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卷一）》沈嘉禾

11、独占欲

　　“唔……没有花啊，这园子挺安静的。是不想有蜂蝶戏花的吵闹吧？”莫然猜测道。
　　“莫公子真聪明。”谛听咯咯的笑起来，拍着手说，“莫公子跟我想的一样，有了花朵，就一定会引来蜂鸣鸟吟，我心里顶烦这些杂音，每年都叫下人摘了花苞，捅了鸟巢。这样院子里可不就安静多了？”
　　且不说植物一年来花开不易，落果无望。单讲鸟雀落巢之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对着这孩子谈笑中一副再自然不过的天真神色，虽然在心中有些不豫，但也定心了许多：小孩子式的残忍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比起叶六书之流的琢磨不定，能够直接的表示出自己的喜恶，怎么说也让人轻松些许。
　　“王爷这一个多月都在莫公子那里？”谛听又开口了，到底是小孩子，语气中的忌恨一点也不掩饰。
　　“这……”莫然仓促之间大为尴尬，不晓得怎么开口，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看样子果然是的，”谛听了然的点点头，抬眼盯着莫然，认真的说，“为什么大家都跟听儿抢王爷？你长得又不怎么样，凭什么让王爷上心？”
　　“公子……”侍立在一边的小婢局促不安的开口。
　　“宝珠，什么时候我说话轮到你插嘴了？”谛听双眉一竖，虽然年纪尚幼，但也自然而然的发出迫人的威仪来。
　　“是，是奴婢僭越了。”名唤宝珠的小婢吃了教训，紧闭了口再也不敢讲话了。谛听直直的看着莫然，突然“噗哧”一笑：“瞧把莫哥哥吓的——莫哥哥，我年纪比你小，唤你声哥哥也不为过罢？”
　　莫然偏头直视谛听，瘦瘦小小的孩子，笑起来眼角上弯，再自然不过。莫然可看不出来什么小说里写的‘眼角含笑可是眼底确实一片狠毒之色’的，只是余光瞥到谛听衣摆之下紧紧攥着的手指，感觉很像《小李飞刀》里的龙小云，这样一个涉世未深又不懂得讨人欢喜的小孩子，只是因为对一个人的喜欢而留在硕大冷漠的王府里，一定很难过吧？莫然一时之间心里大起怜惜之意，对着谛听的眼睛，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哥哥。”
　　谛听闻言猛的一愣。再回过神来翻脸砸了手上的茶杯：“谁稀罕要你这样的哥哥！——宝珠，送客！”说完两只脚蹬下地，头也不回的跑进里间去了。
　　莫然无奈的揉揉太阳穴，跟在宝珠的后面走出房门。在绿意居的院门前宝珠住了脚，看看莫然，顿一下向前躬身行下礼去：“刚才失礼了——我们公子年纪尚幼，请莫公子多担待些。”
　　“不碍事，宝珠姑娘言重了。”莫然微微摇了摇头，比起跟叶六书打太极，自己倒宁愿听谛听的直来直去。
　　“多谢公子宽厚。”宝珠说着，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莫公子闲暇若是有空……不知能否来陪陪我们公子，公子喜欢听故事……”话未说完，便被里间的声音打断：“宝珠！你还在外面磨蹭什么！”谛听的声音充满怒气。
　　宝珠略微抱歉的再次行礼：“莫公子请走好。”急匆匆转身进了院子。绿意居的门在莫然面前缓缓关上了。
　　莫然站在绿意居门口想了想，决定日后常来看望谛听：首先这宝珠丫头对自己似乎有些莫名的好感，再者想谛听这一类型的人，对上心的人必是死心塌地百般拥护。若是能成为谛听的亲近之人，在王府中必是少去很多刁难。
　　莫然一边慢慢的想着，一边抬腿向着后羿台的方向继续前进。一不留神就撞上什么东西，温暖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想什么呢？小东西？”性感中带有一丝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王爷。”莫然急忙抬起头，说话不由得有点结巴。
　　“莫然可真有趣，走个路都会出神呢。”站在一旁的叶六书伸手按唇一笑，端的是仪态方方。
　　澜王爷把莫然拥在怀里。熟练地伸出手来帮他按揉太阳穴：“以后走路可不许想事情，不小心伤了自己我可是要心疼的。”澜王爷的语气中亲昵远大于责怪，听的莫然心惊胆战。生怕一旁的叶六书打翻了醋缸子，那自己日后可有的苦头吃了。又不敢挣开澜王爷的怀抱，仓皇之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澜王爷仔细的帮莫然在太阳穴多按揉了几下，才松了手。莫然忙松了一口气，退到一边。直听得王爷问道：“刚才去哪了，怎么脸色不好？”
　　“在绿意居，见了谛听公子。”莫然简单地说。
　　“这小孩子……”澜王爷叹息一声：“让你为难了吧？”
　　“没有没有，谛听公子天真烂漫……”莫然急忙摇头否认。
　　“呵呵，看你说的，想必吃了点苦头，你先与小叶一起回去吧，我去看看这孩子。”澜王爷说着，便向绿意居的方向走去。只看见绿意居的竹门闻声而开，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直扑到澜王爷怀里，澜王爷低头笑着，宽厚的手掌温柔的摸着谛听的头——曾几何时，这双手一样温柔的帮自己按摩太阳穴——在这一刻，莫然心中突然涌上强烈的嫉意。
　　“谛听只有见到王爷，才温顺乖巧的像个真正的小孩子呢。”叶六书同样看着院中相拥而行的两人，脸上浮现的淡淡笑容看起来倒像是真心的，“这下子王爷去了，谛听该沉下心来读书了罢！”
　　“是小叶劝王爷来找谛听的？”莫然有些惊讶的问。
　　“是啊，”叶六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缓步向前走去：“王爷是谛听最为依赖的人，王爷素来也见不得谛听发脾气。”
　　莫然低下头，默默的跟着叶六书走，这个叶六书可真是三从四德的好典范呢，别人争着抢着还来不及，他倒是把丈夫送到情敌的手上……或许，这也是叶六书最受宠的原因之一吧？不过这样，看着自己爱的人爱着别人，心里不难受吗？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自己爱着的人，同时也爱着别人——好像没有什么建设性，首先自己不会爱上人，再其次，就算有这样的爱人，在有先兆之前，自己已经先逃开了吧？
　　至于在看到澜王爷温柔对待谛听的时候，心底涌上来的嫉意，莫然自己解释道：只是见不得对自己好的人也对别人好罢了。能对自己温柔呵护体贴入微的人，是人都会想独占罢？至于情爱什么的，不能一心一意对自己好，对旁的人全都漠视的人。一定不能爱上。