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清穿记》风幻颜

3、家人（1）

　　今天已经是关璎来这大清朝的第三天了，期间她见过那个薄情的阿玛一次，因是第一次见面，有了璎珞小姑娘真正的记忆，这具身体又是大病方醒，父女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便散了，关璎一直暗暗留心，却没有发现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对现在的“女儿”有任何疑惑之处。
　　府里的老太太，也就是璎珞姑娘的玛嬷亲祖母听说也病了，只每天打发一个叫环儿小丫头来问候。大房伯母钮祜禄氏也来过一次，看着和气，实则是个非常精明的妇人，记忆中因为章佳氏的性子有几分清高和不通世情的呆性，璎珞与这府里最有权威的两个女性也不亲。甚至在二房的妻妾中，老太太和钮钴禄氏都更喜欢大姨娘汪氏及其女儿四姑娘玉珈。
　　说起这两天每天都派了贴身丫头来探病的汪氏，她还是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当年也是当半个小姐养着的，只因这汪氏的祖父在战场上是为救老太爷而死，本来就是祖孙二人相依，待汪老爷子这一去，全家竟只留下了汪氏一个孤女，老太爷临终一再叮嘱老妻和两个儿子，一定要照顾好忠仆遗孤，老太太自然是应了。而那汪氏也是个会奉诚有眼色的灵巧人儿，虽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却讨得了老太太和当家大夫人的好，慢慢在这府里站稳了脚。
　　后来，当小姐养大的包衣女奴自然就给自家公子做了妾——因为嫁到小门小户这位“小姐”不愿意，嫁到大户人家别人不愿意要。
　　自个那便宜阿玛一身文人酸气，汪氏也是粗通文墨，身上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在老太太和钮钴禄氏面前进退有礼极会讨二人欢心，在下人面前端庄宽厚赏罚分明——同是为妾，汪氏与程佳氏和马氏绝不是一个段数。而且，汪氏还有一张最大的王牌：她不但生了讨喜的四姑娘玉珈，就连二房的长子庆泽也是她所生，府上称三公子，比嫡女璎珞还年长两岁。因为对庶出子女的严重抗拒，记忆中璎珞与这个异母兄长关系极为冷淡——不过仔细想想，因为近几年越发孤僻的性子，这璎珞小姑娘与家里的兄弟姐妹之间，就没有关系好的，能做到互不侵犯，就算得上不错了。
　　“姑娘，外面下雨呢，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在这里吹风。”赵嬷嬷是章佳氏陪嫁过来的老人，是章佳氏母家的包衣，几乎自璎珞一出生便被派来照顾她，是在璎珞身边呆得最久的人，自然信得过。
　　另外四个丫头，与璎珞同岁的紫箩可以说是她的玩伴兼亲信，年长几岁的青绫也是这云晖苑的大丫头，最是稳重可靠。红绡和碧纱则是章佳节氏重病时给女儿挑的丫头，二人不是多么优秀能干，却也各有其长，十三岁的碧纱厨艺上有天赋，更有几分死心眼的呆性儿，还受过章佳氏的大恩，让她掌管女儿的吃食，章佳氏自然放心。而最年长的红绡，虽然性子有几分绵软，却也极为温柔体贴，让她跟着女儿也是章佳节氏一番慈母之心，女儿的性子过于桀骜不驯，长此以往绝非益事，身边有个性子温柔和顺的，说不定能受些熏陶——
　　“我没事的，嬷嬷。”回过神来，关璎浅浅一笑：“嬷嬷，我想去给额娘上柱香，我病了这几日，额娘在天上定然也不安心。”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知道身边这位嬷嬷是极亲近的人，在这位老人面前，关璎虽然比原主安静了些，那一笑却表明了主仆间的亲近。自己的异能还没有找回来，混沌神珠也失去踪迹，契约兽小雪狼就更不用想了，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却是极为虚弱不说，还是个未成年幼童，眼下只能靠这府里庇护生存，而自己当务之急就是先学着做好这位二姑娘——偏这位二姑娘在府里处境极为不利，自己想要在这里过得好些，就要做些改变，而古人最重孝道，以此为突破口再便宜不过。
　　“只要姑娘好好的，夫人自然安心。”听到关璎如此说，赵嬷嬷也极是欣慰。自章佳氏病故后，她们这些人基本上不到逼不得已，绝不会在璎珞面前提起，如今听到做女儿的主动提到亡母，作为章佳氏家里出来的老人，她自是欣慰。只是末了她又道：“不过这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外面天冷，我们这云晖苑距祠堂又有一段距离，姑娘不如等用了午膳再过去，而且就快到喝药时间了。”
