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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末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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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看到晚上冰花店的客人大都是学生的时候,当你看到校长在家悠闲地喝茶的时候,当你看到钱家乐,韦夕,苏美伦这三个人在街上横行霸道的时候,你就应当知道,周末来了。
每当经过电子室时,家乐就有一种亲切感,就像一个成年人偶然遇见自己的奶妈一样,他常常很不害臊地对别人说电子室是他的奶妈,理由很简单,小时候他就是在电子室玩时愒日,杀得天昏地暗,就与电子室产生的深情厚谊根本无法找出另外一个东西来替代,但自从他迷上网吧后,电子室里就再也没有钱家乐的影子 ,如果家乐有全年假的话,一年他会在网吧通宵三百多天,虽然不再去电子室了,不过家乐特别安排了一个日子,作为他向电子室告别的周年纪念日。
对于钱家乐这种无聊至极的行为,我们认为理所当然,其实他的智商并不低,只不过他只把头脑用在赚钱和花钱这两种用途上。
“喂,你在发什么呆,”苏美伦发现这个单细胞钱家乐居然走路也有恍惚的时候,禁不住问道。
“难道你对电子室的禁令不反感吗?”
“未成年人不准进电子室”类似的牌子总会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苏美伦眼睛一亮,说:“噢,这不是明摆着吗?此地有银三百两。”
“喂!”家乐吓道:“你像老人在说话,你究竟多少岁。”
“她多少岁关你屁事。”一向在美伦左右的韦夕冷不妨给了钱家乐胸口一拳,让他做出吐血的动作,其实家乐是装的。
“省省点。”韦夕看穿了。
“喂!”家乐的声音突然响亮起来,“有你这样打人的吗?虐待狂。”
韦夕不慌不忙地说:“你是被虐待狂。”
“好,你狠,我现在决定……沉默七秒钟,”说完家乐就翻白眼。
苏美伦凑了过来。“不要做这么绝嘛,为了表示歉意,今晚的冰花我请客,满意了吧。”
“早就说好了是你请客。”一说到钱的份上家乐就紧张起来。
“七秒钟有这么快吗?”韦夕提醒家乐,接着做了拜姿势。
“你要是再不走快点,就没你的份了哟。”美伦也提醒道。
“干什么,你们。”家乐在他们后面大声说道,“像老夫老妻合起来对付我。”
“你说什么?”韦夕和苏美伦异口同声,急转回头用鼻子望着家乐。
家乐张开双手抵挡他们的目光,一脸慌张和阿谀之态,突然醒悟道:“我知道啦,哦,原来你们俩,床下是君子,床上是夫妻。”
韦夕和美伦对视笑了笑,接着公路上传来阵阵尖叫,但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钱家乐,韦夕,苏美伦这三个人有个约定,每逢星期六晚必一起出去吃冰花,这个约定还得从三年前的一场赛说起。
那是一场初中年级冠军争夺赛。
家乐从小就是韦夕的死党,因此场下的加油声数他的最小。
韦夕是02(4)班的主力得分后卫,比分是41:42,是他们班落后一分,时间只剩下两分钟,在这最后关头,韦夕投进两个三分球,就给这场比赛画上了句号。
最后哨声响了,02(4)胜利了,韦夕也就被定为大家心目中的神投手,接着就有了这一幕。
“小姐,难道你就没有好一点的理由来请客吗?”在漂亮女生面前,韦夕总是彬彬有礼,啊不,是冰冰有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是你赢了,我就请你去茶庄。”美伦说。
“可我没有答应你呀。”
“小声点。韦夕。”家乐撞了一下韦夕的肩膀说。“要是让别人听见。你会被杀的。”家乐明察暗访得的初步数据,才初中一年级的苏美伦在学校里至少有一百个爱人,只是她没注意罢了。总之,人人看见月亮,月亮不必看到大家。
至于韦夕,他不仅球打得好,学习也很棒,是个典型的文武双全男生,加上他清新俊逸的外表,深受女生欢迎,由于韦夕和美伦共班,他们俩就被公认为学校的最佳情侣。韦夕不想戴这顶帽子,就极力保持跟美伦的距离,面对美伦这回咄咄逼人的攻势,韦夕决定摊牌,不再做累人的闪躲了。
美伦对家乐撇了一眼就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然后,又深情款款地望着韦夕。
家乐拍打了一下韦夕的肩膀,说道:“好啦,我知道啦,我不会做你们的电灯泡就是啦。”说完走人。
当天晚上。
家乐用揶揄的口气说:“老实点,她向你坦白了什么。”
韦夕微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她只是说喜欢我而已。”
“还说没什么,看你笑得那么high,你当然接受了,是不是?”
韦夕回想黄昏的情景,苏美伦说那句话时,她的容颜的发光,她的眼睛还带着爱情的润泽,多云的晚霞,无声的长空穿梭着一道道绵连不断的金轮。
“你想我能抗拒吗?”
