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宁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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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给安婉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于她的生母，侠士宁秋的故事。
这故事已经开始斑驳褪色了，但还并不算太过久远以至不可追溯。
宁秋的身世没有什么惊奇神秘的地方，三十多年前她在京城左近的小村庄中出生，父母是一对再常见不过的农夫农妇。她和村庄里别的小孩一样懵懵懂懂的长到五岁大，直到在那一年上元节，被观灯的人流冲散，惊惧无措地落到了拐子手中。
年幼的宁秋无力反抗，她被拐子强行带走，装在木箱中，像运送货物一样被搬到一条船上，听着河水奔流声被人从京城运离。
那之后她和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被转手给一个女人，女人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从不让她做粗活，教她各种才艺。她听过别人喊她瘦马，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受到其中的轻蔑和恶意，这令她感到不适和……惧怕。
她总会在梦中梦见教养她们的那个女人，她笑得很甜美温柔，一如白日，然而她的目光中总有种令宁秋毛骨悚然的东西。
宁秋想逃。
她想逃出去，只要一有空闲，这个念头就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她疯狂地在脑海中记忆简陋却温馨的家庭，不温柔却关怀她的父母。她不停地想要记住要记住，然而那些记忆还是一点点地从指缝中溜走。她开始忘记同村小伙伴的面容，忘记家中田地的模样，忘记村庄的名字。
日复一日地遗忘。
最终她清楚记得的只有上元节那一天，父母把一盏花灯递给她时带着笑意的脸，还有被人群冲散时地上烧成灰烬的灯。
这时候，宁秋九岁。
这一年，来了一位嗜好幼女的行商。
宁秋被选中了，她被早早地卖了出去，送到行商的手中。她被打扮的十分漂亮可爱，然而宁秋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淡青纱裙下的身体有哪里显得妩媚动人了。
所以被女人以“媚”来教养的宁秋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选中。之前她总安慰自己还有时间，但被卖出的时候她不这么觉得了。
从一处被卖到另一处，同样是跨不出的院墙，同样是严密的禁锢。时机是什么，什么时候才会有时机，她要等多久，抑或是永远也等不到？
宁秋很害怕，害怕的瑟瑟发抖。思考过后的一片迷茫让她不会思考，只剩下深切的逃离欲望。
她把头上的素银簪子拔下来藏到枕头底下，可又不知道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她慌乱而无措，什么都在想，又什么也思考不了。
然后那名行商进屋了。
……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就连王妃也不知道了。这些往事是宁秋向王妃之母诉说时，她旁听到的。而这一部分，宁秋没有细说。
总之行商的脖子上开了一个洞，而宁秋的脖子上一片乌青。
有人救了宁秋，在她快要被掐断气的时候。
救了她的是个魔头，一个年近半百披头散发的魔头。据这个魔头说，他只是想从行商家中找出他新近购入的陈酿痛饮一番，从没想过管别人做什么，直到宁秋开出那个洞。
小女孩是打不过成年男人的，然而宁秋却杀死了行商。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直接攻击了他的要害。
虽然宁秋被反应过来的行商掐得快要死去，但行商也无法抢救了。
这让魔头欣赏，他想收宁秋为徒。
宁秋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欣赏的，她只觉得恐惧，恶心，难过，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她也不想给老魔头做徒弟，她只想回家。
然而面对着被行商呼救声吸引进来的家丁，她无路可走。
最终她还是被老魔头带走，当了他的徒弟。取悦男人的技艺换成了凌厉狠绝的武功，宁秋日复一日的练习，依旧回不了家。
魔头甚至没有阻止她离开，宁秋也没有试图离开。她很清楚，她连他们所居住的山林都出不去。
毒虫猛兽，已经足以夺去一个小女孩的性命。
她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活着下山，又怎么回得了家呢？
年复一年。
白皙的肌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穿着短打的少女看上去身量寻常和普通女子别无二致，衣服下却已经有了一块块肌肉。
宁秋终于有本事下山了。
她照着地图一路向京城前行，路上见了很多人，也帮过许多人。渐渐江湖上也有了她的传闻，她年轻，又是少见的会武女子，名声很快传遍江湖。不同于她的师父，宁秋所用武功虽然狠辣，然而她做的却都是正道侠士才做的事，别人说起她师父都是“那个魔头”，说起她却叫的是堂堂正正的名号，极少数的甚至称呼一声女侠。
而她帮过的人中，有一名蛮族男子。
那时候宁秋才刚下山没多久，在茫茫草海中遇到了被野狼袭击的男人，那时候男人的同伴已经死了，狼群也被解决了许多，男人浑身浴血跟剩下的野狼搏斗，眼见着就要撑不住了。
宁秋不忍看见他被野狼杀死分食，上前帮他击退狼群，又根据他的描述送他到了最近的部落，让男人捡回了一条命。
在宁秋心里，这是件小事，和她一路所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那个男人没再她心中停留多久就被甩进记忆的河流深处，中间没浮起来过一次。
然而对于另一个当事人来说，却不是那样。
被她所救的蛮族没有忘记她，这是个很普通的蛮族，跟宁秋一样普通的出身，跟她一样刻苦习练而得来的一身武功。他没有本事去追查宁秋的去向，他甚至没来得及问清宁秋的名字。
他所能做的，只有记得。
他记得宁秋浑身染血杀死野狼的模样，记得她柔声对他说话的模样，记得她带着他焦急赶路的模样。
一直记得，并且深深镌刻在了心上。
这其实也没什么，谁都会有暗恋一个人的时候，再刻骨铭心的痕迹终究也会被时光冲刷的光滑，最终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有然而这个词存在。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宁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