　　“也好。”闻言关璎也点了点头，章佳氏既已过百日，牌位自然也移入家族祠堂，在东边大房的正屋后面。说起自己重生的这个瓜尔佳氏一家，人口倒不是很多，老太太吴扎库氏生了长子祜满和次子均图，就是现在的这两房，三爷图礼和下面两个弟弟都是庶出，图礼外放嘉兴为七品同知，三夫人索绰罗氏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去了，四爷于二十九年随康熙征战噶尔丹时战死，无妻儿；还有一位五爷叫苏礼，五年前娶妻纳喇氏，因有孕在身并不曾到过二房重丧之地，关璎现在这位五叔在紫禁城当值，是正六品的兰翎侍卫。不过自己现在的阿玛才是正五品，大家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那位侍卫五叔因在皇帝家里当差，最容易结识权贵，绝对比在光禄寺担个虚职的二哥更有前途。对了，大伯祜满是正三品的镶红旗协领，是这个家当之无愧的大家长。
　　家里还有两个姑奶奶，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一个刚成亲两年便死于难产，一个嫁到了盛京，二人的夫家亦是官宦人家。
　　“姑娘，可以喝药了，回头歇一会儿便可用午膳。”不同于红绡的温柔和紫箩的利落，青绫是几个丫头中最稳重的，虽说有些过于谨慎安静，关璎却颇喜欢这样的性子。
　　看到关璎二话不说接过青绫手中的青瓷小碗一饮而尽，屋内的赵嬷嬷和青绫虽然心里讶异，却终是满眼欣慰道：“良药苦口，姑娘到底是长大了，早点把身子养好，也不用喝这些汤药了。”
　　想到眼前这姑娘不再撒娇抗拒喝药定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让她撒娇——赵嬷嬷心底便满是酸涩，半晌又冲身边的青绫道：“用完膳姑娘要去给夫人上香，青绫先收拾一下，下雨天冷，再给姑娘找件大氅放着，呆会儿出去的时候穿着。”
　　“是。”赵嬷嬷话音刚落，青绫也应声退下。
　　环视了一眼已经渐渐习惯古香古色的闺房，想了想关璎又对赵嬷嬷道：“嬷嬷，不知额娘的蓉苑有没有佛经？”璎珞小姑娘虽然娇蛮孤僻，却跟着章佳氏学了一手好字，除了平时用于书写的柳体，而且还专门学了梅花小篆，记忆中小姑娘学习后者纯粹就是为了压大姨娘汪氏一头，章佳氏本人琴棋书画皆通，最精琴艺和棋艺，或许是与遗传有关，璎珞小姑娘于书法和棋艺一道极有天赋，只是因为听腻了章佳氏满是幽怨清冷风格的琴曲和诗作，小姑娘极不喜欢碰琴，琴艺自然粗糙。
　　或许是因为继承了璎珞小姑娘的记忆，经历过末世心硬如铁的关璎对记忆中那个倔强蛮横孤僻的小姑娘却颇有好感——
　　“姑娘是想给夫人抄写佛经？姑娘的孝心嬷嬷知道，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姑娘先把身子养好。”
　　赵嬷嬷满是怜爱的话让关璎神游的思绪渐渐收回，想了想她也轻道：“嬷嬷放心，我会注意自己的身子。”
　　“这一病姑娘瘦了一大圈呢，听嬷嬷的话，读书写字最费神了，姑娘还是先把身子彻底养好再想其他。”赵嬷嬷这么一说，关璎倒想起昏迷前的事儿了，四姑娘玉珈向来喜欢装柔弱用言词激怒嫡姐，偏偏自章佳氏病故后，愈发孤僻的璎珞小姑娘看着似乎沉默安静了，可是一旦触到她的底限，她就会直接用暴力手段来辗压，偏那天璎珞姑娘的死对头四姑娘靠着一张巧嘴挑起事后，两个姑娘掐架时，正好经过的庶兄庆泽劝架时受到渔池之秧，听说脸上都被抓破了，有柔弱善良一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四姑娘做对比，一脸凶悍还死不认错的璎珞姑娘便被罚跪祠堂，还不给饭吃，倔强的小姑娘就在祠堂里无声哭晕了过去，染了风寒，睡了整整三天，再醒来小姑娘便换了个魂儿。
　　这个倔姑娘因为这个性子可吃了不少亏呢……
　　主仆二人正聊着，却见紫箩一脸喜气进来：“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章佳府的老夫人派人来看望姑娘了，说是姑娘已经过了百日热孝，老夫人想接姑娘去府上住些日子——章佳府的崔嬷嬷正在咱们老夫人屋里，老夫人留了饭，又说姑娘若是身子方便，这会儿便一起去她屋子用膳。”
　　“我正想着去给玛嬷请安呢。”微愣片刻，关璎也抬头回道。章佳府的来人自然是章佳氏的娘家，按理说见舅如见娘，在亲娘病故之际，小璎珞应该非常想亲近外祖一家才是。可事实却是，章佳氏自从嫁到瓜尔佳氏一家，一直牢记为人妇的本份，除非逢年过节，平时不与娘家人走动，更别说亲近娘家人，如今在小璎珞的记忆中，她也只记得自己有两个嫡亲舅舅，舅母分别是完颜家和马佳一族的女子，外祖父母还健在，至于表兄妹和章佳家里的其他情况，根本就是一团模糊。对了，小姑娘还有一个嫡亲的表哥较为亲近，小时候表兄妹俩经常玩在一处——
　　“等等——姑娘不用换件衣服？”见关璎似乎这就准备出门，旁边红绡连忙提醒道。