苏美伦相信女生都会神往公主和王子的罗曼蒂克,而她一但肯定,就一定会争取,在韦夕这方面,他从理智出发,与美伦交往,从哲学出发,了解美伦的用心,虽然两厢情愿,但他们相当克保守,发展还不算太过份,也就是说,你说他们在拍拖,他们点头,你说他们不在拍拖,他们也点头。
中考之后,韦夕以5分之差,与柳高无缘,不过考上第二志愿──柳江中学。苏美伦为了追随他的王子之梦,自费来到这所学校,没想到家乐也来到这所高中,三个人居然还同班,就这样,他们戏剧性地一起,从柳州来到柳江。
“老板,给我来杯冰花。”熟悉这个甜美嗓调的人就知道是徐惠在叫呢。好好的一个周末,她的室友拼命地啃书本,徐惠爱玩的性格告诉她要出来溜达溜达。
在千万盏灯光下,每一张桌子好像都镀上了一层金,反射出浪漫的色彩。忙碌的行人,男女间的窃窃私语,这些都没引起徐惠的注意,突然有人大声说话,她才集中注意力。
“你来找我干什么?”这句话看似平淡,但已经装满了火药。
“来看看你。”张守义说道。这个男人40多岁,姿貌英伟,能给人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震撼,一种鲜有的企业家气质。他身高中等,身体结实,头发剪得很短,脸上没有胡须。他的衣着讲究,典型的欧式正装,表现出沉着,自信,然而此刻他的神态,充满了焦虑,充满了期待和关爱。
张自强微微翕动了一下嘴唇,说道:“你多心了。”
忍不住了,看到张自强双脚穿着缝补过的星期鞋,身上穿着脱线头的麻布短衬衣,胸口前还挂着一块白兜,张守义忍不住说道:“上天对你们真是太不公平。”
张自强却说道:“原来你也会说公平。”
张守义终于说道:“小鸣,你几好嘛。”
张自强猛地一挥手,大声说道:“不要跟我说广东话,要说话劳驾请用普通话。”说完,便盯着张守义。
张守义低下了头,默然不语,似乎有点惭愧,然后重新抬起头说道:“小鸣,你们过得怎么样?”
“非常好。”张自强的下巴上挂着月牙状嘴型,这个动作只有十分用力才做得出,而往往这样做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
“小鸣,你不要这个样子。”张守义受不了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说完,张自强又漏出那个嘴型,他的一字一句,都含沙射影,语带双关。
徐惠觉察到这两人的谈话有点另类,于是好奇地望望这个人,又转过头望望那个人。
张守义说:“六年了,我知道,这六年来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不管怎么样都有我的错,我只想做点补偿。”
“补偿?六年,是的。我第一次离开广州,我的外公被人杀死;我第二次离开广州,我的希望又破灭,从有家庭变成没有家庭,从温馨美满变成颠沛流离,所有的这些,都是拜你所赐,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新的家,只要没有人赶尽杀绝的话,相信今后会相安无事,所以,你所谓的补偿,不必了。”
张守义一听完,便立刻从上衣口袋拿出预备好的支票,说:“这是张支票,里面没有填上数目,你喜欢多少个零就可以填多少个零,高兴的话把这个文化宫买下来都可以,以后不要出来打工了,你可以不把这当成补偿,就算是我的心意,收下吧。”说完,张守义把支票递了过去。
张自强把支票接了过来,折了两下。张守义见状,心中的大石减轻了大半,同时面部口角肌抽搐了两下。
张自强折好支票后,向前走了两步,把支票塞进张守义的西服衣领折起的空隙里,嘴唇再次形成月牙状,抬着头瞪着张守义说道:“想不到你这么犯贱,我们不论日子有多惨,都不用你可怜,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张自强说完,退后了两步,回到原位,保持和陌生人的距离。
张守义脸都绿了,在商界叱诧半生,没想到在一个16岁的孩子面前却这么一败涂地,他大声叫喊:“小鸣,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要听我解释。“
“啪。”的一声,张自强把一杯有料的水泼到张守义的脸上。
这个举动召来更多的人和更多的目光。
“你活腻了。小子。”韦夕对家乐说。“待会冰花是有人请,不过现在享受牛肉串是AA制。别装傻了。”
“但我拿不出钱呀。”
苏美伦便说道:“你拿不出钱,除非你身上没有汗毛。”
家乐说:“说老实话,我的钱今晚打算用在无限通宵。
“一年通三百多天,也不在乎今天,反正你的AK杀遍无限网吧。“韦夕说道。
家乐发出哼的一声,掏出了钱,说道:“拽什么拽,过几天我就去炒股,赚到了钱你们别后悔。”
这句话惹得韦夕和美伦捧腹大笑。
家乐继续说道:“不跟你们吵,搞得我喉咙干死了。”说完,还干咳了两下。
而实际上羊肉串才是主要原因。
不过家乐这个样子惹得韦夕和美伦笑得更厉害了,笑罢,苏美伦便说道:“走吧,文化宫还留有雅座。”
被一杯水淋到头上,张守义顿时青筋暴现,脸都绿了。
张自强说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张真鸣这个名字,我现在的名字是张自强,所以,放聪明点。”
张守义掏出纸巾擦了一下脸,之后,脑子是清醒了,双眼却更加迷茫了,他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请听我解释。”
“我不想劳神听你的解释,我自己能解释。怎么样,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讨厌你的样子,以后也不想见到你。”张自强停顿了一下,换另一种口气说道:“对了,顺便说一句,柳江这个地方有点乱,前几天还有人在大街上被乱刀砍死。你要是横尸街头,或者不小心挂了,我就会终生遗憾,记住,好好留住你的命,等我来给你收拾。”
“你听我解释。”
“犯贱。”
“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解释。”
“给──我──滚!”
