现他还是罪恶的抱有期待，也许兵长会因此想起他也说不定，而且这不是他的错，不是他上去提醒的，不是——
　　哈。
　　这一切却只是被他的自嘲打断了。
　　连医生都说不行，更何况只是在这醉酒之后的宴会中一个小小的玩笑呢？艾伦为自己那份想法感到可笑，而且……
　　他早就没有去想这些的时间了，战争结束，所有人都不会再能容下异类，就算这个异类战功累累，就算这个异类一定不会背叛。他自己知道，他的时间早就连以秒来记都显得奢侈。可他却连从这里逃跑都做不到，他离不开这个地方，他离不开这个人。
　　他又再次躺下，还在原来的位置，丝毫也不差。
　　——就算这些记忆已经开始不稳，就算有时候他都忍不住会想，这会不会只是他一个人做的白日梦呢？会不会只是他被恐惧和压力折磨透顶而衍生出来的并不存在的渴望。
　　他又弯了弯嘴角。
　　右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圆形的金属制品，他用力向上一弹，发出清脆的声音，又在月色下闪成一道光影投进艾伦的眼中，他伸手接住，展开手掌看这个这静静的躺在他手心的东西。就这么在血管的跳动之上，就这么安静地隐藏在世人所不见的地方。

　　这是一个秘密。是艾伦绝望的隐藏着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852年10月，最后战争之后，王都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庆功活动，在最后一天的酒会结束后，艾伦·耶格尔因为刺杀王族被捕，经拷问后却不吐出其同党或目的，宪兵团决定将于853年初将其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