　　“换什么衣服？姑娘还在孝中，再说了，崔嬷嬷也不是外人。”看到关璎身上因为守孝而过于素净的青衣，想着自家姑娘这次受的委屈，赵嬷嬷随口便道。
　　原本关璎也没想到这些，可是听了赵嬷嬷最后一句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衣青夹袄，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额娘已经没了，郭罗玛嬷定然正在难过，我不能让她再为我担心了。嬷嬷，我这样出去真的可以？”别说自己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即便章佳府的人果然想要护着外孙女，关璎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向他们求救，章佳府再好，也不是瓜尔佳玉珞的家，林妹妹寄人篱下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还是姑娘思虑周全。”迟疑片刻，赵嬷嬷也低叹着开口：“姑娘既不愿老夫人担心，还是得自己先打起精神，这衣服嘛——外面冷，再加一件袄子就好。”
　　不多时，赵嬷嬷亲自到柜子里取了一件蓝底紫边的袄子帮着给关璎穿上，紫箩又给她披了件深紫色的大氅，主仆三人这才出了云晖院。
　　“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老奴也是认识的，应该去打声招呼。”赵嬷嬷自是跟着关璎一道出门。
　　“……都说刚极易折，以前——璎珞因为自己的倔脾气，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场大病，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额娘已经没了，今后阿玛就是璎珞唯一的依靠，这里才是璎珞的家。”路上，关璎状似随意对身边两人低声叹道。
　　自己能够理解小姑娘的怨，却不准备再依着她的性子行事，因为那样迟早她会被整个家族抛弃。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三百年后尚且引人侧目流言不止，更别提在这个讲究三从四德的古代？在自己有能力自立前，入乡随俗这句话可还要遵守的——
　　走了将一刻钟左右，瓜尔佳府老太太吴扎库氏住的乐宁堂便近在眼前。
　　三人还没踏上台阶，廊下便闪出一个圆脸的青衣婢女：“奴婢给二姑娘请安。刚才老太太还念叨，满心懊恼自己不该叫二姑娘走这一趟，就担心二姑娘吹了风病情又加重，有心让奴婢再去传话，又怕二姑娘已经在路上——姑娘和嬷嬷快快请进。”
　　“劳银环姐姐久等。”看了一眼这位名叫银环的婢女，不顾对方的惊讶，关璎自顾不紧不慢进屋，接着便直奔屋内一头银霜的老太太按记忆中的请安礼拜倒：“孙女璎珞给玛嬷请安！”看出那老太太未达眼底的慈爱笑容，关璎原想“认亲”的心也冷了几分——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关璎的请安礼却行得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到一点错处来——以前直脾气的璎珞小姑娘不是行不好礼，而是不愿意对自己的“敌人”恭敬以待——这老太太可是二姑娘和大姨娘汪氏的坚强后盾！
　　“好孩子，快过来——”在老太太吴扎库氏的记忆中，眼前这个二房嫡女一向随了生母章佳氏的清高，不仅对庶兄姐妹爱理不理，便是在自己面前也只是做到有问有答，满眼的不耐烦，何时像今天这样规矩恭敬了？不过讶异归讶异，老太太也不愧是老太太，几乎在关璎话音刚落，她也敛去眼底的审视，转而一脸疼惜慈爱：“过来让玛嬷好好看看你——嗯，瘦了许多，可得好好吃饭早点养回来才是。对了，听说你现在吃药也不怕苦了？果然是长大了，今儿见到你——玛嬷这心也总算放下了。”
　　“大姑娘四姑娘她们可是天天来给额娘请安，也没见额娘像今儿这么高兴——姑娘们不说，媳妇可要替她们抱怨一句额娘偏心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祖孙二人，屋内的钮祜禄氏也笑着打趣：“不过现在看来，也由不得额娘偏心，侄女这一病，可不格外招人疼惜？”
　　“应该是璎珞孝敬伯母才是，璎珞进来还没有给伯母请安呢，伯母吉祥。”见吴扎库氏并不准备开口，关璎连忙冲钮祜禄氏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笑，却是极淡，不提她还在孝期呢，便是真的要改了性子，也不能一下子就变得热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