张自强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那是他把抑制多年的心头之恨像1980年的圣海伦斯火山爆发那样喷出来。其实这个人体火山早在张守义上门来之时就蠢蠢欲动,所以小强喊得很大声,很用力一点也不足为奇。但是观众不那么想,他们终于有机会来看一场真正的热闹了,就连附近桌吃冰花的人们也都慕“鸣”而来。
“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我不会怪你。”张守义无奈了。
“你还是赶快消失吧,对了,我忘记说了请字。”
从张守义的表情可以读得出“回肠九转”这四个字,他就这样静止了三秒钟,然后努力地用庄严掩饰沮丧,接着在四周好奇的目光下走开了,再接着聚在同一个方向的眼睛也散开了。
张守义转身,把西服里的墨镜戴上,在他跨出第一步的同时,有一滴水不小心从左镜片滑到脸颊。
而这滴水来访地球的过程,恰好被徐惠目睹到。
“小强。”另一个中年人说道。
“没事,老板。”小强微笑着说:“那杯水的钱就从我的工资里扣掉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如果你心情不好,就回去休息一下。”
“我不是已经说过吗?我没事!记得工资照扣。”小强的微笑很甜。
看着张自强恍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徐惠瞪大眼睛。
“这是你的冰花。”服务生一句话,把失了神的徐惠叫了过来。
“谢谢。”徐惠一转回头就问道:“你知道刚才那个杂工是谁吗?”
服务生直接被问倒,她张皇失措地乱望了一下,最后望着老板表示求助。
老板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徐惠说道,“你知道刚才那个杂工是谁吗?”
“噢。”应着这声噢,老板坐了下来,服务生见状,便识时务地走开了。
老板接着说:“那个叫张自强,他刚来的时候,我们由于人手够了,就不请他。于是他就在隔壁摊打工。虽然讲他只有放学时间上班,但他总是打烊了才回家,人又勤快又老实,不像我的工仔那样有小动作,换了几个工仔,都没有像样的,我真地后悔当初不请他。”
只有在失去过后才想再拥有,这不仅是每一位情场浪子的金玉良言,更是这位老板今后做人的警世晨钟。
“听他的老板说,他才是高一的学生,他的妈成天卧病在床,他姐姐跟他一样是高一的学生,一家的生活就靠姐弟俩支撑着,还听说他们在班里的成绩不错。当初这个老板一个月只给他120元,后来晓得他的处境,见他人又老实,又精明,就加薪到200元。
他们一家三口算是蛮争硬气的,在这里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刚到这里的时候一穷二白,水都没有来喝,居然熬得好几年,换是我,早就等死了。”
“他姐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张……噢叫张……”
“老板,要三杯冰花。”一个女生的声音叫道。
“对不起,我要去招呼客人了。”老板起身就走了。
徐惠莫不又是一阵哀声叹气,自认倒霉,此外,有一事更让她要认倒霉,那就是她不大听得懂柳州话,不过大致内容她还是了解的。
徐惠喝了一口冰花,向刚才的地方望去,不巧,小强消失了,并且,往来的人流不时打乱她的视线,她更觉得倒霉了。
“老师,你也在这儿呀!”钱家乐的声音跳了出来,这时,韦夕微笑躬身,一副绅士模样,苏美伦也高兴得忘了形。
“哇──”徐惠惊叫,“柳江没这么小吧。”
“这才叫做缘分嘛!老师,你要什么就点什么,反正今天是阿美请客。”家乐说“阿美”时,用了标准的广州话。
“死相啦你,我还想给老师一个惊喜呢。”这时,三人已经在徐惠的身边坐下。
“看什么看,听不懂国语呀。”一坐好,阿美立即酸了家乐一句。
“你怕我看你呀,放心吧,我是食草动物,不会吃了你的。”
当晚夜里,徐惠脑子里总是闪着“张自强”这个名字。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张真鸣这个名字,我现在的名字是张自强。”
“你听我解释。”
“犯贱。”
“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解释。”
“给──我──滚!”
“好像叫什么……张……噢叫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